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了你每天都在死人_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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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奇没有说出口,但他的意思可能已经表达到了,因为对面的世子殿下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架势,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
  世子殿下自小习武。子奇却只随着废太子简单学过骑射,瘦弱的身体顿时一个踉跄,苍白的脸上五道指痕一片通红。子奇捂住脸站稳,什么都没有说。
  “哦,对了。”世子正要走开,突然又站住脚扭头跟他说话,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你那个小妞,父王尝过之后让孤也试了试,滋味确实不错,你眼光倒还不坏,只是不知道你那位哥哥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他说完之后就大笑着走了。
  子奇猛地闭上眼,一阵干呕,脸上浮现痛色。他实在是恶心的难受。那个宫女,那个说话和声和气,总是悄悄替他跑腿,给他从御膳房偷藏好东西的宫女。是他害了她。
  他想吐,吐不出来,只好接着往前走。他不愿再回想那个宫女的音容笑貌,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再想起。他突然后悔方才没有再顶撞几句,让他那位好哥哥把他重重地打一番,也比这会,心肝肺都要呕出来来的舒服。
  “呀,殿下您怎么了?”女子清脆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却比最污秽的言语更让他厌恶。要上前搀扶的宫女被他一把推开,喉咙里发出嘶吼:“离我远点!”
  终于快到了。撷芳殿与钟粹宫竟然隔了这么远,他快忍不住了。
  “陛下万岁!”“见过陛下!”
  前面突然传来山呼海叩之声。子奇按住独自嘲笑自己,今天可真是倒霉到家了,这一路,冤家们就像是猜到自己一身狼狈,纷纷要凑过来看热闹似的。离得还有一段距离,他索性直接跪下,“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十三岁的小皇帝穿着黑色五爪龙常服还有些稚嫩,“王兄请起。”
  子奇站起身。小皇帝故作惊愕地说:“王兄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
  子奇心平气和地说:“不小心受了点小伤,劳陛下惦记了。”
  小皇帝似乎想不到他会如此淡定,语气也变得凶恶起来:“那王兄还真是不小心了,只是王兄当日献策时,有没有想到今天?”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黑袍翻滚,金龙刺目。
  子奇躬身目送他走远,才终于走回了自己的寝宫。“管子,拿点水顺顺喉咙。”管子本姓管,到了宫里除了大太监都要改名换姓,子奇就叫他管子了。
  小太监喏声应了,一见他却大惊失色,“殿下,您的脸怎么了?”
  “不妨事,若有冰就取点来,没有就算了,咱们宫里还有消肿的药膏么?估计等会父王还会派人来,不消肿不好看。”子奇若无其事地说。
  管子有些紧张,“殿下可是,可是惹王爷不高兴了?”
  “拿水去吧。”子奇避而不谈。宫里的下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估计是想在别的宫主子面前露个脸,想法子脱离这里吧。管子算是他这冷清的撷芳殿里难得忠心的下人,但是嘴太碎了,还不够听话。他从前也有些心灰意懒,自暴自弃了,可是不行,不行,他不能这样,他还有事情要做,他暗暗握紧拳头。
  热水顺了顺喉咙,终于驱散了恶心的感觉,冰敷上脸不过一会,湘王身边的公公果然来了。子奇扯出一个假笑,站起身迎接,“公公,父王可有什么吩咐?”
  凡是湘王身边得用的人,都不喜欢去撷芳殿传话。撷芳殿的那位扣扣索索,身边没什么好东西,还总摆谱似的。公公哼了一声,拖长了声音说:“湘王殿下赐药膏一罐。嘱小的转告您一句,以后离那位远一些,您亲生的父兄还在呢,也不见您这么亲近,再不听劝,就只能给那位陪葬了!”
  陪葬。子奇脸色更加苍白。他颤抖着拜倒谢恩领赏。公公以为他颤抖是害怕了,愈发看不上眼,连赏银都没要,看也没看留他吃茶的管子一眼,自己转身就走了。
  管子上前把自家殿下扶起来,愤愤不平地说:“他算是哪个人物,就敢对殿下如此无礼!”
