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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陆盼盼没抑制住好奇心点开了这首歌。
  “攻下米, 哇清琴,停顶诶sein尼。”
  熟悉的曲调一出来,陆盼盼掏了掏耳朵。
  “攻下米,哇清琴, 狗咋诶sei西。”
  唱到第二句,陆盼盼退出音乐界面, 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怎么说呢,她得尊重每一个人的兴趣爱好, 不能因为一首歌就对别人有偏见。
  [陆盼盼]:真好听【呲牙】
  [陆盼盼]:我刚刚看了你的课表, 你明天上午没课,那晨间训练结束后来我办公室吧,我想跟你聊聊。
  聊聊聊,成天就知道聊, 聊出感情你负责啊?
  顾祁翻了个身, 在手机上按下几个字。
  [顾祁]:明天上午我要请假,你找队长聊吧。
  [陆盼盼]:怎么了?生病了吗?严重吗?
  顾祁嘴角微不可察地轻轻勾起, 正要打字, 就见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陆盼盼]:要请假的话给我病历单。
  顾祁:“……”
  他最后发了个学术论坛的讲座报名表给陆盼盼看, 这才请到假。
  不过第二天早上的晨训顾祁还是准时到了。
  只是有人比他到得更早。
  顾祁一进体育馆就看到罗维跟在陆盼盼旁边,手里抱着一箱水,听她的指挥分别摆到每个人的储物柜上,然后又跟着陆盼盼去把球车里的球清点了。
  顾祁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肖泽凯进来。
  “你站这儿当门神呢?”
  顾祁一回头, 就看到肖泽凯的一头黄毛。
  肖泽凯又往前看去, 半眯着眼睛,“啧啧”了两声。
  顾祁咂摸着他这两声“啧啧”的意思,再次顺着肖泽凯的目光看过去,身高一米九二的罗维站在陆盼盼面前,低垂着脑袋,摸着后脑勺,笑得那口大白牙都能反光了,活脱脱一只大金毛。
  “前不久还‘那个经理’呢,今天就一口一个盼盼姐,男人真是善变。”
  肖泽凯说完,就屁颠屁颠儿地跑过去了:“盼盼姐!你们聊什么呢!”
  肖泽凯这一声喊叫,自然吸引了陆盼盼的注意力。
  她转过头来,也看到了后面的顾祁,正要挥挥手叫他过来,就见他掉头往角落走去。
  陆盼盼也不在意,她又把注意力重新转回罗维身上,顺道招呼了肖泽凯。
  “你今天下午没课是吧?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肖泽凯瞅瞅罗维,又看陆盼盼,“什么事啊?”
  罗维拍着肖泽凯的肩膀:“心理辅导。”
  肖泽凯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又抬头看陆盼盼:“我、我觉得我的心理不需要辅导。”
  罗维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有经过的球员凑热闹起哄。
  “怎么不需要辅导了?我昨儿还看你一个人躲被子里哭呢。”
  “你他妈才躲被子里哭!老子是在看韩剧!”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做起了热身,顾祁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站在队伍最后面。
  陆盼盼面对队长,面前站的就是罗维。
  罗维今早上跟打了鸡血似的,做个热身搞得跟广播体操领队一般。
  可以。
  见一个不上钩就立刻转移目标,简直就是应了她自己说的那句话。
  现在社会节奏可真快。
  *
  由于今天是周五,晚上不用训练,所以陆盼盼紧着一下午的时间约谈了三个人。
  谈话内容倒是不复杂,主要就是听他们讲讲心里话,聊一聊对体育的热爱,然后趁机灌点鸡汤打造打造信心。
  就像高三老师约谈学生一样,其实对学生自身不见得有太大的作用,而是为自己的管理工作打下基础。
  陆盼盼早就发现,允和球队最大的问题不在球技,而是心态。
  都是正经体考进来的,既然不是国家队运动员,那么球技差异不会太大,但是允和这一批球员,最大的开学就上大四,已经准备退出球队,最小的才大一,从上至下,全都没有尝过胜利的果实,所以平日里训练自然也没什么热情。
  如果没有热情,陆盼盼的管理工作就太难了。
  忙到下午的训练结束,陆盼盼和高承治一起从办公室出来。
  她把高承治送到门口,顺便拿了一个苹果给他,“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吧,以后要加油训练哦。”
  高承治捧着苹果,腼腆地低着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掉头回宿舍,走路都带风似的。
  到底是二十岁的运动员,只要心里有了希望,朝气就藏不住。
  陆盼盼转身回球馆,顾祁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你还没走吗?”陆盼盼朝他招手,“你明天有空吗?”
