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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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曾经的自己不一样了。他再一次送走了他的家人,但这次,他身边又有了新的家人。
  孟雨繁紧紧握住杨笑的手,两个人十指交扣,掌心的热度融为一体。没有人能够分心,这股热意是由谁传递给谁的。
  孟雨繁看着杨笑。
  杨笑也在看着孟雨繁。
  杨笑从未像现在这样确定,她是爱着孟雨繁的。
  爱他的自信与勇敢,也爱他的孤独与脆弱。
  他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矛盾体,他有着最健壮的身躯,和最幼稚的灵魂。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回到过去,抱抱曾经那个孤单的男孩。
  但是另一方面,她害怕着这样陷入爱情的自己——
  杨笑曾经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大意是,当你爱上一个美丽的女孩时,会发现在她不美丽时,你最爱她。
  同样的,当她爱上一个勇敢的男孩时,她却发现,当他露出自己的脆弱与痛苦时,她便无可救药地陷进了他的世界里。
  杨笑想,这样是不可以的。这样是不行的。她不能把自己毫无保留地投入到一段感情里。她必须成为这段感情的掌控者。
  她失败过两次,而第三次,她不允许自己再失败了。
  所以,她拼命给孟雨繁花钱。甚至在床上,也永远是她在主导。
  可是现在……她望着面前这个英俊年轻的男孩,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抵抗着什么。
  “笑笑姐。”在空无一人的机场大厅里,他低下头,吻她的鼻尖,“你想不想知道,我爸妈送你的盒子里,装着什么?”
  “是什么?”
  这也是杨笑好奇了一晚上的事情。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礼物,会让孟雨繁打破他的坚持,擅自做主拿走?
  孟雨繁伸手,从背包里,拿出了那个盒子。
  红色的狭长盒子,金色的缎带,两种颜色融合在一起,在瞳孔里留下深深的倒影。
  杨笑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伸手接过。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盒子极轻,轻到杨笑手一飘,简直怀疑拿到了一捧空气。
  她下意识地晃了晃那个小盒子,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沙沙声。
  孟雨繁望着她,说:“笑笑姐,你打开看看吧。”
  于是,杨笑拉开了缎带,轻轻掀开了盒盖——出乎意料的东西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段树枝。新鲜的、翠绿的、像是刚从枝桠上折下来的一段树枝。
  棕灰色的树枝在中断分叉,在末端继续分叉,每个杈上连着一小片绿色的针形树叶。针叶散开,从一到多,变成一小捧耀目的绿色。
  杨笑万万没想到,孟家人送她的,居然是一段树枝。
  “……这是松树?”
  “不是。”孟雨繁道,“这是柏树。”
  杨笑回想起马路两旁的翠柏,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送她这种东西。
  “在我们那里有个习俗。只要家里生了孩子,都要种下一棵树。”孟雨繁声调缓缓,娓娓道来,“若是女孩,就种下一颗香樟,女儿出嫁那天,砍掉香樟做成陪嫁的木箱;若是男孩,就种下一颗柏树,儿子提亲那天,父母就折下一段树枝随彩礼送上。”
  “……”
  杨笑头一次知道,原来小小的一根柏树枝,背后也能蕴含这样深切的含义。
  她捧着那段树枝,明明刚刚还觉得它轻飘飘,可现在它却觉得它重达千斤。
  这段树枝远比之前的任何礼物都要贵重,它根本无法用金钱去估量价值。
  孟雨繁继续说:“你最近一直很矛盾,我不知道你在矛盾什么,但我想,应该和这段感情有关,对吗?”
  男孩细心极了:“我想,若在饭桌上,我妈把这份礼物直接交到你手上,你肯定会很为难,不知道该收还是不该收。所以我自作主张拿了过来,留到现在——现在,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
  是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没有父母的殷殷期望,没有朋友的关心紧张,只有他,和她。
  男孩大掌捧住她的小手,而她的掌心里,则是那一支翠绿的柏。
  “笑笑,这颗柏树永远在这里。”他说,“不管你收不收下,它一直在,我也会一直在的。”
  在这一瞬间。
  杨笑的眼泪垂落。
  她曾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里,她是一直占据上风的。
  她曾一直以为,掌握方向盘的人是她,掌握开关的人也是她。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原来,真正掌握感情开关的人,其实是孟雨繁。但是他选择,把开关交付在她手里。
  她泣不成声。她颤抖着合拢掌心。
  那枝翠绿的柏被她紧紧地握在掌心之中。
  柏树的刺看似尖利,其实柔韧而有弹性。
  她握住了它,他也在同一时间握住了她。
  杨笑的眼泪不停在流,但是她的嘴角却是上扬的。
  “雨繁,”她唤着他的名字,郑重,坚定,像是许下一个此生最重要的誓言,“这颗柏树枝,我收下了。”
  第77章
  当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心结解开之后, 杨笑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开始学着把孟雨繁当成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男孩)去看待, 她学着在他面前摘掉无所不能的女强人面具, 学着示弱,学着依赖,学着撒娇——虽然杨笑第一次撒娇时, 孟雨繁惊到下巴都要掉了,怀疑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但总归来说,效果很不错。
  那颗柏树枝被杨笑珍藏了起来。她后来上网特地查了一下,发现柏树寓意着百年好合, 在孟妈妈的家乡, 这是长辈对新婚夫妻最好的祝福。
  那只锦盒被她摆放在了床头,柏树枝的味道很清淡, 也很纯粹, 每当她入睡时, 淡淡的松木香气都会萦绕在她的鼻间。
  她把那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唐舒格。
  唐舒格回家陪爸妈过年,两人只能靠电话联系。唐舒格靠写作为生,本来情绪就比一般人敏感,听完她的叙述,唐舒格哭到直打鸣,抽纸用了半盒, 还说一定要把这段故事写进小说里, 让她的上万读者都为这绝美爱情落泪。
  唐舒格抽泣着说:“笑笑, 我……嗝,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世界上唯有两段真挚的爱情永不变质, 就算天塌地陷天崩地裂,它们也永远存在!永远璀璨!!”
