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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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年纪大的老太医微微点头,于是他们也很识相地跟在内侍身后走了。
  “……”皇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张张合合。他想叫,却觉得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似的发不出声音。
  皇帝骤然意识到,他身边服侍的人已经都不受他的掌控了!
  也就是说,他在这养心殿中孤立无援,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这个念头让皇帝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全身浸泡在冰水般刺骨得寒,双眸瞠到了极致。
  等等,是岑隐!
  皇帝仿佛被雷劈中似的,瞬间心头雪亮,想明白了。
  自他苏醒那日后,就再没有人进来养心殿看过他,所有人都以他要养病为由被拦在了养心殿外。
  所以,安平能来到养心殿见自己,如入无人之地,肯定是因为岑隐。
  所以,安平能让这些內侍、太医全都不敢言,肯定是因为岑隐。
  如今这皇宫中也唯有岑隐有这样的威慑力。
  “你……你们和岑隐……”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苍白如纸,他努力地试图抬起右手指向安平,手指近乎抽搐般颤抖不已,不知道是惊怒多点,还是恐惧多些。
  毋庸置疑,岑隐和安平、慕炎母子俩已经结成了同盟。
  岑隐背叛了自己,另挑了主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不是在自己昏迷期间,岑隐已经被安平母子收买,所以那日他才会无视自己让他拿下安平母子的命令……
  只是弹指间,皇帝已经是心念百转,眼眸中闪闪烁烁,胸膛起伏不已。
  皇帝连着深吸了好几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平稳了些许,只是脸色依旧白中泛青。
  他不会就这么躺在这里束手就擒的,他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皇帝在心里对自己说,眼眸愈来愈幽深,愈来愈阴沉。
  “安平,”皇帝深深地凝视着安平,缓慢地说道,“朕这么……信任岑隐,他都能……背叛朕,将来,要是你们……不能……给他……足够的……利益,他也会……背叛……你们。”
  这几天来,皇帝困在养心殿里除了养病,就是在反复思考着他现在的处境以及他该如何走出这个困境。
  现在岑隐牢牢地把控朝政,自己又病着,连起身都难,以自己现在的龙体,想要从岑隐手中夺回朝政太难了。
  他现在该做的是一边休养好龙体,一边安抚岑隐,他必须让岑隐重新效忠于他,如此他才能借岑隐控制住朝政。
  便是岑隐现在与安平母子结成了联盟,那又如何?
  他们的联盟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只需要设法挑拨一二,安平自然会对岑隐产生怀疑,他们之间自然会产生裂痕,而自己才能从中得利。
  皇帝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平,他就不信安平会完全信任岑隐,一个人会背叛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
  安平定定地看着皇帝,但笑不语,微翘的唇角隐约带着一抹嘲讽。
  就算是她不会读心术,她也能猜到皇帝在想什么。
  她这个皇弟啊,几十年如一日,心胸狭隘,多疑自私,只会由己及人。
  皇帝死死地盯着安平唇角的那抹笑,彷如诅咒般再次重复道:“他一定……会背叛……你们。”
  皇帝心里冷笑:安平也不过是面上做出不在意的样子罢了,她心里肯定已经对岑隐生疑了,他倒要看着他们之间的联盟何时会崩!
  总有一天,他要让安平和那个孽种跪在他脚下乞怜!
  皇帝在心中暗暗发誓,而这一次,他决不会再手下留情。
  屋子里静了几息,角落里燃的熏香不知何时灭了,空气里的药味更浓郁了。
  安平懒得与皇帝说什么背不背叛的,话锋一转:“慕建铭,本宫今天进宫来是告诉你一件事的,阿炎去了南境,南境失地已经全部收回。”
  皇帝怔了怔,微微皱眉。
  安平在说什么,慕炎那个孽种怎么会去了南境?!他是什么时候去了南境,怎么没人告诉他?!
  安平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不紧不慢地接着道:
  “慕建铭,你在位十八年,把这曾经繁华似锦的大盛弄得分崩离析,内忧外患,国家岌岌可危,可你还在自诩什么宣隆盛世,如睁眼瞎似的对那繁华表相下的千疮百孔,视而不见。”
  “从皇祖父到父皇再到皇兄,励精图治近数十年,才让大盛一步步走向繁华,让百姓安居乐业,几代人的艰辛差点就毁于你之手,差点就让大盛国破家亡!”
  “阿炎和你不一样,他是皇兄的儿子,他会让大盛重回盛世繁华!”
  安平神色坚定,双眸之中精光大作,仿佛在宣誓着什么。
  她明明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一股如熊熊烈焰的豪情与霸气。
  第701章 痛快
  “放……放肆!”皇帝结结巴巴地怒斥道。
  他只觉得安平的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似的狠狠地扎在他心口,一刀又一刀,疼得皇帝心痛难当。
  除了“放肆”这两个字以外,他一时竟说不出其他话来。
  皇帝的眼神阴鸷如渊,想从榻上起来,可是身子根本就不听使唤,只是肩膀微微挪动了一寸罢了。
  皇帝狠狠地咬着后槽牙,暗骂:朝上的那些大臣们都是死人吗,居然会把慕炎那孽种弄去南境!