  顾祁靠着门框,夕阳照在他身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他看着陆盼盼,没说话,但眼里却有什么情绪在涌动。
  陆盼盼看不懂。
  “明天晚上来找我吧。”陆盼盼继续说,“本来想第一个跟你聊天的,但是你一直没空。”
  陆盼盼一边说着话一边朝他走去,就要面对面站着时,顾祁突然站直,然后面无表情地越过陆盼盼,径直朝小径走去。
  “哦。”
  陆盼盼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满脑子疑问。
  这是什么态度?我哪儿招他惹他了?
  除去遇上莫名耍情绪的顾祁,陆盼盼觉得今天还是很快乐的。
  晚上不用训练,她一个人在家吃着外卖看着美剧,然后做做瑜伽,洗个澡睡觉,心情堪称完美。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心情跌落谷底。
  ——当她听着歌迈着欢快的步子在七点准时到球馆时,竟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抬头看了眼钟表,然后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到了八点,还是没人。
  陆盼盼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翻到吴禄的电话。
  她想了想,没拨出去,而是给施佑灵打了电话。
  施佑灵接起电话时,声音还软软绵绵的,可见是在睡梦中被吵醒。
  “喂……盼盼姐,什么事啊?”
  陆盼盼:“我是想问问,球队周六早上不用训练吗?”
  “嗯,对呀……”施佑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稍微清醒了一点,又补充道,“今天不是周六吗?我们周六周日都不训练的。”
  她翻了个身,就听到电话那头的陆盼盼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周六周日都不用训练?早上下午晚上都不训练?”
  听语气,似乎不可置信。
  施佑灵慢慢坐了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是、是啊,周末放假,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陆盼盼说,“一会儿你还要上考研课,再睡一会儿吧。”
  陆盼盼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这座球馆。
  早八点,已经开始升温,陆盼盼身上出了一层细汗,但却不觉得热。
  一股凉意自心底蹿起,很快席卷全身。
  陆盼盼自小是个乐观主义者,对任何事情都尽量报以最好的期望。
  可是现在,她感觉自己是不是又走错了一条路。
  允和不是像她想的一样只是日常懒散了一点,以及缺乏信心。
  他们是完全没有身为运动员应有的觉悟与思想。
  周六周日休息不用训练,这在陆盼盼听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有多少体育生为了争取省队国家队的名额从小到大连动画片都没看过,又有多少球队的人为了能摸一摸冠军的奖杯舍弃了青春年少的欢娱时光。
  但是在允和,这一切都背道而驰。
  竞技体育,双休日?
  你在逗我呢?
  甚至连教练都默许这样的模式,可见这只球队从上到下都空有拿冠军的痴梦,却拿不出实际行动来。
  回到家里,陆盼盼倒进被窝蒙头大睡。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到底睡不睡着,反正她醒来时已经下午五点了。
  她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
  陆盼盼低头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接了电话。
  还在国外的许曼妍此时正在手术室,而陆盼盼现在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盼盼,在忙吗?没事的话晚上一起吃饭。”
  仲嘉月这个提议正合陆盼盼的心思。
  “好,你下班了告诉我一声,我就出门。”
  仲嘉月:“嗯?你在家里吗?不是刚去了新的球队吗?怎么没训练吗?”
  陆盼盼嘴角扯着心酸的笑。
  连仲嘉月这个复健医生都下意识觉得周六不该是休息日。
  陆盼盼:“没什么,出来说吧。”
  仲嘉月:“好,给我十分钟把病历整理好就出门,咱们哪里见?”
