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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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山毫不犹豫道:“极好。”
  “我欲与贵商号合作,合力推广积分赛。”殷渺渺不再绕弯子,直述来意,“道友意下如何?”
  月影商号能做到东洲第一,靠得绝对不是运气。岳山在她说之前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商机,听她提及,也不故意犹豫好讨价还价,一口应下:“好极。”
  “好,道友痛快。”殷渺渺自己做生意起家,最讲究一个“诚”和一个“信”,诚不只是诚实,更是诚意——明明有意却非要做出为难的样子,待人不诚,绝非合作的首选。
  岳山干脆痛快,那她也不会小气,当下举起酒杯:“我敬道友一杯。”
  “请。”
  两人对酌一杯,开始说起具体的合作内容。
  首先,积分赛在十四洲绝对是有广阔的市场。因为各大宗门之外,有许许多多的中小门派、家族和散修,他们无力创办积分赛来锻炼弟子,也无缘入各大门派修炼。
  如果能够交些入场费就能和三大宗门的弟子一样进行训练,相信他们不会吝啬于些许灵石的花费。
  所以,未来积分赛的主要收入,便是门票和场地的租赁费用。
  “三人、五人、十人的普通对战,大多数家族和门派皆可完成,意义不大。”岳山对这些事了如指掌,立即指出关键,“他们做不到的是需要大型地图和机关设置的内容。”
  殷渺渺点了点头,她也是那么想的,积分赛的核心竞争力在于复杂的大型比赛,里面的机关设定,道具布置,只有大门派才能凑得齐。
  思忖片刻,她道:“如果积分赛的好处仅限于对战修炼,吸引力不足。我想,我们一方面可以进行官方的博彩活动,另一方面,要有一定几率能够获取超越门票价值的道具。”
  光让顾客掏钱不容易,但如同能让他们赚钱,事情就要简单很多了,普通修士极难获取高品阶的法器,因此作为噱头,想来能够引起不少人的兴趣。
  岳山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十分微妙,要不是知道坐在面前的人是大宗门的精英弟子,他还以为自己遇见的是个同行呢。
  聊完积分赛该如何调整后,话题便转到了运营上面。
  对于一家大型商号来说,人手是不缺的,缺的是技术人员。
  殷渺渺十分爽快地说:“这自然由我们冲霄宗负责。”门派里的筑基弟子蹭玩比赛那么久,终于到了叫他们干活还债的时候了。
  岳山沉吟起来,说到这里,接下来就该讨论利润分成的问题了。他道:“比赛既然是针对炼气弟子,想来所需的道具也不难……”
  话音未落,殷渺渺立即笑道:“道友不必‘担忧’,我会派弟子与贵商号的人同行,从地图创建到道具的炼制,一应由我们提供。”
  这就是只让渡经营权的意思了,岳山心中警惕,面上却道:“届时比赛在各仙城同时举办,耗费的道具定然不少,贵派还要维持门派弟子的用度,应当来不及周转吧?”
  做生意么,该痛快的时候痛快,该磨叽的时候磨叽,事关收益,双方都没有相让的意思,开始扯起皮来。
  小半个时辰后,殷渺渺松了口:“具体事宜,待我与门内管事商讨后再说。”
  前段时间收拾神器坊的时候,她亲自去萃华峰和千箓峰拜访过,说明了会和商号合作推广比赛的事,也点出这件事利润颇丰,只要他们吃得下,等于多了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
  两位真君(尤其是龙泉真君)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才容忍了她对神器坊的插手,要不然,当初哪有那么容易收拾他们?
  现在,她已经按照承诺开辟了合作,但能够赚到多少……她才不管呢。
  第378章
  月上中天时, 殷渺渺和岳山已经基本敲定了合作的方式, 具体的细节问题可以慢慢商量。
  殷渺渺邀请他去冲霄宗里亲眼看一看,他同意了, 但恳求延迟些日子:“犬子与小女资质不佳, 未能拜入贵门,既然有机会, 想叫他们一睹三大宗门的风采。”
  这是小事, 她自然答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谈得很投契,又或者是岳山的生意人本性, 殷渺渺离开花影楼时,接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礼物。
  “区区薄礼, 不成敬意。”岳山笑眯眯地说,“道友收下吧。”
  殷渺渺看看手里的身契,再看看垂手立在身侧的花魁,心想,她在外的名声恐怕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送普通的礼物不好吗?非要送人。
  然而,或许是出于某种熟悉感,又或许只是恶趣味,她想了会儿, 叠好了身契塞进袖子里:“却之不恭。”
  身侧的人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了下来。
  因为要多带个人,回门派的时候,殷渺渺就没有骑兔虎, 改用红叶飞行。这件飞行法器于云海上格外合宜, 飘飘荡荡, 宛若深宫里流出的一叶情书。
  云雾翻腾,星子没有了云气的遮掩,璀璨得熠熠生光,夜色是浸透了水的幕布,是一种厚重又干净的深蓝。
  “以前见过云海上的景象吗?”她问坐在身边的人。
  他摇摇头,温情脉脉地说:“从未有幸见之。”
  殷渺渺不置可否,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称心。”
  “人如其名。”她微微笑了笑,“为什么要来我身边?不要和我说慌,好端端的送我个红倌人,可不像是月影商号会做的事。”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凤霖虽然给神妃做过禁脔,好歹是羽氏血脉,论血统就比旁人高贵得多,但普通的男宠,不是元阳之身,就好比是花瓶破了个口、套杯少了一个,完全不像话。
  必然是称心在背后做了些手脚,叫人误以为她对他有意,这才让岳山把人送过来了。
  称心轻轻说:“仙子慧眼,这的确是我求来的。”停了一停,又道,“我想离开那里。”
  这是一个老套又乏味的故事。缘楼比鼎楼高贵,所以能自己打出招牌的,无疑是容貌、性情、才艺样样不缺的人,若是有特殊的体质,更是锦上添花,但他不比莲生美貌,在外貌上便输了一筹,只能沦落进鼎楼卖笑。
