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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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人世不过向来如此,她从不求最好的结局,只是觉得差强人意,亦是一种幸运。
  泊岸将她送出了屋子,她远远便看见了司镜坐在湖心亭中。
  许是不愿破坏这个湖最原始的风景,司府到湖心亭的廊道很绕,而商折霜从不愿因此浪费时间,于是凌波而上,几步便飞至了湖心亭。
  司镜正在泡茶。
  莹白的瓷杯盛着一汪茶水,而他举手投足间无比风雅,胜过画卷。
  商折霜自顾自地在他面前坐下,司镜笑问:“折霜喝茶吗?”
  商折霜摇了摇头:“不了,茶有股苦味,于我来说不过是泡淡了的,会回甘的药罢了。”
  “折霜是喝过一次药,便再不敢喝了吗?”司镜抬手将茶盏中注满热茶,袅袅白雾升腾而起,晕得商折霜的眼前有些模糊。
  “不大记得了,儿时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颇为模糊。倒是你,才是药罐子中泡大的人吧?”
  “折霜何出此言?”
  商折霜盯着司镜持着茶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道:“你的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药味……”
  “还有血腥味,是吗?”
  商折霜没想到他如此直白,抬眸对上他的双眼,却无法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瞳中窥见一分一毫的情绪。
  “我自小身子便不好,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司镜不甚在意地将茶盏放至唇边,抿了一口。
  “好了便好。”商折霜不大懂得要如何劝慰人,好在说话的对象是司镜,她也没有什么负担,将话题一转,便道:“我们要去四洲做什么?”
  “司家在四洲的生意,周转有些问题,要去处理。”
  不知为何,在盯着司镜那双眸子时,商折霜总觉得他所说的,生意上的事,不过只是个托词。
  无论是之前取溯尘镜,还是在安宁村渡化瞿小桃,甚至于前段时日受重伤归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毫无联系。而司镜就似将自己的生命,置于了这些没有关联的事情中,随意挥霍。
  但她现下的身份不过只是司镜的客人,也无法置喙更多,只能一笑应之:“如此。”
  “不过,折霜似是不大愿意去四洲。”
  说完这句话,司镜便知道自己失礼了。
  他能明显地察觉到,商折霜已经窥探到了他的秘密几分,却生生止于表面,没有再问。而他却选择了继续追问,她可能不愿提及的事情。
  但商折霜只是将目光放幽深了片刻,很快便勾起一抹笑道:“因为四洲有我不愿见到的人。”
  司镜没想到商折霜答得如此坦荡,似乎根本不惧他知晓她的秘密。
  “我想我没有必要在你面前隐藏,毕竟你要想知道一件事,比我容易得多,不是吗?”
  司镜默了默:“我有办法知道,却不会贸然去窥探。”
  “我知道。”商折霜笑了笑,“不过,我不在乎。”
  她长吁一口气,语气淡淡,甚至于有些随意:“你知道我一向不喜被束缚,但自我出生以来,手上便有这根红线束缚。而能通过这根红线知晓我踪迹的另一端,便是我在四洲的弟弟。他虽是我的胞弟,待我也极好,但我却仍旧厌恶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后来我知晓了空域,也知道整个空域有一层结界守护,利用这层结界,便可以阻绝他手中法器与红线的共鸣。”
  “所以,你来空域过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只是为了一份不被监视的自由?”
  “可以这么说。”
  商折霜一笑,在广阔的湖面上,飘渺的白雾中,更为明艳纵脱。
  她向来如此,从不惧怕什么,也从不会去避讳什么。
  司镜的心中翻涌起了莫名的情绪,一股从未有过的艳羡自心中而生,冲撞着他的胸膛,就快要将他这一副遮掩着的假面撕碎。
  在这一刻,他多么想将自己的一切都全盘托出,如商折霜一般一笑带过那些过往的不悦、伤痛,能如此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然而他不行。
  他不愿,更不能,将眼前人牵扯进自己这荒唐可笑的一生。
  于是他依旧摆着那副风轻云淡的面容,轻声道:“若去四洲,会让折霜见到不想见的人,折霜也不必勉强自己。”
  “他拿我没办法。”商折霜的面容冷下了几分,而后竟是凉凉地笑了,“其实,躲也不是个法子,若他想找我,只是时间问题。”
  见司镜没有言语,她便继续往下说:“你还记得我先前说过,我不信命吗?爹爹与娘亲至死都认为,我的宿命便是留在他的身边,然我却不想。同为他们的孩子,为何我偏偏要做那个附属品,生来便要戴着这条红线。”
  “可惜我记不清了……甚至连爹爹与娘亲是怎么死的也忘了。要不然我真想知道,在他们生前,我到底有没有质问过他们。”
  “你想知道吗?”
  商折霜知道司镜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司镜方才说,他不愿在没有她应允的情况下窥探她的秘密,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办法知道。
  以司家的势力,想要调查这些事,只是时间问题。
  “不必。”她眸光淡然,置之一笑,“事情都过去了,于我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
  “初见之时,我命人打探过你的身世。”司镜将茶水一饮而尽,搭在桌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不过我也只知道,你胞弟就是商辞寒。”
  “无妨。”商折霜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当时本就是我举止冒犯,以司家如此身份,不调查我,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不过,能瞒着商辞寒调查他,也实属不易,我能说我碰到了一座好大的靠山么?”