  杨笑好奇,问她:“哪两段爱情?”
  唐舒格回答:“一段是你和孟雨繁;一段是我和我家爱豆!!!”
  杨笑:“……”她无奈道,“谢谢你如此高看。”
  ……
  春节七天假期里,杨笑和孟雨繁甩开父母,无所顾忌地玩了整整一周。
  之前的每个春节,孟雨繁都是窝在家里或者队里度过,既不走亲戚,也不出去玩,一个人无所事事,除了打球就是打球。
  但现在有了杨笑,一切都不一样了。寂寞单调的春节,突然之间变得那么热闹。
  他们去了庙会。
  那里人实在太多了,杨笑一度担心自己会和孟雨繁走散。不过到了庙会她才发现,孟雨繁简直像是矗立在人群中的一根定海神针,不管人群多拥挤,她只要一扬脖子,就能看到他的脑袋漂浮在人群之上。
  他们在小摊前驻足,杨笑听到旁边一个老阿姨在给家里人打电话,嘴里碎碎念着:“人这么多,你们怎么转眼就不见了?我在哪儿?我在卖糖葫芦的摊子这儿!什么?我知道这里有很多摊子卖糖葫芦,不过我这里不一样,这里有个特别高的人!特别特别高!你们过来就能看到了!”
  教科书上只学过刻舟求剑,老阿姨的行为完全就是刻人求剑了!
  他们俩在糖葫芦的摊子旁边站了很久,直到老阿姨的家人找过来,他们才默默离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杨笑和孟雨繁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
  他们又去了游乐园。
  春节期间的游乐园人迹寥寥,就算是最热门的项目排队时间也只要二十分钟。可惜孟雨繁身高体重都超限,很多游乐设施玩不了。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负责当人形三脚架,给杨笑拍照。
  自从高中毕业后,杨笑就再也没有来过游乐园了,她放飞自我,买了一个巨大的会在晚上闪闪发光的蝴蝶结发箍,还选了个颜色更花哨的,强迫孟雨繁陪她一起戴。他们在旋转木马前合影,照片上,两个幼稚的成年人脸贴着脸,头顶的蝴蝶结在阳光下撞作一团。
  游乐园里的气球很漂亮,是双层的,外层透明,里面那层裹满亮粉。孟雨繁给杨笑买了一大捧,走在路上好似一朵移动的彩虹蘑菇云。杨笑说他浪费钱,但一转眼,她就把气球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得意地炫耀是男朋友送的。
  晚上离开游乐园时,这些气球实在带不走,他们两人就鬼鬼祟祟地跑到儿童车停放处,在每个儿童车的把手上拴上一只,希望这个小惊喜能让孩子们做个好梦吧。
  ……
  他们去了邻市,那里有全亚洲唯一一座矗立在桥上的摩天轮,它横跨海河,透明的轿厢在圆盘上缓缓转动。那个夜晚天气很好,当升到最高点时,可以仰望天上的繁星点点,也可低头看到海河上荡漾的渔船星火。
  他们在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接吻,远处有烟花升起,砰的一声炸开,如瀑布一样倒挂在夜空,化成新的银河。
  从摩天轮上下来后,他们又溜去了旁边的一座寺庙。
  即使是夜晚,寺庙依旧烛火通明。据说这座庙很灵,很多当地人前来祭拜。
  华城的寺庙是不允许香客敬献供品的,但这里不同,几乎每个香客都带着一大兜子的瓜果。他们把瓜果交给掌管香火的小师父,小师父用供盘把瓜果落成一个高高的水果塔,摇摇晃晃地搬去殿前。
  那些泥塑金砂的神佛们端坐在大殿上,敛目看着那些青翠的果子。
  新的一盘果子端上去,旧的一盘果子就撤下来。师父们把沾染了香火的供品放在殿前,旁边立一个随喜箱,任何人都可以上去拿一只苹果、拿一只柿子。
  孟雨繁头一次进庙拜佛,他看得格外认真,学着其他老香客的样子,先跪在垫子上拜了拜,又从钱夹里掏出十块钱,塞进随喜箱后,摸了两只苹果。
  这里没地方清洗,他也不挑剔,直接在身上蹭了蹭,然后把那只最大的给了杨笑。
  “喏,借花献佛。”
  杨笑接过,贝齿轻咬,在大大的苹果身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这是杨笑此生吃过的,最多汁,最清脆,也是最甜美的苹果了。
  ……
  后来,他们还去了篮球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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