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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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昆是被人从伊尔-76军用运输机上抬下来的,从南苑机场直接送往北京军总医院接受治疗。
  据说叙利亚政府遭受当地一帮武装分子袭击,驻叙利亚中国维和部队支援地方政府时候遭到了恐怖武装分子的枪弹射击。
  刘昆是维和三小队的队长,当时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对方一狙击手射中胸、腹各一枪,情况紧急,立马安排了当地医院进行抢救。
  如今把人送回国,也是出于医疗条件考虑,当地的医院医疗卫生过于简陋,总军区领导临时召开紧急会议,立马将此次在维和行动中受伤的官员遣送回国进行救治。
  此前一共九十五名从各大军区挑选出来的军事素质过硬的战士组成的维和部队赶赴叙利亚,其中包括由十二名战士组成的医疗队伍。
  此次行动中,总过七名战士受伤,其中一名重伤,六名轻伤。
  刘昆是为了掩护战友而被对方狙击手袭击的,目前状况还未稳定。
  徐饶接到电话的时候,刘昆已经躺在北京军总医院进行手术。
  一得到这个消息,冯饕连夜赶赴回京,搭乘的是上海警备区派出的一辆小羚羊直升机,陪同的人员除了徐饶外还有另外几个男人,不过这几个男人却未跟她同一架飞机。
  她是为了昆子而回去的,那几个男人却是冲着她上京。
  等冯饕跟徐饶赶至于军总医院的时候,半个小时前,昆子刚刚做完手术转至于重症监护室,而病房外战士守备森严。
  走廊上人很多,其中不乏看见将级军职的首长,这一次昆子在维和行动中受伤,此事件同样惊动了沈阳军区与京城军区,甚至于最高领导。
  中央领导第一时间下达文件让军区领导人员重视起来,对在此次维和行动中受伤的战士进行慰问以及确保最及时的救治。
  刘昆的父亲,沈阳军区司令员刘涵之上将与其夫人方容在得知儿子受伤的消息后也第一时间赶赴到军总医院。
  走廊上刘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眼圈还是红的,不断的用手帕抹泪,旁边的秘书则守在一旁,刘涵之毕竟身为军区首长,虽然面色依旧平静,但从紧蹙的眉宇间也透露出此时首长内心的不安。
  毕竟儿子刚抢救回来,据医生所说还得再重症监护病房观察四十八小时,四十八小时后才算是渡过危险期。
  “阿姨,昆子情况如何?”徐家跟刘家向来关系密切,况且徐饶跟看昆子还是穿同一个裤衩长大的兄弟,徐饶一见到走廊上的刘涵之跟方容立即上前焦急的询问。
  方容并不意外会见到徐饶,反而摇头,又拧着手帕掐住眼角的泪,哽咽道:“刚动完手术,医生说还得观察四十八小时才算脱离危险期。”
  刘昆跟徐饶一样是家中独子,刘昆头上还有个大五岁的姐姐,不过早两年已经嫁到国外,刘昆自小就是方容的心头肉,当初让刘昆下基层野战部队的时候方夫人还极力反对,结果还是因为抵不过儿子的固执,方夫人才算是勉强答应。
  现在儿子出了问题,方容那是犹如千刀万剐般痛在心口。
  “方阿姨,你先别难过,昆子那么多次都挨过来,这一次肯定也是福大命大,过不了多久就在咱们面前活蹦乱跳了,对了,您不是喜欢喝茶么?改天让昆子带您到新开的“一品茗”茶庄,那儿的陈年普洱确实不错。”
  别看徐饶此时还能挤出笑容,说话也还镇定当没事人发生一样,其实他心里不比方容难过,只是为了安抚首长夫人,不得不挑些轻松的话来说。
  方容尽管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安慰话,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徐饶又跟刘涵之谈了一会儿,似是得到了对方的首肯,这才转过身对方容开口。
  “方阿姨,我看您跟首长还是先回去吧,今晚上让我守着,若昆子醒了,我保证第一时间通知您。”
  “不行不行,我得亲眼看着昆子,我放心不下,今晚上总感觉心头老跳。”方容倔强的摇着头,视线紧紧的盯着重症室内的人。
  徐饶略弯着腰看坐在长廊沙发上的中年妇人。“方阿姨,现在时间真的挺晚了,我看你还是跟首长先回酒店休息的好。”
