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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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邓玠愣神之中, 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已经松开了梁衍的领带,改为捏着他脸颊,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说!你为什么不同意!”
  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 但邓玠自动脑补出来了剧情。
  多半又是一个暗恋梁衍而不得的可怜姑娘, 甚至追到这里来对梁衍进行告白。
  邓玠认识梁衍多年, 自然清楚有多少女孩子倾慕梁衍。
  下意识中,邓玠便将舒瑶也归结到其中。
  他挽着的陆岁岁惊叹:“好勇敢。”
  的确勇敢。
  上一个敢扑梁衍的人, 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就被人拦了下去。
  这个女孩都成功上手了!
  邓玠刚想上前,被梁却葵抓住衣角:“别去,别打扰大哥。”
  邓玠:“?”
  他生生停下脚步, 讶然看向梁却葵:“那女孩是大哥自己带来的?”
  梁却葵点头。
  邓玠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
  “大哥这是转性了?”邓玠纳罕,“上次在射击场就见他手把手教人打枪, 现在又带了人过来……”
  梁却葵完全不知道他说的射击场到底是什么事, 没吭声。
  在邓玠愣神中,梁衍抬眼看他。
  这一眼没什么情绪, 平静的如同看一棵树。
  邓玠笑着朝他挥手, 打招呼:“大哥!”
  他迈步,想要过去。
  坐在梁衍腿上的舒瑶刚想回头, 被梁衍伸手按住,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中。
  舒瑶脸小,他一巴掌就能盖的严严实实。拿枪磨出来的茧子擦过她柔嫩的肌肤,舒瑶不舒服地短促一声哼, 梁衍手稍松了松, 仍旧不容抗拒地遮住她的脸。
  猝不及防, 脸颊贴在梁衍的衬衫之上, 舒瑶唔了一声, 试图用力推开他的胸膛,就连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老禽兽!别想占我便宜!”
  最后一句让邓玠打了个寒噤,灯光昏暗,他看不清晰,只听到梁衍冷静地说:“不用过来,她喝醉了。”
  邓玠流连花丛多年,只听这几个字,脑海中已经飙起来云霄飞车。
  野啊。
  没想到梁衍看上去清心寡欲的,如今一玩就这么大。
  邓玠想要找堂叔邓玠问问情况,周围人却告诉他,邓珏早就已经走了。
  邓珏结婚早,家中门禁森严,眼看着到了时辰,立刻站起来,干净利索地回家见老婆。
  其他的人,和邓玠关系不远不近的,邓玠便搂着陆岁岁,顶了邓珏的位置,继续打牌,时不时地抬眼,瞧一下坐在暗处的梁衍两人。
  舒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酒壮怂人胆。
  舒瑶每次喝完酒之后,热血上头,就会恶向胆边生,做出许许多多她清醒状态下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
  譬如现在。
  舒瑶不喜欢被人看着,这个角落的灯早就被她偷偷地关掉。
  方才她差点摔倒,被梁衍扶起来,灯光昏暗,视线受阻,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格外敏锐。
  舒瑶清晰地嗅到梁衍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只是有点头疼,努力回想,却还是想不出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还有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微凉的肌肤,舒瑶的一颗心,不再像是疯狂的小兔,倒像是被小兔子抱着啃的小胡萝卜,咯咯吱吱,缺了好多酥酥麻麻的小口。
  男人的掌心宽厚而温暖,克制又规矩,确认她完全站起来之后便松开。
  丝毫没有碰触其他的地方。
  哪怕舒瑶喝醉了,还记着这人故意钓她胃口不肯同意参加晚会的事,趁着梁衍疏于防范,径直将他推倒在沙发上,防止他逃跑,又直直坐在他的腿上,压住他。
  舒瑶忘了一件事。
  今天她穿的是条裙子。
  裙摆里虽然穿着南瓜裤,但那料子太过轻软。舒瑶坐在梁衍的大腿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么糟糕,还在为自己能成功压制他而感到开心。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你偏偏不点头!也不明确拒绝!”舒瑶义愤填膺,说出自己闷在心中的气话,“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来见你,故意想拿这种事情来要挟我。你就是对我有坏心思,禽兽!畜生!”
