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守_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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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重秋不知这红衣少年功夫如何,但见他瘦瘦小小觉得应该抵不住几下砍,连忙挡到他身前,对程充道:“大侠大侠,您别动怒啊。咱们有话好好说,您看今天东家也不在,不如等他回来,再从长计议。”
  程充不想再跟这些人嚼舌头,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拿人。自己则跨步上前,想先把这俩臭小子揍一顿。
  不儿月白出鞘,划出剑气逼退了程充的手下,然后飞身跳到柜台上,捞起杜娘子便跑。
  雷重秋一面步态滑稽的躲着程充的刀,一面喊:“出门往东!你那小僮须臾便到!”
  不儿发现堂中气氛不对,自己掀帘进屋之时,吩咐朱鹮去找白鹭来帮忙,她却没想到竟被这人看见了。
  程充的刀法大开大合势不可挡,雷重秋连滚带爬的也跟着逃出屋外。到了院中空地上,程充横刀斩向他的头颈,雷重秋身子一矮躲了过去。程充心中甚为烦躁,觉得这小子滑不出溜跟个泥鳅一般,看上去没什么底子,可就是打不着他。程充提刀虚晃,借雷重秋闪身躲开的刹那,猛出左掌,狠击他胸口。雷重秋躲闪不过,吃下一掌,哎呦两声,连退几步。程充心下惊奇,觉得自己这掌灌了八成气力,怎么击在他身上,如打在棉花里。他挥刀连扫,雷重秋悉数躲过。程充觉得攻他不下,干脆先去拿人,于是提气直追不儿。结果没跑两步,就又被雷重秋缠上。
  不儿那边护着杜娘子,捏着虹影诀,将月白宝剑舞得来去无踪。凡贸然上前者,皆被划出数到剑伤。程充一面对付着雷重秋,一面往这边追,他看到自己的手下缩手缩脚的围着二人却不敢上前,气急败坏道:“胆子都让狗吃了吗!一个小白脸还抓不住!”
  那手下苦道:“大哥!他那剑有蹊跷。我这身上划破的地方,血流不止,不见停呐!”
  墨黎谷的月白剑既是镇谷宝具必有过人之处。那剑虽不长,却削铁如泥,除此之外,铸造之时,喂了九九八十一朵裂魂毒草。所以月白所破之皮肉,若不善加处理,难以愈合。程充怒喝道一帮废物,他飞腿踹开雷重秋这狗皮膏药,直扑向不儿。不儿忙换了群萤诀,护住周身。程充的刀法虽称不上精湛,但力大无穷,几个回合下来,就震得不儿虎口生疼。
  雷重秋看着红衣的公子落了下风,心里急的不得了。他那一身武艺取得是以力泄力之道,别人若是不打他,他还真没辙。
  眼看不儿就要挡不住了,一银白身影,斩风而来。他一脚踢在程充肩膀上,把他逼退数步,然后双拳化作重锤,连击程充胸腹。程充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打的有点懵,他还没想好怎么还击,胸前又挨三脚,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不儿这是第一次看到白鹭发火的样子。白鹭这回是真急了,他心里想着我家少主就是瑶池仙子,也是你这种莽夫能冲撞的。小护卫怒目圆睁,左拳右掌对着程充一通招呼,打的程充鼻青脸肿还不解气,又使出千莲脚,直到把那人踹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程充被手下架着连连道歉并发誓再不来扰之后,夹着尾巴滚回了寨子。杜家娘子对着几位恩公千恩万谢,实在无以为报,只得给他们磕了几个头,又烧了一桌好菜。
  雷重秋一个人面对一大桌子菜,偷偷望着屋外的情形。
  不儿和朱鹮被白鹭拉到院中,连哼唧带比划一通数落。白鹭口不能言,心里又急又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不儿瘪着嘴连连认错,求他不要告诉谷主和哥哥。雷重秋远远看着,瞧出这红衣的少年,应是女子扮得,觉得敬佩不已。
  不儿好话说尽,安抚住了白鹭,才带着二人进屋,坐到雷重秋对面。雷重秋刚才对着个俊俏少年郎能言善辩,现在换成了朱颜娘子,他心里头七上八下,不敢言语。不儿知道白鹭心中怒气未平也不愿久留,简单吃了些东西,与这萍水相逢的麻衣过客客套两句,就拜别店家,准备离去。
  雷重秋见佳人要走,连忙追出去,问道:“敢问公子名讳?”
  不儿回头看他一眼,轻轻一笑,未留片语,策马而去。
  雷重秋一人驻足在风帘之下遥望伊人远去,眼眸又化作一潭死水,缩回自己厚厚的壳中。
  第40章 5 凝思成冰
  不儿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雷重秋,说道:“公子真是有心,还想着看看那汉子是不是守诺。不过把店盘了也好,免得整日担惊受怕。只是不知公子远在梓州,到这东京城来,所为何事?”