  鼎楼里隔三差五就要死个人,他不想死,只好拼命为自己寻求一条出路。既然容貌不出色,那便在其他地方下功夫,每次赔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渐渐摸索出了察言观色的门道,得了“解语花”的美称。
  “色衰则爱驰,可我连‘色’也没有,不过是个寻欢作乐的玩物。”明月跃出云海,天地一片皎洁,他镇定自若地说,“我很早就想好要离开那里,但迟迟没有机会,直到今天……您对我说了那句话。”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马上就意识到那个人是谁,而她又是谁。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机会,所以他马上抓住了,暗示老鸨他同过去的沉香阁主人有些相似,她很喜欢他。
  巧的是,今夜他服侍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对他笑过几次,被鸨母看在眼里,终究找机会禀报了岳山。
  岳山哪里会在乎一个鼎炉,顺口就把他送走了。
  “仙子若要怪罪,我不敢怨恨。”他凝视着翻腾的云气,“您一句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无怨无悔。”
  殷渺渺笑了,对他道:“我没有生气,人在绝境中抓住救命的稻草,有什么错呢?但我并不缺伺候的人,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称心才松下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没有,我早就不记得故乡在哪里了,家中也早无亲人。”
  “哦。”她思索片刻,可有可无地说,“那你跟我走吧。”
  红叶又飘了起来,飞向了白露峰。
  主人尚未归来,山峰上灯火通明,谁也不敢休息。婢女们迎上来:“主人。”
  “带他下去休息。”殷渺渺吩咐了一句,“我回翠石峰去,今晚不回来了。”
  话音刚落,人已走远。
  翠石峰。
  云潋有点意外:“师妹怎么回来了?”
  “想清静清静。”殷渺渺拐回自己的屋里,这里的陈设与离开时一模一样,比起白露峰更像是她的家。
  云潋坐到了榻沿:“今天的事不顺利吗?”
  “顺利,我只是……”她挣脱了鞋履,斜斜歪在榻上,“觉得自己老了。”
  看着叶舟,想起和慕天光在一起的日子,看着称心,又不可避免地想,若是莲生还在该有多好,而白露峰这个名字,本来就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然而,这些爱都是镜花水月,什么留不住。忽然间,她有了个微妙的想法,也许自己这一生已经开始走向结尾,孤单单来,孤单单走。
  “师妹。”云潋神色担忧,“你怎么了?”
  她道:“有些比较丧气的想法,大概深更半夜容易情绪低落吧。”
  他轻轻一笑:“你该待在白露峰的。”
  “你是指凤霖吗?”殷渺渺摇摇头,“他对我没心,我对他也没心,不过取乐解闷罢了。”
  “所以从来不让他留宿吗?”
  她笑了:“同床异梦,为难的还是我自己,何苦来哉,图他好看?”
  云潋想了想,躺到她身边:“那我陪师妹吧,睡吧。”
  “这样好。”她调整了姿势,依偎到他怀里,“我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睡了,怕想起不开心的事。”
  和慕天光同床共枕了几十年,她的身体早已熟悉了他的存在,因此分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有他依旧睡在身边的错觉。
  不止一次,半梦半醒间醒来,她会下意识地叫他的名字。
  却无人应答。
  但云潋她也是熟悉的,他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有他在,时光就倒流回了苍雾林,一切都还在原点,什么都没有变。
  她很快睡着了。
  *
  称心是风月场里的魁首,揣摩人心、曲意奉承是安身立命的看家本事。他到白露峰不过三天,四个侍婢就把知道的事无巨细全说了。
  凤霖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还是侍女们觉得他和自己同来镜洲,应该抱团取暖的份上才告诉他的。
  “主人新带回来一个男人呢,说是鼎楼里的。”
  鼎楼?他下意识地嫌恶,然而下一秒,侍女担忧又同情的话惊醒了他:“凤君啊,你要对主人多上点心呢。”
  凤霖倏地明白过来,不管这个新来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对自己而言就是个巨大的威胁,她的时间和精力就那么多,一个吃了肉,另一个只能喝汤。他是不在乎那个女人到底爱谁的,可是,一旦失去宠爱,她还会对自己有求必应吗?
  不会。那么,要学凤凰台的那些人媚宠吗?他的第一反应是深深的抗拒,而后变成了浓浓的无力。
  他发现自己选了一条身不由己的道路——不是不可以回头,只是遇到困难就换一条路走,不过永远重复着过去的路程,永远走不到目的地。
  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必须硬着头皮往前走。
  你已经做了这么久,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想要复仇,当然要付出代价。凤霖告诫自己,下定了决心。
  但……决心好下,事情不好做。
  他对讨好女人的事毫无经验。尚是王孙公子的时候,镜洲的贵女喜欢他的不知几何,然而他自己生得好看,性子又骄傲,哪里看得上她们。
  跟她们野合,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凤霖苦思冥想无果,只好绞尽脑汁地回忆凤凰台的男宠们的行事作风。
  然而,事情却与他想的大有不同。
  殷渺渺压根没有让称心承宠的意思。她把他叫去,说:“你这样的人,囿于床榻可惜了。”
  称心已经见过凤霖了(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方的美貌令他立即清楚自己不是对手,都做好了失宠终老的准备,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不忧反喜:“愿为仙子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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