  厉声数落完梁衍的罪状之后,舒瑶拽着他的领带,意外地发现,梁衍的喉结竟然动了一下。
  他肤色要比舒瑶深上一些,喉结也很明显,甚至可以用得上性感一词来形容。
  声音引来梁却葵侧目,她惊恐万分,本想把舒瑶带下去,瞧梁衍并无怒容,这才规规矩矩坐着,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舒瑶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满脑子都是要骂回来这个男人。只是不知道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硌到,有点不舒服。
  她换了个姿势,还没调整好,听到梁衍声音变冷:“下去。”
  “我不!”
  梁衍放在她身侧的手握成拳,肌肤之上,青筋凸起,最终又隐忍下来,不触碰她。
  “听话,”他重复一遍,“别闹。”
  回应他是舒瑶的一通教训:“你肯定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明明都这么大年龄的人了,就不要再对女学生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幻想……”
  打牌的几个人忍不住往这里看了几眼,与梁衍的视线相触,又默契地笑了笑,继续各玩各的。
  等到邓玠进来之后,梁衍按住她的脸,才成功地暂时阻止她这张小嘴的喋喋不休。
  “玩够了?”梁衍松开按住她的手,眸色深沉,“够了就下去。”
  舒瑶脸颊被他衬衫上的扣子硌出一道印子,她吃痛,仍旧不依不饶:“究竟去还是不去?你干脆点,给个痛快话。别一天到晚磨磨唧唧的……也别想着占我便宜。”
  梁衍反问:“究竟是谁占谁便宜?”
  一句话说的舒瑶目瞪口呆,她愣了半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梁衍。
  认真思考。
  醉酒后的她和平时看上去差距很大。
  平时看上去像只警惕心很高的猫咪,永远活在自我的世界里,漂亮的眼睛看什么都透着一股满不在乎的超脱气。可醉酒后的她,要活泼生动许多,胆子也大,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甚至敢挑逗他了。
  梁衍说:“手机拿过来,我给你朋友打电话,送你回家。”
  舒瑶侧着脸,看了他半天,慢吞吞开口:“不给。”
  她说:“别想骗我的手机,哼。”
  最后那一声,十分傲娇。
  梁衍不再和醉鬼讲道理,他伸手去拿舒瑶放在沙发上的包,谁知道舒瑶护犊子一样扑过去,恰好把他的手压在柔软之下。
  梁衍肌肉紧绷。
  舒瑶瞪圆眼睛看他,质疑:“你要抢劫吗?”
  梁衍深呼吸,抽出被她压住的手,冷脸站起来,叫人:“却葵。”
  梁却葵正处于随时待命状态,听见自家兄长召唤,立刻站起来:“在。”
  “照顾好她,”梁衍说,“我去趟洗手间。”
  梁却葵连声答应下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又听梁衍嘱托:“别让邓玠看到她的脸。”
  梁却葵不明就里,短促地啊了一声。
  她问:“为什么啊?”
  梁衍说:“今天她的麻烦够多了。”
  梁却葵:“……”
  她还是不明白梁衍话里的意思,乖乖地去看舒瑶。舒瑶抱着自己的包,说什么都不肯把手机拿出来。
  而坐在邓玠旁侧的陆岁岁,终于看清楚舒瑶的脸。
  陆岁岁一晃神,只感觉这姑娘漂亮干净的不像在人世间。
  邓玠从她手中拿走筹码,拿中指轻挠她的掌心:“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岁岁可不敢说那个漂亮的姑娘,她对美人总是怀有戒心,顺势倒在邓玠怀中撒娇,“这规则好难呀,我都看不懂哎。”
  陆岁岁擅于向男人示弱,以满足他们的自尊心。果不其然,邓玠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笑:“有什么难的?等我给你赢个包。”
  对面的人揶揄:“邓玠啊邓玠,你快要相亲了,这心思还花在外面呢?”
  邓玠捏着牌:“相亲也就是走走过场,十有八九能成的事,不需要避讳。”
  “不怕舒家那边不高兴?”