  陆盼盼把仲嘉月约到了楼下步行街后面的临江路上。
  这里背靠允和大学,面朝江河,开满了各种大排档,很受大学生欢迎,平日里总是人声鼎沸。
  陆盼盼选了大学时候最爱吃的杨国福麻辣烫,仲嘉月赶来时菜都已经上桌了。
  两人相识多年,没有多余的寒暄,坐下就先开了两瓶啤酒。
  仲嘉月平时工作忙,很少能跟朋友出来聚餐,所以今天打陆盼盼电话也是因为心里有事不吐不快。
  “我爸妈快把我逼疯了,我才二十七岁,很老吗?怎么一个个就开始给我安排相亲了。”
  “而且他们安排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再怎么样也得学历匹配吧,我一医科大学研究生,给我找一个高职生?”
  “还什么经济适用男,工资都没我高,要真结婚了还要我出钱补贴家用,这不是降低自己生活水平吗?”
  单单看仲嘉月的外表,一张素净温柔的脸,一身简单的白衣,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个温顺的人。
  但好友都知道,她性格挺傲得,家里给她安排这样的相亲无疑就是在逼她造反。
  不过她也只是吐槽,毕竟家里人不能绑着她去相亲。
  “说说你呗,当初为什么离开庆阳啊?”仲嘉月问,“而且居然还去了允和,人家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这倒好。”
  仲嘉月曾经在庆阳兼职过队医,因此和陆盼盼认识。
  职业原因,也挺了解体育届。
  陆盼盼说了前因后果,仲嘉月也不惊讶,只是感叹了一句:“体育是最有野心,也最纯粹的,他们这样是走不远的。”
  “我现在不在乎他们走不走得远。”陆盼盼苦笑道,“我只在乎自己走不走的远。”
  仲嘉月给自己满上一杯啤酒,跟对面的人碰杯。
  “怎么,又遇到不省心的学生了?”
  “那倒不是。”
  陆盼盼单手撑着额头,长发从指间散落,遮住她半张脸,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
  “我今天就在想,我二十四岁了,却还跟初中生一样,活得冲动又无脑。”
  她抬头看着仲嘉月,酒意上头,连接绯红。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允和工作吗?因为我不服气。冯信怀说我这种人到哪里都混不好,我就偏要去他最看不起的球队,要他被自己看不起的球队打败。”
  仲嘉月略一沉思,就大概知道了庆阳和允和的关系。
  “所以呢?”
  “可是我还是太天真了。”陆盼盼薅了一把头发,抬头喝了一杯酒,“生活又不是热血漫画,哪里有那么多逆袭的情节。”
  “今天早上我去球馆,发现允和的人竟然放假了。嘉月,你敢信吗?他们居然有双休日,周五晚上还不用训练。”
  仲嘉月勾着唇角笑了,没说话。
  “我当时脑子都懵的。前几天我还看了训练日程表,一天接一天的,我都没注意到周五过了就接上周一的安排,我真是蠢。”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我当时脑子里到底进了什么水,凭什么觉得允和会是下一个庆阳,甚至比庆阳更强?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的。”
  “我真的太冲动了,我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考研班也退课了,可是我现在要是走了,冯信怀不是又要看我笑话了?”
