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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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无情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很冷的人,但每次踏入这个清幽素雅的房间,他的脸上都会不由自主地挂上一丝笑容。
  房中的布置格调高雅,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地砖、家具、生活用品、布幔以及墙上的裱画和梁柱上的雕刻均以素淡色调为主,望之有若意境幽远的山水画,令人陶醉其间。
  冷无情进到屋内。
  雨荷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照例为他端上了一樽冰镇的葡萄酒,酒色醇红如血,与房中的清幽毫不相干。
  冷无情正待端起酒杯,雨荷却用纤指压住了酒杯的边缘。
  “嗯。”冷无情不解地望向雨荷。
  “要加吗?”雨荷的脸上忽地涌上了一片比酒色还要红的红晕。
  “加吧。”冷无情看了着雨荷的脸,盈盈一握的纤腰还有修长的腿,目光最后落在了她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中。
  “好。”
  雨荷娴熟地从柜子中的陶罐里挑出两勺粉末,添入葡萄酒中,粉末白如面粉,浮在酒面上,有如冬雪落入血池。
  冷无情盯着樽中的五石散粉末,嘴角忽地弯起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五石散乃虎狼催情之药,冷无情与雨荷平时经常用来“调剂”气氛。
  雨荷正待用竹签将樽中五石散搅匀。
  冷无情忽地抓住了雨荷的手腕,劲气一发,便象铁箍一样锁住了她的脉门,雨荷受痛,立即曲膝跪在了地上。
  “大人,何故如此?”雨荷哀声惊叫道,眼中满是恐惧。
  “酒气中有两种药香,你分明在其中下了另外的药,是何物?”冷无情冷笑道。
  雨荷眼中含泪,嘴角却是带笑,只听她道:“大人好警觉!果然不愧为锦衣卫的千户!”
  “什么?!”
  要是放在以前,冷无情会为千户大人这个称号而感到骄傲,但现在,这个官位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耻辱而已,他过得这么辛苦,这么屈辱,不是为了一个区区的千户而活着的。
  微怒之下,手上的劲道又加了几分,雨荷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她额头渗出微汗,但眉眼间却是笑吟吟的。
  “说,你为何要这样?为何要加害于我?你是受何人指使?”接连几问,连停顿都没有,冷无情的语速极快,语气也变得十分凌厉。
  “确是……受人指使!但并不是……并不是要加害大人,只是为了试一试大人的……的警觉性而已。呀,大人,您……您弄疼我了……”雨荷的眼中隐含泪光,声音哀切而幽怨。
  “测试?!”冷无情眼中闪过寒光,他最恨别人试探他的了。
  雨荷与冷无情相识共处差不多两年,知他许多习性,见他忽然变脸,便知他动了真怒,连忙急声道:“风沙大……城中玉蝶兰价贵,已……已囤货,趁早入手。”
  冷无情听罢,心中一震,他慢慢地放开雨荷的手,后退一步,在圆桌前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冷无情的声调变得平静而温和。
  “不是听来的,是主人叫我说给你听的。”雨荷揉着纤纤皓腕,嘟着小嘴委屈地道。
  “你的主人是谁?”
  “赤嵌城司徒圣。”
  冷无情暗地里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不必看了,我们的房间都是隔音的,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我们说的话。”雨荷媚笑道。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一股小女人撒娇时的媚态,这种媚态放在平时,冷无情是非常受用的,因为在撒娇之后,他们通常都会有非常“剧烈的”爱意的“交流”……
  不过现在,冷无情只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是司徒圣的人?!因为他与雨荷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了解她的了,但想不到,她居然是……
  雨荷笑道:“主人让我带句话给你……”
  雨荷还未说完,冷无情已经打断道:“你倒是说说,风沙大,城中玉蝶兰价贵,已囤货,趁早入手。究竟是何意?”
  “任狂风与玉摇花皆在我手上,赶紧与我联系!”雨荷一字不差地将冷无情想要传达的信息说出。
  “你可有印信凭籍之物?”冷无情的目光转冷,看着雨荷,与自己相伴了接近两年的女子居然是司徒圣手下的人,这让冷无情的心情极为不爽,不过他掩饰表情的功夫向来不错,在面上倒是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雨荷在亵衣内摸出一块黑色铁石,状若枫叶,上书“幽泉居士”,将它递给了冷无情。
  冷无情接过,细细端详,只见黑铁之上,幽泉居士四字的最下端有一块微型突起,从表面看象是铸造时不慎留下的铁疙瘩,但细看这下,其形状若莲花,冷无情以真气缠绕其上,莲花上隐见幽泉居士四字。
  司徒圣自号幽泉居士,这确实是他的随身之物。
  雨荷见冷无情审慎的模样,妩媚地笑道:“大人,这块牌子原本是想让你从我身上搜出来的,但想不到却是我自己掏了出来。”
  冷无情对雨荷的媚态视若无睹,他将牌子从桌上推回到雨荷的面前,正色道:“司徒大人有什么话?”
  “全力保住任狂风,其他事情,在你离开烨阳城之时再说。”
  “全力保住任狂风?!”
  “是的。”
  “为什么?”
  冷无情加重语气问道。
  问的时候,他的眉眼挑了一下。
  他在等着雨荷的回答,如果答案与他心中的预想不符,他决定立即杀人了账,不再与司徒圣往来。
  “在赤嵌城如今僵持不下的纷争局势中,任狂风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行刺玉摇花,实乃不赦之罪,亦是授人于柄的做法,而原涛与司徒圣居然还要全力保住他?!”