  “怕他?”邓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舒世铭自己在外面也玩女人,他自个儿上梁不正,还想要求我为他侄女守身如玉?说起来,我不会弄出什么私生子私生女的丑闻,比他强上百倍。”
  这话在这边的认可度并不高。
  说到底,和邓玠不是一路人。
  陆岁岁喂了邓玠一枚葡萄,邓玠满不在乎地打出一张牌:“至于姓舒的那小丫头,我亏待不了她——前提是她老老实实,别插手我的私生活。否则,这婚啊,她也别想订。”
  舒世铭和邓父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邓玠前天才知原来是舒世铭有求于邓父。他笃定了舒世铭不会因为此事就取消这次相亲,也不再收敛自己的花花肠子。
  邓珏的目标很明确,情人什么样的都可以,但妻子一定要老实温顺,家世清白。
  舒瑶刚好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他这番择妻论刚刚说完,梁衍重新进来,径直走到舒瑶面前。
  她还不肯交手机,脸颊因为酒精作用泛起了微微的红色,眼睛也蒙上一层雾蒙蒙。
  梁衍嘱托梁却葵:“一会你把小樱桃带回家,今天麻烦你照顾她。”
  舒瑶不肯交手机,无法联系她朋友,更没办法这样送她回去。
  照舒明珺那个性格,倘若知道今晚发生的这一切,说不定明天就直接把舒瑶打包送出国。
  梁却葵因着“小樱桃”这个称呼迷茫了一下,听完整句话,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不行呀,今天楚昀在我那里……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四个字说的很轻,很羞涩。
  梁衍停顿两秒:“好。”
  梁却葵相信自己亲哥的人品。
  他绝非那种会趁着女孩子醉酒而占便宜的家伙。
  舒瑶还坐在沙发上,她把包藏在自己怀中,像鸟护蛋一样,护的严严实实。
  牌桌上气氛逐渐热烈起来,觥筹交错,交杯推盏。
  一片喧闹声中,梁衍说声抱歉,俯身将舒瑶打横抱起。
  很轻,轻到如同一个人偶。
  舒瑶倒是没有再挣扎,只是嘀咕了一句:“你手好凉。”
  真的很凉。
  像是在冰水里泡过。
  明明刚才还是热的呢。
  梁衍不和小醉鬼计较,抱着舒瑶往外走。
  邓玠连输两把,觉着晦气,想站起来透透风,看见梁衍人走了,忙在后面追:“大哥!”
  梁衍没回头,直到下了电梯,出了酒店,把舒瑶塞在车中,才问邓玠:“有什么事?”
  车窗露了一丝小缝,只看能清女孩搭在车窗上细嫩的手指,干干净净的,纤细莹白,瞧着就让邓玠心神荡漾,忍不住想一睹芳容。
  邓玠笑着问:“大哥,你这小姑娘哪里来的?”
  梁衍不答,反而一笑:“我看你最近不为进董事会的事发愁了。”
  邓玠连连摆手:“哪里?我这正愁着呢,只是愁归愁,也总得有点消遣不是?”
  他笑的暧昧:“大哥不也是?”
  梁衍声音淡淡:“我没你那爱好。”
  邓玠啧一声。
  ——没那爱好。
  ——瞧大哥这意思,车里面这位,应该就是正经女友了?
  邓玠走到车窗旁侧,隔着一层,他看不清楚里面的人,朗声问:“大嫂,我是邓玠,卫玠的那个玠。初次见面,赏脸做个自我介绍呗。”
  梁衍皱眉,斥责邓玠:“她喝多了,不想说话。”
  “谁说我喝多了?”车子里传来舒瑶愤怒的声音,“老畜生天天骗人。”
  邓玠眼前一亮。
  呦,还挺辣。
  柔软的吃多了,偶尔见着个辣脾气的,也觉着对胃口。
  挺新鲜。
  梁衍一言不发,绕到车子另一侧,打开车门。
  舒瑶已经醉了,手指扒着车窗缝隙,有点疑惑:“这里怎么凉凉的啊?”
  赶在她说出更多醉话之前,梁衍直接把她从车窗上拽回来,淡淡地吩咐司机:“开车。”
  今天的司机跟了梁衍两年,还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战战兢兢地问:“先生,去哪儿?”