  方容始终是沉默的摇头,甚至连一旁的首长也看不下了,只有些心烦意乱的皱着眉低声喝道:“让你回去就回去,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用,还得叫人端茶递水的伺候你不成?”其实刘涵之一直很疼老婆,只不过眼下这状况,既是心疼儿子又是心疼老婆伤这心,不由得态度强硬了点。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冯饕看见这老人家如此固执,这才走上前蹲下半个身子,手抚上方容的手背,带着几分亲切委婉的笑意,“阿姨,您看您要是守着一晚上,万一刘昆醒了你自个儿倒是倒下了,他要是瞧见了该多伤心啊,”
  徐饶见丫头主动上前,便简单的给两位长辈介绍了冯饕身份,若是平常或许还会因为她是冯主席的孙女而好好打量一番,可如今不是自己儿子出事了么?眼下也没那心思管其他的。
  不过冯饕的这番话可柔可硬,偏偏就说到了方容的心坎上了,瞧得出方容有些许动摇。
  冯饕赶紧又劝道:“阿姨“阿姨,现在医院这边已经派人全面监护了,医院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有最好的护士,最好的医疗条件,你应该要放心才是,你就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还有我跟徐饶在呢。”
  首长也看不过眼了,也劝着自己老婆,毕竟老婆哭成这样他自己也不好过,几心疼哦,
  “回去吧,我看昆子没事的,我们应该相信组织,相信医生。”
  方容的手被冯饕拉着,这个小姑娘掌心的温度很热,似有某种特殊的魔力,叫她的心安定不少,老头子又开口了,她便只能答应下来,最后深深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儿子,这才跟首长离开医院。
  刘涵之跟方容在警卫员跟秘书陪同下离开后,徐饶又跟军区的领导谈了一会儿,这医院跟军区的领导们才相继离开。
  此时走廊上就只剩下徐饶跟冯饕两个人,冯饕隔着监护病房的玻璃窗能够看到病房内的情况,此时昆子就躺在病床上,呼吸机占据了他三分之二的脸庞,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胸上、腹上的纱布还渗着血,若不是一直盯着,她甚至无法得知他那只有略微起伏的胸口是生命的徵状。
  他仍在呼吸着,却如此的微弱,好似下一刻永远会离开似的,冯饕浑身上下被巨大的恐慌充斥着。
  徐饶走近她身边,也透过防护玻璃看向昆子。
  他说八年前昆子也是这样躺在医院的,也跟现在一样毫无声息的闭着眼睛,像一个死人,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才会醒过来,那阵子,徐饶也是在医院守了整整四天。
  如今历史同样上演,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的理智强撑着,只怕徐饶也会崩溃。
  徐饶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才搞出一包烟,脸色倒还平静,只是拿那包烟的时候手还是颤抖的,抖了好几次才把烟衔在嘴里。
  刚打着火,前边就有一个护士走上前制止。
  “护士小姐,你让他抽吧,就一根,否则他心里也不好受。”
  “好吧,就一根啊,毕竟这里还是医院呢,影响多不好。”护士小姐没得办法,见个大男人两眼通红,又瞥了一眼重症监护室里人,犹豫了一会儿才松了口。
  冯饕就陪着徐饶,看他一口接着一口的抽,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不知几心疼的,尤其是这个兀自逞强的男人夹着那根烟的手指还抖得厉害。
  他是在害怕,害怕里头带着呼吸机的昆子会就这么起不来了,他也后悔当初怎么就看着昆子去了那个狗屁叙利亚。
  操他的维和,操他的武装分子。操他娘的狗屁军队。
  “我跟昆子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七岁的时候昆子说带我去掏鸟窝,结果两个人屁颠的跑到军大院的后山,搞得灰头土脸的回来,昆子的脚还弄坡了,一瘸一拐的回来,十二岁的时候,昆子说大院老黑脸的女人是个大sao货,我们两个人跑人家窗口下看那女的,结果那女的被操得喊娘,那水儿真多,真他娘的骚,我跟昆子还用砖头砸破了人家的窗,结果那两人吓得跟孙子似的,不过为了这事,昆子被他家老头罚军姿站了一晚上,真惨,那会儿连晚饭也不给,不过后来咱偷了个大馒头塞给他,他还分给我一半……”
  徐饶抬起头,眼圈红着,眼眶内似泛着泪花,手盖在她大上紧紧揉着,似也害怕她也跟昆子一样会突然就这么……
  等烟蒂快烧到他手指的时候,他又紧着吸了最后一口。
