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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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稀奇了,三妹妹今日怎么歇得这般早?”
  席瑾茹手中抱着一个精致的雕花匣子,见席瑾蔓在床榻上,便自己搬了个绣凳坐在床榻边,一举一动皆是端庄娴雅,赏心悦目。
  才刚坐下便见席瑾蔓发丝竟还湿着,眉头轻蹙,颇为责怪。
  “三妹妹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这般不知爱惜自己。四雪几个丫鬟不懂事便罢了,怎么刘妈妈张妈妈也由得你胡闹,实在该罚。”
  轻叹一口气,席瑾茹继续劝道,“妹妹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二叔二婶着想,妹妹可有想过,若是真被冻着了,叔叔婶婶该有多心疼。”
  席瑾茹绵言细语,俨然一个关怀备至的好姐姐模样。
  说着放下手中的雕花匣子,拿了巾子亲自动手,要为席瑾蔓绞干头发。
  见席瑾茹接近,席瑾蔓下意识往边上一躲,席瑾茹的手扑了个空,吃惊之余一时笑容有些勉强,仿佛受到了打击,我见犹怜。
  席瑾蔓不想让席瑾茹碰触,原本想自己拿过巾子绞干头发,差点就将手从被窝中拿了出来,幸亏最后想起自己的手应该还处在养伤期,不能露陷。
  气氛有些僵持,席瑾蔓先一步作出反应,朝席瑾茹一笑:“那就有劳大姐姐了。”
  席瑾蔓倒是想直接同席瑾茹坦诚说清,不必再相互伪装,大家都可以舒坦些。
  可如今若是闹出姐妹不和的事来,任谁都会猜测是自己的不是,不得不再同席瑾茹虚与委蛇。
  姑且就当是雇了个免费打杂吧。
  这些年席瑾茹这个温柔善良的大姐姐形象实在过于出色,总是包容照顾着弟弟妹妹,反倒是自己常常喜形于色,会闹些小脾气。
  若是此时扯破脸说开后,席瑾茹这个姐姐不再理会自己,众人皆会以为是自己不懂事,才会惹恼了一贯好脾气的大姑娘。
  毕竟后面的那些事还未发生,席瑾茹如今可以说是如池子里的白莲一般,无一丝污迹。
  席瑾蔓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不能不在乎爹娘,自己代表的是如今肃国公的嫡脉,如何能让外人说爹娘不会教子。
  席瑾茹见席瑾蔓让步,虽心里还存着疑虑,不过面上已经神色如常,温柔地为席瑾蔓擦起头发来。
  “都是自己姐妹,三妹妹这般客气做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几月不见就生份了?”说到最后,席瑾茹特意注意着席瑾蔓的神情,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大姐姐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
  席瑾蔓不想说这些,便另起了一个话头,也存了让席瑾茹早点说完她要说的事,然后早些走人。
  席瑾茹细微敏感,昨夜便觉出这个堂妹似乎在有心疏远自己,如今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咱们姐妹自我昨日回来后还没好好说上话呢,你不来找我,那便只能我来找你了。”
  席瑾茹面上依然热情周到,心中则在猜测着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不然堂妹为何会这般。
  所以就是没其他事,只是来说闲话的而已。
  没什么心思同席瑾茹纠缠,席瑾蔓便寻起借口来:“姐姐一路辛劳,面色有些差,连皮肤看着都糙了不少,看着不如先前好看。我这儿什么时候都能来,同在一个屋檐下,不急在一时,姐姐还是先回去好好歇几天吧,调养调养再说。”
  因着席瑾茹在给自己擦头发的缘故,两人离得极近,席瑾蔓作出细细打量着席瑾茹脸色的样子,更增添几分真实性。
  对于女人来说,容貌乃第一重要之事,席瑾茹脸上的笑瞬间有些勉强,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变丑了。
  按耐住想要伸手摸一摸自己脸上肌肤的手,席瑾茹再看席瑾蔓,一股嫉妒艳羡感冉冉升起。
  几月不见,这个堂妹倒是长开了不少,比先前还是惊艳了。
  许是刚刚沐浴过的缘故,清水出芙蓉,洗去了几分浓艳之色,多了几分清妍仙姿,嫣然浅笑,幽韵撩人,宛若神祇,柔媚张扬。
  未施脂粉便已姿色天成,明艳动人,若再细细打扮一番,那般风情韵致,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只可惜这般狐媚子的容貌,给人做妾婆母且嫌颜色过浓,生怕耽搁子孙不务正业,更何况是正妻
  又有哪家长辈愿,意自家子孙娶个这种妖孽回来
  想到这,席瑾茹这才舒心了不少。
  “这才几月未见,三妹妹似乎变化不小。”装作没听出席瑾蔓话里的逐客令,席瑾茹手中动作未断,因着常给娘亲绞干头发,因此这些席瑾茹早已做得熟练,倒让席瑾蔓觉着异常舒服。
  若非心中隔应着席瑾茹,换成平时小打小闹,席瑾蔓便是心中生着再大的气,此时也早已气消了。
  而席瑾茹则打定了主意,心想着今日非得找出三妹妹对自己究竟有何误会不可。
  “一过年便要十六了,再像从前那般不知事自然不行,姐姐觉得对吗?”