  “他是哪个人物你还不知道吗?这种话不可再说了。”子奇嘶哑着嗓子平静地说。“给我上药吧。”
  管子挑起药膏,小心地涂在自家主子苍白的脸上。“殿下,以后咱就离他们远点吧……”
  “管子,你跟在我身边三年了,这种废话若要再说,你就不必跟着我了。”管子慌忙跪下认罪,子奇叫他起来了。
  他脑海里还回忆着方才来自自己亲兄长毫不留情的羞辱和耳光,亲生父亲不加掩饰的威胁与不在乎。脸上慢慢浮出一个冰冷的笑。那样恶心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居然还在劝太子哥哥向这对父子低头?怪不得太子哥哥不愿见他。
  药上好了。子奇说:“宫里的太监宫女,你都是熟悉的,凡是有二心的,背地里嚼过舌头的,过几日找个由头借机发落了,重新挑人补上吧。”
  “殿下,会不会太打眼?”管子担忧地问。
  “下个月世子出阁,肯定要借机换一批人,你混在其中就是了。”子奇又喝了两口热水,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梦里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他攥紧了放在桌上的手,又想到在绝望和悔恨中重病不起的老皇帝,心里默念:我从前答应您的话,现在依旧记得。没能救得了您,我永世不安。
  但我绝不会让最后一幕发生的。
  我一定会保住太子哥哥的命。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对父子为此付出代价。
  第132章 大梦初醒
  “醒醒, 醒醒。”
  这一次他是被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唤醒的。叶思睿睁开眼,一时还意识模糊,停留在噩梦般的那段少年时光。
  “我看你像是做噩梦, 满头大汗的, 就叫醒了你。”周毅解释道。
  马车颠簸,他坐直之后身上搭着的被子滑落, 顿时有些凉意。这是从京城回和临县的马车。他已经不在宫城之中了。叶思睿看着周毅坚毅的侧脸,有些恍惚。原来我真的已经逃出来了吗?
  周毅把被子捡起来, 重新将叶思睿裹得严严实实的。“你梦到什么了?一直抓着我的手, 嘴里还在念叨什么。”
  “我梦见……”叶思睿的嗓音有些沙哑, 周毅摸索出水带递给他,叶思睿连灌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 顺带清醒了一下,才继续说:“太复杂了,我梦到我做梦,又梦到了从前, 反正是少年时在宫城里的事。”
  他眼神郁郁,周毅看得出来,将被裹成春卷一样的他抱紧了。“不开心的事情, 你若是不愿意提,就不提了。”叶思睿伸一只手将帷布掀开一条缝,立刻有风倒灌进来。风还带着寒意,沿路的草木却长出新芽, 春意盎然。
  他收回冰冷的手,周毅立刻将它包到自己手里。“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敢回想,乍然梦见,倒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不就是上辈子么。他隐姓埋名,带着旷儿来到民间时,就已经跟过去决裂了。可能是因为故地重游,又见到了钟粹宫吧。“想来当时先帝早有了削藩的意向,只是因为祁王的事情悔恨终身,所以对兄弟阋墙始终心有余悸,才纵容湘王为所欲为。”
  “如今看来,即便我当时不提议削藩,湘王只怕也是早晚要反的。只是当时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只道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所以才自怨自艾,放任自流。
  他想了一会,又问:“你还记得汤良工儿子的那个案子吗?”
  “记得。”周毅点头。正是那出悲剧,让叶思睿和汤大人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听到这个故事,顿时觉得汤景焕和我一样,盼着梦里的事情不会发生,为此不惜大动干戈,可最后偏偏最不情愿的事情都发生了。”叶思睿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暗淡,“我梦见太子哥哥将我赶出钟粹宫那回,自那之后我便放弃了寄希望于我父王,转而想积蓄实力再发动一次宫变,然而太子哥哥没等到那天……”
  “你至少保住了叶旷。”周毅口吻强硬地打断他。
  叶思睿轻轻挣开他,伸了个懒腰。“你不必担忧什么,这心结确实困扰了我许多年,但是如今我已经一日比一日想得透彻了。现在的安稳,才是我最该珍惜的。”他话锋一转,“我们离和临县还有几日行程?”
  周毅一直算着行程,是以张口就来:“已经进入江北州境内几日了,最多再过两日就到了。”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叶旷,叶思睿心中又欢欣鼓舞起来。真好,这一遭事情都结束了,他如今是个白身,妨不着谁也碍不着谁了。至于叶旷……他终于理解了当年先皇对他说的话。叶旷眉眼和太子哥哥十分相似,如果可能,先皇也希望太子哥哥能像旷儿这样无忧无虑,开朗活泼地长大吧?
  马车赶路,在车里坐久了,很容易就抽筋麻木了。需要不时停下来活动筋骨。叶思睿怕冷,又懒得动,宁可窝在车里两腿发麻,也懒得跟着周毅活动。周毅无可奈何,只好将他打横抱了下来,一面吐槽:“叶旷都比你勤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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