  雷重秋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来避难的,只好答说听闻汴京花灯美胜仙境,所以慕名前来游赏一番。
  不儿又道:“没想到公子和我那闷葫芦哥哥倒挺聊得来,不觉他木讷吗?”
  雷重秋忙道:“先生气度胸襟皆在重秋之上不知多少,可为良师,怎会木讷。”
  不儿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呐?”
  雷重秋顿了顿,支支吾吾的答:“额,说心系家人,四海皆可为家…也说世事无常,不应…不应随波逐流…”
  不儿小嘴一撇,心说你这从来都是有嘴说别人,到自己身上又糊里糊涂。
  雷重秋见不儿面色不悦,变得无比紧张,他吞了口口水,小心道:“娘子这神情…是不是重秋说错话了…”
  不儿叹了口长气,道:“我问公子,怎么才能让心乱之人,欢快起来呢…?”
  雷重秋这回真被问住了,他要是能想明白这个,就不用躲到这千里之外来了。不过既然不儿问起,他就认认真真的琢磨起来。他想了良久,道:“终须对症下药。解了愁事,人自然开怀。”
  “若是解不了呢?”不儿无奈道。
  雷重秋想了想又说:“那就不解,另寻他事。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绫影走到门前,奇怪道:“躲得起什么?”
  不儿冲雷重秋打了个手势,走到哥哥身前道:“没什么。阿鸳找你何事,去了这么久?”
  “账目上的事,你得随我同去看看。”绫影答她道。
  雷重秋见人家有事,想着自己也叨扰良久,忙起身说要告辞。绫家兄妹把他送到门口,临走前,不儿上前一步道:“话还没说完,雷公子有空再来坐坐罢。”雷重秋满心欢喜,赶紧应下,再拜别二人之后,转身离去。
  绫影拍了拍不儿的头,问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儿朝他吐吐舌头道:“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你。这外面好冷,我们赶紧回去吧。”说完,她把绫影拉回了店里。他们三人清点完账目,已经过了日跌时分。春分未到,还是日短夜长,青鸳收拾完铺子,走到院中,发现流竹轩又挑上灯火。他走上前去,本想劝劝掌柜莫要过于操劳,早点休息,到了门前,听见里面有不儿的声音。青鸳见这兄妹二人在叙话,忙转身避开。
  不儿原是从来不进流竹轩的,她觉得烦。因这屋子里东西实在太多,稍微动作大些,就要碰倒一片。绫影却好像特别喜欢在屋里堆东西,无论是望岫居还是这里,都铺的天罗地网,非得搞得屋里冬天不必生火,夏日不进蚊蝇方满意。屋子里堆满了什物,才显得身边不那么空落。
  不儿小心的在一地的绫罗绸缎里面打扫出一小块落脚的地方,提着裙摆踩进去,跟绫影说道:“玄叔的筒子你可看了?那残曲是紫桐吟,出自端木圣人之手。真是不枉费我们在那荒村里面遍寻一路。”
  绫影把妹妹从杂物堆里救出来,拉到矮榻旁坐下,道:“早知鬼雁带着你去那深山老村,我就不该把你放给她。”
  不儿佯怒道:“卢清晓不是说过嘛,我这么大个人,爱去哪去哪。就许你千方百计护着我,头发都愁白了。我就不能想点办法,治治你这身上的伤吗?”她探过身子拨了拨绫影额间的白发,心疼的蹙起了眉。
  绫影拉下妹妹的手,道:“不是跟你说了没什么大碍,兴许过两年自己就好了呢。莫要再涉什么险事。”
  不儿心说你这话鬼才信,她想起樊楼之事,向绫影正色道:“元宵那日,樊楼之宴吃的可好?”
  绫影笑道:“挺好啊。还要谢谢你帮忙定位子。”他抬手拜了拜不儿,却不料被妹妹反掌拍掉。
  不儿皱眉道:“胡说。元宵花灯通宵不灭,路上行人众多。若是挺好,卢清晓能不送你回来?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卢清晓到底,唔…”
  绫影想都没想,抬手就捂住了不儿的嘴。
  不儿瞪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哥哥,看哥哥眼中流光闪过,一波三折。
  绫影别过头,不再看她,低声道:“别问。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时辰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不儿被哥哥下了逐客令,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她又看了哥哥两眼,才垂着头转身离开。妹妹走了以后,绫影把墙上格窗打个大开,冬夜寒风迎面而来,吹得他一哆嗦。冷风熄灭了烛灯,流竹轩里暗似墨夜,冰如寒潭。绫影固执的站在窗前,任这刺骨寒意从头到脚,将自己吹个痛快,沉淀眉间缕缕忧愁,冻结身上滴滴殷血,直到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凝成冰人再无知觉,才缓缓的合上了窗,死死的关上,不留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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