  席瑾蔓嘴角的笑带着几分轻嘲,前世空长年龄却不长阅历,还是府里出事后才渐渐懂事。
  以己推人,这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或许早在大伯逝世之后,爹爹成了世子后,同自己的感情便已变质了。
  也可能是一年前,与她定亲李家二郎病逝,而与自己结亲的邵家却蒸蒸日上时,那时才开始不同。
  席瑾蔓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时候起的,因为这个大姐姐装得实在是太好,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无不是她体贴照顾自己的画面。
  还记得上一世撕破脸时,她便在自己面前哭诉过,说自己的一切原都该是她的。
  她说若是大伯没有早逝,她才该是肃国公的嫡女,她才该与邵家结亲,她才该无忧无虑地长大。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小心翼翼地讨好,靠费尽心机的谋划。
  然而这世间没有如果,大伯早逝是不争的事实,她虽只是为她自己,为长房争取最大福利,但立场不同,席瑾蔓无法将那个明明憎恶着自己,却仍对自己亲亲热热的人装作不知道一般,继续同她亲如姐妹。
  “是啊,一眨眼都十六了。”席瑾茹与席瑾蔓同岁,听到席瑾蔓说起年龄,席瑾茹不由有几分惆怅。
  正是花儿一般最美好的年纪,可同龄的玩伴,能有几个还没定亲的
  席瑾茹心知自己若是明年还找不着合适的人选嫁出去,那以后再想找个好的,几乎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席瑾茹也没有再说话的心思,手中的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便收了手。
  “差不多了,妹妹起来随我一起去炉边烤一烤吧。”
  席瑾蔓摇头:“不必了,姐姐手艺好,正好我还要坐着看会儿书,到时便干了。”
  席瑾茹闻言也不勉强,没有了心情,不欲再待下去,便准备将备好的礼物拿给席瑾蔓后就回去。
  先前雕花匣子只是随手一放,席瑾茹并未注意其他,此时转身正要从床头小柜上拿起匣子,突然瞥见一旁那块眼熟的流云百福玉佩。
  “咦,四叔送给三妹妹的也是这块玉佩吗?还以为我和两个妹妹回来晚了,才被大伙儿挑剩下来几块一样的玉佩来,原来竟是所有姐妹都一样的。”
  席瑾茹看着是随口一说,其实是觉着有些奇怪。
  这玉佩虽不差,却也就是寻常的物件,并不出挑,哪怕是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更何况是见多了宝贝的三妹妹。
  又细细看了一眼玉佩,依然没什么特别的,这三妹妹为何会这般喜欢到放在床头?
  不过席瑾茹对这四叔倒是多了几分好感。平常人送礼哪次不是二房的最贵重,自己长房的要稍次一些,难得四叔一视同仁。
  一听这话,席瑾蔓的笑容便僵了,再也装不出笑来:“四叔送给你和二姐姐、四妹妹的都是一样的玉佩?”
