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纪年_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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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同回到蓝随风的寝殿,蓝随风挥退所有的侍女,待侍女均退下后,才朝蓝珏书扬起一抹让人难以拒绝的笑靥,眼里却有一行泪缓缓流下:“阿书,你能不能抱抱我?”
  蓝珏书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蓝随风也是这样仰起脸笑着哭,对自己说:“母妃不在了,我好害怕。阿书,你能不能抱抱我?”
  蓝珏书眼角有点酸,脸上浮了个真真切切的笑,好像时光未曾流逝,期间并没有发生那么多让人无奈却又无法抗拒的事。
  蓝珏书缓步走上前,俯下身子,一把抱住了蓝随风,头埋在他的肩窝。声音闷闷地,轻轻地,既委屈又难过:“阿哥,阿哥……”
  蓝随风反手回搂住蓝珏书的脖子,泣不成声:“阿书,对不起,对不起。都是阿哥不好,阿哥没用,救不了你。”
  蓝珏书抱住蓝随风的手紧了紧:“没关系,不关阿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没有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务。”
  蓝随风道:“三年了,我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你,想你在水牢要怎样活下去。我次次都向父王谏言求他放你出来,可阿哥没用,不善言辞,次次都被父王驳回。我好害怕,越来越害怕,怕你和母妃一样永远离开我。阿哥很没用是不是?”
  蓝随风眼中的热泪扑簌簌不住滚下来。中原圣贤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宫里的老师也时时以王子风范教育蓝随风。蓝随风却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那么多。看到打小就可以疼爱更可以依靠的阿弟还好好地活着,此时此刻,阿弟就在他面前,真真切切,怎能让他忍得住落泪?
  “阿书,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此时此刻,我触到了你的体温,才敢真的相信你还活着这个事实。水牢那么冷,你怎么捱过来的?我不敢想,我从来不敢想,又忍不住不想。”
  蓝珏书的眼眶也是微红,但被缎带遮住,所以蓝随风看不到。
  “阿哥,不要再问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阿哥在,无论怎样,我就会捱过去。我答应过姨娘,会一辈子保护阿哥。我答应过的,我不会失信。阿哥别哭了,哭成大花猫就不俊了。”
  听到这话,蓝随风方才破涕而笑,道:“阿书还是像以前一样最能逗阿哥开心。好了,我不哭了。再哭岂不是让阿书看笑话。”
  蓝珏书将蓝随风推近窗檐。
  白色的窗幔微微轻荡。冬季的冷光打在两人身上,带不来一丝温暖。
  “阿书,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长久的沉默过后,蓝随风非常体恤地先开了口。
  “阿哥,如今你虽只是王子,但父王只得你一个王子,王位迟早是你的。身为未来的一国之君,阿哥可有想过我们苗疆百万子民的将来?”蓝珏书双手搭着蓝随风的轮椅椅背,看着寝殿外头似远似近的天山白雪。
  “阿书,你怎可这么说!”蓝随风慌忙扭过头看了看还关的好好的寝殿门,才稍微放下心慎重道:“阿书,父王尚在,王位传承之事以后万不可说。若是被人听见,以为你我觊觎王位就不好了。”
  蓝珏书微微一笑:“放心吧阿哥,寝殿中只有你我二人,可尽言矣。父王越来越被野心蒙蔽了双眼,将要把我国推进不复深渊,苗域如今危在旦夕。”
  蓝随风抖了抖嘴唇,道:“阿书休出此言。父王高瞻远瞩,为了我苗疆将来万年基业,才与中原诸雄一较高下。如此大志,我们当竭力支持与他才是。”
  蓝珏书久默后长叹一声:“阿哥真是做如此之想么?”
  蓝随风默叹:“哎,苗疆如今危如覆卵我如何不知。先不提华胥轩辕家如何势大隐有吞并八荒之气势。就算是如今与父王共谋的锦瑟东方家,岂是易与之辈。就算父王力挫此二国进得中原,历代皇后之国风暖岂会同意我苗域主宰中原,而中原千万民众素来视我苗域为化外之民,蛮夷之人,又如何会甘心被我国统治。”
  蓝随风仰起头看了一眼面上神色不定的蓝珏书一眼续道:“就像你在殿中劝诫父王时说的那样,若中原此时只剩暴君,黎民皆苦还罢了,我国能有半点机会逐鹿中原。而如今中原尚有明主,再如何争霸也是中原人内部的事,我国是半点机会也不会有。可是如今的父王,想来也听不得我们一劝,我也无计可施啊。”
  “阿哥,如果你做了王上,你又会如何?”蓝珏书兀地发问。
  “大概会冷眼旁观,待天下已定,再向新王俯首称臣罢。”回完了话蓝随风才反应过来,连忙道:“父王精神十足,如何会轮到我做王?阿书莫再提此事,给自己惹来祸端。”
  蓝珏书温笑安抚道:“阿哥莫慌,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虽口作此言,蓝珏书心中却是想道:阿哥,我不会让父王置苗疆子民于不顾,成为他野心的牺牲品为他陪葬的。但想必之前父王肯定布置了许多人事惹恼了华胥。不然以苏碧落的性子也不会烦不胜烦地寄来那本《史官小记》示威。不,以苏碧落的个性,那不是示威,而是警告苗疆,别在他眼皮下搞些无用的勾当。让得他腾出手来对付苗疆,说不定会嫌麻烦将苗疆彻底整得永不能翻身。如今我势必还得为苗疆的将来埋下个人情。这次任务是个绝好的机会。我一定要让华胥将来对苗疆能网开一面。父王的事,待我任务归来再做打算也好。