  完了,慕炎去了南境,肯定会趁机拿住南境的兵权。
  现在南境大捷,以慕炎的军功和兵权,怕是他此刻想要率大军逼宫也轻而易举!
  想到这一点,皇帝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想起了十八年前的种种,想起他如何带着大军杀到乾清宫前,想起皇兄如何在他跟前饮剑自刎,想起那些朝臣如何跪伏在他跟前称臣……
  朝上那些个文武大臣全都是墙头草,欺软怕硬,狗仗人势,待到慕炎率领南境军攻到京城之时,他们怕是都会二话不说地倒向慕炎了。
  自己辛苦谋来的皇位,自己这么多年创下的盛世江山,都要让慕炎拿走了!
  皇帝越想越是愤愤不平,越想越是惶恐不安。
  “朕……朕才是……大盛皇帝!”皇帝外强中干地叫嚣道,“慕炎……慕炎是……乱臣贼子!名不正、言不顺。”
  他这两句话也不知道是在欺骗自己,还是在说服自己。
  安平静静地看着皇帝,突然朝皇帝又走近了一步。
  皇帝看着安平朝自己走来,浑浊的双眸猛地瞠大,两侧脸颊一阵颤抖。
  这一刻,他怕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现在这里一个旁人也没有,要是安平打算弑君,他该怎么办?!
  “你……”皇帝的脸上掩不住慌张之色,颤声质问道,“安平,你……你要……干什么?”
  话语间,安平已经走到了距离龙榻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的影子投在榻上,令得纱帐内微微一暗,皇帝的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锦被。
  知皇帝如安平一下子就看出了皇帝在害怕什么,明艳的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冷笑,淡淡道:“慕建铭,你别怕,本宫不会动手的。”
  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也是,安平为了慕炎那个孽种的名声,也不会背上弑君之名。
  是的,安平不敢!
  他要是在这个时候死了,别人只会怀疑是慕炎指使安平弑君,哪怕将来慕炎真的登基,也只会斧声烛影地遭世人质疑、非议。
  安平不敢杀自己的!
  想着,皇帝从安平遣散了旁人时就悬着的那颗心一点点地落了下来,如释重负。
  安平目露轻蔑地俯视着龙榻上的皇帝,看着他如同在看一滩烂泥般,徐徐地说道:“现在的你不能坐,不能行,不能言,不能自理……你现在活着比死还难受!”
  “本宫当然想让你好好活着,多受几年罪,让你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地腐朽下去……方能消本宫心头之恨!”
  皇帝才刚平复的气息又变得急促起来,鼻息间喷着粗气,好像随时就要接不上气。
  他的眸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真恨不得朝安平飞扑过去,亲手掐死安平这个贱人。
  然而,就如安平所说,他现在连自己坐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平这贱人在他跟前如此嚣张……
  看着皇帝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安平只觉得痛快,红艳的唇角翘了翘,“慕建铭,现在就让你死了,一了百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吧!”
  安平一边说,一边转过身,那双与慕炎相似的凤眸亮如晨星。
  她要慕建铭好好活着,要他亲眼看着她的阿炎怎么夺回属于他的一切,看着她的阿炎怎么带领大盛震慑四方蛮夷……
  她要让慕建铭知道他根本就不配为大盛的帝王!
  “安平!你……你不会……得逞的!”
  后方的皇帝还在叫嚣着,声音嘶哑,气息凌乱。
  安平没有驻足,也没有再理会皇帝,径直地走出了寝宫。
  正殿内,端木绯正美滋滋地吃着袁直让人从御膳房带来的桃花糕点,满足地心道:御膳房的手艺果然是好!这皇宫内规矩森严,也就是御膳房让人怀念了。
  见安平出来了,包括端木绯在内的众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安平对着端木绯招了招手,“绯儿,我们走吧。”
  袁直连忙道:“长公主殿下,四姑娘,咱家送送两位。”
  说话的同时,袁直不着痕迹地对着一旁的一个小內侍使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替端木绯把点心装起来一并带走。
  袁直亲自恭送安平和端木绯离开了养心殿。
  文永聚还在正殿内,目光怔怔地看着安平和端木绯的背影。
  殿外太阳西斜,金红色的阳光朝他直射过来,晃得文永聚有些眼花。
  文永聚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这养心殿的内侍和太医们全都被岑隐收买了,只有他一个还忠心于皇帝。
  这是危机,也同时意味着,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文永聚眯了眯眼,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设法把这些乱臣贼子的阴谋揭露于众,救出皇帝。
  承恩公府已经倒了,但三皇子和江德深还在……他还没有全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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