  席瑾茹点头:“是啊,都是这流云百福花样的。”
  先前席瑾蔓也猜测过,或许四叔偷懒,便给所有人送的一样的玉佩,甚至当时想到那个画面还觉得有些好笑,并没有其他想法。
  那时整个府里也就席瑾蔓一个人,没有可比较的,后头便把这想法给抛到脑后去了。
  如今自己这般稀罕的玉佩,突然被证实不过是四叔拿来敷衍人的,席瑾蔓便突然失落。
  她也知自己这想法莫名其妙,可就是提不起劲儿来。
  这回是真无心再应付席瑾茹,甚至一想到她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或许她还只是看了一眼便收进了库房,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而自己却当成宝贝一样,便觉着更加生气,也知这事儿与她无关,心里却忍不住迁怒于她。
  没了席瑾蔓的配合,冷了场席瑾茹原本也不愿再待下去,稍稍坐了一会儿后便走了。
  盯着被遗弃在床头小柜上的玉佩,席瑾蔓一个人越想越生气,亏自己还想着礼尚往来,割爱给了四叔一壶好酒呢!
  白瞎了自己的一片心意,浪费!
  对,说不定这会儿竹叶青酿还没有送到四叔手上呢!
  席瑾蔓忙赤着脚跑下床榻,边跑还边喊着雪梨。
  “姑娘,出了什么事?”雪梨闻声赶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快!快去将追上雪莲,将竹叶青酿给要回来!”见雪梨有些懵,忙将她往前轻推了一步,“快去!”
  这酒自然是要不回来。
  行起院里,席骏铮身着寝衣坐在床榻边,手里则捧着酒壶,一脸探究。
  究竟是什么样的好酒,竟能让那小丫头都送出手了,还能厚着脸皮要回去?
  堂堂肃国公府的嫡姑娘,做出这事儿来也不嫌害臊?
  第二日,傅晨起了个早,去书肆买了好些书回来。
  席骏铮挑了几本,亲手摆进了书房的书架子上。
  照例,席骏铮先是去外头办了些事,只是回来的时辰却比往常早了许多。
  回府后看了半日的书,用完午膳眼看着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行起院里依旧一片寂静,外头连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手中的书已经看完最后一页,席骏铮闭眼揉了揉两颞,随后便起身往后边的一片竹林里去练了一套拳。
  出了一身汗,全身经络舒畅后席骏铮反而觉得神清气爽,先前的浮躁一扫而空。
  正沿着竹林小道往回走去,傅晨夹道迎面而来:“四爷,三姑娘那边差了个小丫鬟来传话,说三姑娘身体不适,今日来不了了。”
  席骏铮脚步微顿,不由想起昨日那壶竹叶青酿,心情颇为微妙。
  不过拿了她一壶酒,这就生气了?
  这小姑娘,不仅娇气,还小气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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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向来清闲的玉笙院里丫鬟婆子正进进出出,俱都忙得焦头烂额。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午后三姑娘看着还挺精神,回榻上睡了半个时辰的午觉,醒来后便披了斗篷去庭院里要折两枝腊梅。
  前一刻三姑娘还好好地指着着枝头让人折下那一枝,下一瞬却身形一晃,直直往后栽倒,吓坏了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
  说起来席瑾蔓清晨醒来时便觉得有些头疼,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照常用完早膳后,便去了娘亲周氏那里,闲来无事准备帮娘亲打下手,也好打发个半日功夫。
  周氏平素向来起得早,谁知席瑾蔓今早去时,只见落梅丝竹两个两颊飞红,说夫人尚未起来。
  周氏昨日确实是累惨了,相公平日温和克制,做那事儿时也是如此。
  成亲十余年,难得有放纵的时候,昨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会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孟浪,几乎一夜未停歇。
  等到清晨,席越舟重重地又来了一回,这才面满春风地匆匆出门去了。
  看着相公渐渐走远的背影,周氏的眼皮子再也睁不开,沉沉睡去,压根没听到女儿来去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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