  想到此,蓝珏书便又安抚了几句换了话题:“阿哥,任务将近,我也就懒得让人整理出我自个的寝宫,任务之前,恐怕要住在阿哥这里。我在水牢三年,身体大不如前,恐怕得将养段时日。如果有叨扰阿哥之处,还请阿哥谅解。”
  沉重的话题过去,蓝随风也有心思开玩笑:“我们两兄弟难道还分彼此么?何来叨扰之说。难不成阿书会将我吃垮不成?阿书好生住着,回头我让下人多炖些补品吃食给你补身子。”
  “如此,就劳烦阿哥了。”
  两人相视而笑,温语话情叨叨不提。
  ☆、左右楼药师
  华胥王宫中的人都知道,宫里有些女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否则后果凄惨——比如宝薤凝和颜菁澜两位药师。若是被她们盯上,半夜闹肚子算是小事,稀奇古怪的药往自己身上招呼也算不得什么,要是被当成长期的新药试验体,那可是哭都哭不出来。尤其两位药师一个喜欢制毒药,一个喜欢制解药,两人经常一个下毒另一个解毒,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苏碧落瞅了个空当,拎着向顾问行顺来的一盒子荷叶裹白蜂糕,手上还抓着一个薄皮肉卷啃着,晃晃悠悠朝药房行去。说是药房,其实是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方不大的苗圃,种着许多药材。苗圃后才是两座独立的主楼成掎角之势立在那儿。
  “三娘。在么?”苏碧落打开食盒最上面的盒盖,荷叶清香就散了出来。
  “哟,小苏苏。”一位美貌少妇穿着一件桃红的紧身衫裙斜靠在左边主楼的门旁,娇笑地朝苏碧落打招呼:“好香的荷叶味。果然小苏苏最了解妾身了。”
  “哼,阿颜,你还真不要脸。小苏苏明明是来找奴家的。是不是啊?”另一位貌美不输于她的粉衣少妇倚了右边主楼的门框,浓浓的威胁意味张扬地散发出来。
  “呃,”久有经验的苏碧落端着那方老实诚恳的面孔,举了举手中的食盒,无比真挚地开口:“其实,区区是来找宝三娘和颜三娘两位的。”一串恭维的话不经思索就吐了出来,只把两位少妇绕的晕晕乎乎:“兹事体大,非二位美人不可。也只有二位美人才能办到。”
  两人同时走向苏碧落,同时白了苏碧落一眼,又同时“啧啧”两声,最后同时互瞪一眼,各自拽起苏碧落一条胳膊就往自己楼内拖。苏碧落对着斗鸡似的两人无奈了,只得一绕一扭,两手便恢复了自由,而后将两人同时揽住:“先去宝三娘那拿毒药,再到颜三娘那拿解药。好不好?”
  两人被搂住,也不再吵了。得意地瞟了一眼,三人便进了右楼。
  “三娘,区区将要前往风暖国与符离城交界处护送风暖国女王来华都。此行险阻自是不必说,其他的我也不惧,只是苗疆域外的蛊毒防不胜防,恐怕还要两位研制些厉害的药给区区防身。”
  三人进了楼,苏碧落也不托大,隐去了重要情报,老实地把事情大概出来。
  颜菁澜娇笑道:“小苏苏你放心啦,虽然妾身十分不想和阿宝笨蛋一起合作,但妾身会好好地研制几种能解多种毒药的解药出来的。”
  宝薤凝瞪了一眼颜菁澜,不甘落后道:“阿颜才是笨蛋!阿颜是大笨蛋!小苏苏,妾身也会研制出几种连阿颜笨蛋都解不出来的毒药哼!”
  苏碧落无奈地撇了撇嘴,还好他已经很习惯于处理两人之间这种一见面就异常火爆的场面。忙笑着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近年来王宫里可受刺客疼爱了,尤其是御书房藏宝阁那几块地。两位亲爱的三娘,给点护身药粉什么的吧。上次宝三娘给的迷踪不错,颜三娘的解药解毒速度有些慢了呢。”
  两人均笑骂一句:“死小孩,顺了咱两那么多宝贝走,还凭多抱怨了。”说着,宝薤凝就撩开帘子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拿了十来个瓶瓶罐罐出来,用布裹了搁在食盒底层。换了底层的糕点出来,媚眼横过二人:“这个奴家就笑纳了啊。”
  苏碧落笑着点头,拎着食盒随颜入了左楼。颜菁澜按照宝给的毒药依次装了十来个瓶瓶罐罐的解药,又翻找了好一会儿,多拿了几个瓶子罐子放在食盒中层,也把中层的糕点换出来,娇媚的容颜有掩不住的担忧:“这几瓶是百草丹和归气散,还有一些别的解毒药。具体功效你都知道的。不用吝惜药,三娘这还有很多。幸好你不是小夏夏那个识药白痴,连泻药和痒痒粉都分不清。”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换下了苏碧落身上原本佩戴的那只:“这香囊你一定要随身带着,虽然和你身上原来的香囊比解迷魂药的功效弱了些,但好在还有抵挡一般毒气的功效。虽然妾身二人甚少外出,但也知道风暖国到我国路途遥远,如今非常时期,别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说出去要丢死人的。”
  苏碧落任她在自己身上把七零八碎的小物件换了个彻底,桃花眼一眨一眨,真心诚意地说了声:“谢谢。”
  而后,拎着食盒转回御书房,轩辕正在批阅奏章。金色的阳光打在侧脸上,给冷色刀削似的容颜渡上一层暖色。听过苏碧落的简要报告后,轩辕只淡淡说了一句:“三万两黄金尚未全部交与卿,卿当好自为之。”
  苏碧落笑弯了一双桃花眼,略略一鞠躬:“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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