  沉默半晌,梁衍闭着眼睛,淡声开口:“颐和公馆。”
  邓玠在原地站了一阵,才想起来陆岁岁还在包厢里,转身回去。
  他刚刚上楼,一旁停靠的车中,蔡栝放下手机。
  夜色过浓,蔡栝看不清楚方才那两个男人的面容,但她对舒瑶印象格外深刻,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抓紧时间,赶紧拍了几张照片下来。
  醉酒慵懒的女孩被男人抱上车,疑似和另外一个男人对峙——
  只可惜,蔡栝光顾着拍清楚舒瑶的脸,男人的脸只拍到一角。蔡栝对着这一部分辨认半天,也没辨认出来是谁。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并非娱乐圈的人士。
  蔡栝也清楚,舒瑶没有男友,上次陪她去花篮娱乐的,也没有这么一个男人。
  蔡栝仔细看着那几张照片,微微皱起了眉。
  -
  醉酒之后的舒瑶就是魔王。
  还是那种黑化后sssss级别的大魔王。
  刚到颐和公馆的时候,舒瑶还规矩点。
  一声不吭,就抱着她怀里的那个包,说什么都不让人碰。
  梁衍带她去客房,叫人过来帮她洗澡,换睡衣。
  虽然舒瑶没有吐,但刚刚在车上说了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话。
  梁衍认为她如今很有必要接受一下清洗。
  但叫进去的人刚刚进去没多久,就被舒瑶直接了当地赶出来。
  书房之中,梁衍刚打开电脑,邮件回复到一半,就听人一脸为难地说,舒瑶反应十分激烈,压根就不让人碰她。
  末了,又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她现在一直嚷嚷着要见您。”
  梁衍合上电脑,坐在椅子上,略微休息片刻,站起来去见她。
  等见了舒瑶之后,梁衍才明白,佣人说的舒瑶嚷嚷着要见他是什么意思。
  舒瑶从包里翻出来手机,打开录音界面,也不在意他在不在,直接问:“你答不答应参加我们学校的中秋晚会啊?”
  “梁衍,你出来啊。”
  “梁大丁,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
  梁衍这里并没有女人的衣服,此时的舒瑶穿着他的睡衣,坐在地毯上。
  头发湿哒哒的,也没有擦干,全部散在肩膀上,水珠儿把睡衣都弄湿了一大片。
  两人身高有差异,睡袍肯定不行,为了防止走光,佣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t恤和睡裤,至少梁衍从未穿过这种。
  宽宽松松的,下面的裤子卷到膝盖,上面t恤完整地盖住她的臀部,袖子也卷起来。
  ——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冲的澡,好在没把自己淹住,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挑衅。
  确认她安全之后,梁衍抬脚就走,但舒瑶已然看到他,忽然脱口而出:“哥哥!”
  梁衍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听到舒瑶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拽住他的衣服:“咦,你果然喜欢听人叫你哥哥哎,那我多叫你几声,你愿不愿意答应我啊……”
  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模样,直直地拉着他。
  发丝间是温柔甜美的香气。
  “哥哥?”
  梁衍肌肉绷紧,他转过身来,低头看这个小醉鬼。
  他伸出手,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再叫一次。”
  舒瑶讶然:“再叫一次你就会同意么?”
  哪怕是喝醉了,她完全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仍旧坚强地保持着并不怎么灵光甚至很容易进沟里的思考。
  梁衍没说话。
  舒瑶警惕心很强:“你该不会还有别的图谋吧?”
  不等梁衍回答,她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叫一声而已,我好像也不亏哦。”
  舒瑶简略回忆了下白、小埋、纱雾酱等人的撒娇方式,仰脸看着梁衍,主动开口:“哥哥最好了,最喜欢哥哥了,想要亲亲——”
  下一刻,她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眼睛之上。
  眼前落下一片浓郁的黑暗,遮挡住眼前所有的景色。
  舒瑶:?
  干嘛?
  震惊之中。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唇角。
  浅尝辄止。
  舒瑶听到梁衍低沉的声音。
  压抑且克制。
  “小樱桃,我只纵容你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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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还会纵容千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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