  “没劲,真的没劲,我就是个中二病。”
  仲嘉月一开始是漫不经心地听着陆盼盼吐黑泥,可是听到后面,她发觉不对劲了。
  前些日子在庆阳发生的事情,对陆盼盼已经是个巨大的打击。
  而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精神上的寄托,全身心地投入新的工作,却发现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新的工作环境比她想象的糟糕,挑战也比她想的要难。
  所以她现在想放弃了。
  “盼盼,你不是中二,也不是冲动,你活得很认真。”仲嘉月对上陆盼盼的眼睛,温柔又淡定地说,“你才二十四岁,你没有选择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也没有去做朝九晚五日复一日的工作,你现在无法预知未来,这样的忐忑与恐慌,未必就是坏事。”
  “你说这个行业没有名也没有利,你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为什么又跳进了这个坑?除了心里那点意难平,更多的还是喜欢吧。”
  “但如果你想改行,还是要趁早,可别拖了。”
  *
  仲嘉月走后,陆盼盼拎着一罐没有喝完的啤酒走回了家。
  她到了楼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许曼妍给爸妈家的保姆打了电话,会在一个小时内送钥匙过来。
  于是陆盼盼就拎着啤酒坐到台阶边,靠着花台等钥匙。
  半个多小时过去,陆盼盼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她打开啤酒罐,望着月亮,大口小口地喝着。
  啤酒是种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喝着觉得甜,有时候觉得苦。
  又是半罐子下肚,陆盼盼今天已经喝了四五瓶了,头也晕乎乎的,靠着花台几乎要睡过去。
  就在她眼睛似闭未闭好像要进入平衡状态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
  陆盼盼揉着眼睛,抬头看去,顾祁正微垂着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
  陆盼盼问。
  顾祁:“不是你叫我今晚来找你吗?”
  陆盼盼:“嗯?”
  顾祁又补充道:“你手机没人接。”
  “哦。”陆盼盼揉着太阳穴,“关了铃声,没注意到。”
  顾祁:“你坐在这儿等我?”
  陆盼盼抬头笑,“你想多了,我忘了带钥匙而已。”
  “哦。”顾祁又问,“你喝酒了?”
  陆盼盼点头,手肘撑在膝盖上拖着下巴。
  从顾祁这个角度看,陆盼盼缩在台阶上,小小的一只,背脊特别单薄,感觉自己一只手能把她拎起来旋转三百六十度。
  顾祁不知不觉蹲了下来,放柔了声音。
  “你找我什么事?”
  陆盼盼睁眼看着顾祁。
  多可怜啊,就这么被她坑了。当初把饼画得那么好,吸引人家来了,结果是个毒饼。
  陆盼盼拍了拍身边的台阶,示意顾祁坐。
  顾祁眼底的犹豫在陆盼盼抬眼看过来的那一刹那消失。
  他坐下后,陆盼盼说:“本来今天晚上要约你谈话,聊聊心里话,可是我忘了这件事,对不起啊。”
  顾祁抿着唇,没说话。
  陆盼盼望天,长叹一口气。
  “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了。”
  顾祁:“怎么?”
  陆盼盼侧头看着他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些事情注定是白费力气,还是早点放弃吧,所以也别聊了。”
  顾祁神色越来越严肃,紧紧盯着陆盼盼。
  她终于想通了么这是。
  顾祁想,她在风月场肯定是无往不利的,遇到自己这么一块儿啃不动的硬骨头,何必浪费时间。
  不过她为什么喝这么多酒,难道真的伤心了?
  不应当不应当,她怎么会动感情呢?
  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招苦肉计。
  顾祁脑内小剧场疯狂上演时,陆盼盼已经喝完了剩下半罐啤酒。
  她把玩着啤酒罐子,问顾祁:“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什么想说的?或者想问我的?”
  陆盼盼每次约谈球员,都会这么问。
  顾祁低着头,看着地面,似在沉思。
  陆盼盼余光能看到他的侧脸,路灯照射下,晦明交错的阴影让他的轮廓更深。
  等了许久,顾祁终于开口了。
  “你有真正地,长时间地,专一地爱过一个男人吗?”
  陆盼盼:“……?”
  不是,怎么就变成深夜情感咨询热线了?
  顾祁却看着陆盼盼,神色极其认真。
  陆盼盼无奈地转开头。
  “有过。”
  顾祁眉头倏紧。
  “谁啊。”
  陆盼盼伸长了腿,交叠着,双手撑着地面,看着天上的月亮。
  “有一个男人,在我难过失意的时候安慰我,在我开心喜悦的时候为我庆祝,我能不爱吗?”
  顾祁:“前男友?”
  陆盼盼朝他眨眨眼。
  “杨国福。”
  “我爱他一辈子。”
  顾祁:“……”
  活该你集五福只集得到爱国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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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留,我不留,富贵永远不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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