  “因为主上从不亏待有功之臣、忠义之士!”雨荷直视冷无情,很笃定地道。
  冷无情听罢,心头仿佛有一块石头落下。
  在他的心中,本以为原涛会让他先杀任狂风以示忠心,如果真的是这样,原涛这种兔死狗烹的做法,难免让他心中有膈应,届时,他的选择自然也就不一样了;但现在,原涛让他力保任狂风,这种护犊子的表现,倒让他安心了不少。
  在犹豫了一会之后,冷无情问答:“主上……想让我做什么?”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全力保住任狂风,其他事情……在你离开烨阳城之时再说。”雨荷重复了一遍。
  “就这样?!”
  “就这样。”
  “你怎知我要离开烨阳城?”
  “我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在你们中间,还有我们的人!”雨荷嫣然一笑道。
  冷无情心中一震,他直勾勾地盯着雨荷,仿佛在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相伴两年的枕侧红颜,竟然是司徒圣埋下的一枚暗子,而锦衣卫中竟然还有他们的人?!”
  冷无情目光低垂,似在思索。
  雨荷已从妆箧中拿出一张纸,从桌上轻轻地推了过去。
  这是一张三百万两的恒丰票号的通兑银票,在天下间任何一间恒丰票号都可以兑现银子,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
  “这是主上给你的。”
  三百万两!这笔钱无论在任何一个城邦都是一笔巨款了,在这个崩坏的时代,银子不仅仅是流通的货币,更是战争物资,因为用银矿炼成的武器在杀灭尸鬼时比普通的符纹杀器,杀伤力至少提高了五倍!
  所以,炼器师在炼制兵器时,都会在兵器锋刃中适量添加的银金属,以增强攻击力。
  “还有别的吗?”冷无情问道,他并没有去接那张银票。
  “有的,事成之后,大人将会在赤嵌城位列九卿之位。”雨荷脸上的笑容依然象她平时接待冷无情时一样,还是那样的温婉与甜美,但由她口中说的话,却是象冰雪一样冷。
  冷无情看着桌上的银票,心情复杂。
  “九卿?……在烨阳城,九卿就跟摆设似的……”
  “但我至今寸功未立……”
  “现在讨价还价是不是显得太心急……”
  最后,他还是将桌上的银票收了起来,返身便出了雨荷的闺房。
  在他走后,雨荷的笑容立即就变得象一块铁板一样,冷厉而僵硬。
  她看得出来,冷无情有怨气。
  “司徒大人的顾虑果然是对的……”
  “司徒大人说冷无情见利而忘义,固执而多疑,宜以重利诱之,情义惑之。所以,三百万两银票的重金全部都要给他,而且当他问起任狂风之事的时候,还要说主上要全力保住任狂风,否则以他多疑的个性,只怕不肯与我们合作。”
  ……
  在另一边,冷无情怀中揣着三百万两银票,就象端着一个火炉似的,急匆匆地出了醉春楼。
  此时,离预定出城之时,只剩二十四个时辰。
  ……
  杨恒这一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因为他在出城之前,要将刀柄会内的事宜均安排妥贴。这一次离城,跟以往有些不同。
  首先是时间的跨度,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两个月,也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其次是危险性。要跨越两个城邦的疆域,途经遍布妖魔尸鬼的山泽,就算是十数万大军集结前行都未必能说安全无恙,更何况只是一支不足千人的军队。
  第三则是刀柄会在城中的发展已经进入突飞猛进的阶段,事务千头万绪,各方势力对刀柄会虎视眈眈,杨恒骤然离开,城中局势的变化可能会对刀柄会不利。
  这些,杨恒都心知肚明。
  但在他的宏图中,北沃原处于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在近期,他必须要拿下北沃原的经营权,因此,赤嵌城之旅势在必行。
  护送玉摇花母子的任务,刀柄会只有杨恒一个人参与。
  本来杨恒是想让杨若熙跟着他一块去历练历练的,但考虑到城外遍地都是尸鬼以及妖魔,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为此,杨若熙还跟他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气。
  刀柄会现在的业务基本都上了轨道,而且平时帮派内大小事情都由肥龙处理,杨恒只做战略上的规划,所以他的短暂离开并不会对刀柄会造成太大影响。
  就算有人来踢场子,以肥龙(天人境宗匠)、关七(天人境宗匠)、沈鹰扬(准天人境宗匠)和杨若熙(准天人境宗匠)的实力,随便碾压!
  现在让他感觉郁闷的反倒是公输班的下落,据周小晴从吕莹那里得知的消息,公输班在桐州城为了掩护她,被烨阳虎师的军队冲散,他可能与一部分部族的人逃往益州城的卫星城镇——落英城而去了。
  只是可能逃去那个地方!并非绝对!
  这就难办了!
  杨恒深知,要在乱世之中寻找一个人的下落,比大海捞针要难。而且公输班是不是在途中就已被人杀了,或者被尸鬼吃了,谁也不知道。
  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找人,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杨恒唯有感叹天意难违。
  狂神计划的施行遇到了一个坎,要如何才能跨过去?!
  杨恒决定等回来之后再说。
  第三天,大军从南门出城。
  这一天,大雾蒙蒙,看不清方向。
  出城之后,护送玉摇花的军队,共计一千人,在指南车的指引下,往赤嵌城而去。
  这一千人全部都是骑兵,每人三匹马,玉摇花母子以及她收养的仆妇孩子则分乘几辆大车。
  加上辎重,整支队伍就象一条蜿蜒疾行的长蛇一样,在雾气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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