  “上大学那会儿,我跟昆子两个人跟人干架,对方说老子睡了他女人,其实那娘们长啥样老子都不记得了,应该是挺sao的,就记得那女的聚会上自己过来缠着要敬酒,那也是她自个儿心甘情愿的爬咱的床,谁知道那狗样娘的烂货居然反咬咱一口,想起来也真他妈晦气。那天,对方七八个人对我们俩,当时其中一个孙子的脑袋就被我给开了瓢,那血流得满脸,那场景,说出来你也不信,昆子一个人就干翻了五个人,全给整趴下,学校要处罚我们两个,昆子就非要一个人把这件事扛下来,不过老子也不能连累了兄弟,第二天还是跟他一块跟老头子“负荆请罪”去了。”
  徐饶这一晚上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这些话往常他铁定不会轻易开口,这些都是他跟她掏心掏肺的话,他相信她,甚至于这个时候在依赖她,他极需要一个人跟他以前分担这份痛苦,不知道为什么,徐饶偏偏就过不得她,放不开啊。
  许是太累了,徐饶眯着眼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冯饕这才轻轻的挣脱他的手,跑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点吃的。回来的时候没见徐饶的影子,冯饕拎着一大袋的东西赶紧去找他,好不容易在厕所门口看见他,他还站在那里魔怔似的盯着女厕所瞧。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旁边没人了,昆子还在病床里安安静静的躺着,像个没生命的死人,他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她仿佛就是他整个世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见了,以为她去上厕所了,就一直站在人家女厕所门口,一直盯着,一直等着,脚踩在地上感觉都是软的,整颗心一直往下坠,一直坠。
  冯饕不由得轻喊了一声他名字。他才机械性的回过头,两眼都是虚的,似望不尽底的空洞,没灵魂似的,苟同行尸走肉的活在人世间。
  几乎是一瞬间的爆发,他红着眼冲过来,双手箍得她紧得不能再紧,似非要将她给揉进骨子里才行。
  冯饕疼得一张脸都白了,精致的五官几乎压成一团,刚想开口问他发什么神经,却发现脖子上一凉,却是他哭了。
  什么时候见过徐小爷会哭哦,还是在一个女人面前,他得舍弃掉多少东西才愿意放肆的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的软弱、委屈通通毫无遮掩的展露在她跟前,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有多伤心才会如此!
  也就这个女人了,这个没心没肺,这个冷血自私,这个脚踏几条船的破鞋。
  可偏偏,偏偏就是过不得她啊!
  徐小爷心里不知几委屈,几恨她,越是恨,就越是陷得深。
  当初不过就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现在好了,把他自己也给玩了进去,不仅是她,昆子也绕进去了,昆子比他陷得深,情也用得深。
  这个他们两个当初都想不到呵,哪里会晓得自己这辈子会碰上这么个折腾人的女人。
  偏偏徐小爷哭得稀里哗啦,惊天动地的时候,一个偏偏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倒出现了。
  莫墨是冲她来的,得知她回京的消息后立即赶赴医院。
  当然,刘昆在军总医院抢救的事他也听说了,也知道她是为了刘昆回京的,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去看她,哪怕一眼也好。
  冯饕也看见他了,只咬着唇,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这个男人,她不敢看,也不愿意再看了。
  怕就怕心软了,怕勾起她更多的心事。
  她哪里会知道,她这一低头却是伤了这个男人的心,她那明显不在乎了,逼着自己不去管他的态度,如同一把钝了许久的刀口,“咯吱咯吱”的拉着腐朽的单音节的刺耳声响,磨着他的心尖儿。
  她不在乎你了!
  这是莫墨的第一直觉,随后便是满心满身的痛苦。
  他伤了她,该他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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