  “若折霜愿意,也可以。”
  此刻的湖面白雾缭绕,静影沉璧,恰是最美的光景。
  两人之间,也从最初的话题,逐渐转为闲谈风月。直至夜到三更,商折霜才起身回房。
  在她离去了之后,廊道的暗处现出了一个人影,原是戚伯。
  司镜沉了沉眼瞳,又续上一盏茶,浅浅道:“等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慢慢进入霜霜和司镜的主线了。
  写到这里突然想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这篇文到现在已经写了一半,成绩真的不是很好,扑得一塌糊涂,所以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每个一直在追我文、支持我的小天使,每个人的id我都默默记在心底。(鞠躬)
  我一定会好好写,努力日更,给霜霜和司镜一个完美的结局的。
  ps.最近病毒肆虐,小天使们能不要出门就不要出去,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健康最重要!!爱你们!!
  第50章 亭午(七)
  戚伯显然等候了许久,毕竟两人都未曾想过商折霜这个不速之客会来。
  他面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对司镜作了个揖,便道:“宁府那边的安排下来了,过几日便要出发。”
  司镜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公子,这次宁府相邀无非就是场鸿门宴……”
  然戚伯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司镜打断了。
  他的话语很凉,透着淡淡的无谓:“这本就是司家欠宁家的,且此次折霜随我一同前去,要离开也容易,该是不会有什么事。”
  “商姑娘也要去?”戚伯显然有些诧异。
  司镜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浅淡一笑:“我并没有改变不能连累她的想法,只不过我知道,宁朝暮终归不会要我的命,而商辞寒也不会让她出事。”
  他的笑容倏地变得有些讽刺,以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淡淡道:“毕竟人们在对待尚可利用之物时,都会宽容些吧。”
  戚伯蹙起了眉头,显然是对“利用之物”四字极为反感,然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声:“还望商姑娘,真的能改变些什么。”
  司镜没再说话,只是眺望着远处已然全部暗下的灯火。
  他第一次觉得,这万家灯火,离他竟不再如此遥远。
  -
  三人上路的时候,离立冬不过只剩两天。
  空域唯一与四洲所通的城门口,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毕竟入了空域的人,没有几个想着能回到四洲。
  商折霜披着司镜送她的斗篷,而司镜则围着一件大氅。
  泊岸站在他们身后,垂着头,手上紧紧攥着宁玉符。
  因着空域有结界的缘故,守着城门的只有一人,但平日里往来的人本就极少,所以他在排查时,也格外认真。
  那人显然与司镜相识,见来者是司镜,熟络地颔首行了个礼,道:“司家主这是要去四洲?”
  司镜面容温雅,笑着点点头:“年末将至,要处理的事情多些。”
  听闻司镜这么说,那人一挥手,露出个羡慕的笑容:“哎,司家主这是富贵的忙碌!哪像我们,连顿年末饭要吃什么,都要再三斟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如此。”
  “也是,若要让我当这司家家主,指不定怎么焦头烂额呢。”那人一拍脑袋,也不深究,转过头去打量商折霜与泊岸,“诶?这两个面孔生。”
  “这位是我的朋友,商折霜商姑娘,那位是我新找的管事,打算带去四洲。”
  “管事,这么年轻的管事?”那人的面上露出了惊艳的神情,显然入司家当管事不是件容易的事。
  “人各有长,像守着空域结界这等事,也不是人人能做的。”
  司镜的谦善的假面一向最具迷惑性,只一笔带过,便让那人打消了疑虑。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司家主可真是折煞我了,守个城门哪是什么难事。”
  商折霜见他如此,目色一转,也扬起一抹笑来,对他道:“我们还赶时间,马上就要走了,若下次回来,一定请你吃一顿饭。”
  那人见这样漂亮的姑娘与他说话,面颊红得更为厉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还是不忘自己的职责,盯着他们四人道:“过城门时一定要慢慢来,虽你们不是什么阴邪之物,但这关还是少不了的。”
  泊岸的眼瞳中划过一闪而过的局促,司镜向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声音温和且沉稳:“你先去。”
  泊岸攥着宁玉符的手心已然出了汗,缓缓迈步走向了城门的结界。
  守门人像是看什么稀奇之物似的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道:“司家主怎么让个管事先走,戚伯都没这待遇。”
  “我这管事,自小就有些怕生,一见生人便不自在,便让他先出去。”
  “这样啊……司家主果真心细。”那人闻言,挠了挠头,没再说些什么。
  当泊岸的手触及结界时,原是透明的结界泛起了一阵青色的光,刹那间又消散无迹。
  那人蹙了蹙眉,神色警戒了一分,向前一步道:“奇了怪了,结界今日怎会如此。”
  司镜不动声色地也随他向前了一步,向戚伯使了个眼色。
  戚伯心领神会,突地训斥道:“泊岸,让你不要随身佩戴那些乱七八糟的阴物!你又带了什么。”
  泊岸身躯一抖,腰侧掉下一枚小小的锦囊。
  商折霜一步上前,推了他一把,作不耐烦的姿态道“快走快走”,一边拾起了锦囊,而后将锦囊递到守门人跟前,埋怨了一句:“这人是有些本事,但偏生对这种奇奇怪怪的阴物感兴趣。”
  守门人接过商折霜递来的锦囊,垂眸一看,却见里面放着一块雕刻精美的黑玉,其上阴气萦绕,一股股凉气透着锦囊便扑到了他的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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