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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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听到绯鸢的声音,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紫御脸色惨白,已经失了意识,正朝下坠落。
  玄光派弟子大惊:“长老!”分神之际,又有不少弟子死在妖魔傀儡手中。
  绯鸢不顾一切追了上去,扔出红绸,终于在紫御落入死海前接住了他,抱着他回到岸边。
  铁三角突然少了两人,暮隐孤军奋战,很快险象环生。
  黑暗势力几大家主无奈之下,将战场交给了几个掌门,连忙上去帮忙,暮隐的情况才稍微好了一些。
  可八大仙门和散修盟这边,压力却骤然加大,几个掌门先后受伤。仙门弟子和散修们更是相继陨落。
  无晦嘴角勾起邪恶笑容,下手更加狠厉,手中骨杖趁几人阵型慌乱,偷袭最为急躁的茨穆后背。危险之际,忘衍接连扔出三道神级符篆,才挡住了无晦的攻击,得以将茨穆拉了回来。
  茨穆神色稍定,感激道:“多谢。”神级符篆,即便是萱玑,也要耗费数年才能得一张。
  忘衍没有心疼,与命相比,这些不过是外物。
  几个掌门调整阵型,再次加入了战斗。这一次,茨穆稳重许多,无晦一时间寻不到破绽,陷入了僵持。
  即便如此,战场上,除了琉璃,其它三处战场,皆是妖魔处于上风。战场的天平几乎已完全倾向一段,许多仙门弟子脸上都出现了绝望。
  妖族和修真仙门那边都是惨叫连连,琉璃更担忧紫御,可她知道,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乱。
  她看向炎玺,对上他沉稳关心的深眸,急躁的心慢慢镇定了下来。
  心思急转,她咬紧唇,脸上浮起强大的自信,目光变得坚定。
  她让三只兽兽挡住滔天,飞到失去控制的妖兽上空,闭上眼眸,强大的神识铺开,笼罩住所有妖兽,同时,神识往更远的地方而去。
  滔天冷笑:“不自量力。”
  一身妖族气息配上妖魔之力,让妖兽们颤抖不已,更是暴戾疯狂。
  妖王和妖神虽然只差一级,但却是天地之别。所有人都以为,琉璃想要压过滔天的御兽术,几乎是不可能。
  可是很快,所有人脸色变了,包括滔天和无疆。
  随着琉璃的神识铺开,空气中所有的灵力都朝这边涌来,围在琉璃身边,亲昵地触碰她。因为太过浓郁,渐渐汇聚成乳白色灵雾。
  灵雾中,闭眼的青衣女子面色平静,白净绝美的容颜在灵雾中若隐若现,仿若神话中祥云天宫中不染纤尘的仙子。
  青衣女子睁开眼,明亮的眼中像落满了星辰,又清澈得像是世间最通透的琉璃。
  琉璃的神识不断安抚妖兽,暴躁的妖兽竟渐渐安静下来,转向琉璃,慢慢跪了下去。同时,远处的天空,隐隐有妖兽灵兽的吼叫声传来,越来越近。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连无疆都惊讶了:“空灵之体!你竟然是空灵之体!”
  在场的人,都不缺眼力,早已猜到。难怪这些年她的修炼速度近乎恐怖,若是空灵之体,也就不奇怪了。
  没有人嫉妒,只有庆幸。庆幸有这样一个奇女子,在绝望时刻,给了他们希望。
  炎玺骄傲地勾起了唇。
  待更多灵兽妖兽飞至,琉璃眼中划过一道精光,手指轻抬,灵雾随她指尖轻移,像是主宰一切的神灵。所有妖兽灵兽顺着她所指,攻向天狼等人和魔仆。
  有了这么多妖兽的加入,妖族战场瞬间稳定下来。
  琉璃落到岸边,绯鸢正紧紧抱着紫御,炎玺也跟着落了下去,蹲下查探紫御伤势。这么一会儿,紫御脸上已经毫无血色,气息也若不可闻。
  琉璃和绯鸢同时抬头,相似的眼睛带着同样的期待和紧张:“如何?”
  炎玺脸色微沉:“心脉尽断。”
  琉璃和绯鸢瞬间凄然,绯鸢低头,无声将紫御抱得更紧了些。修士再厉害,也是人,心为本。心脉断了,人也就没了。
  炎玺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
  他从空间里取出一颗丹药,给紫御服下。
  绯鸢抬起头:“你给他吃了什么?”
  “能保住他性命的药。但之后,只有神级丹药,才能救他。”
  琉璃脸上浮起光亮,她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炎玺:“谢谢你!幸好。”
  幸好有你。
  炎玺回抱住她,宽阔有力的肩膀任她靠着。
  绯鸢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紫御一阵,神色复杂,将他交给炎玺,头也不会地再次加入了战斗。黑暗势力几个家主早已是强弩之末,看到她,都松了口气。
  琉璃也重新加入了对阵滔天的战斗中。
  八大仙门和散修盟这边,不知是不是琉璃的气势影响了众人的信心,弟子们慢慢沉下心来,数人阵法不够,就数十人结成大阵,且攻且守,虽然慢,但伤亡明显减少了许多。
  随着妖魔不断落下死海,战斗的天平慢慢掰回来倾向了另一端。
  大战持续了两日,昏天暗地,所有人都疲累不堪,双方都损失惨重,唯有琉璃,空灵之体的优势爆发出来,越打灵力越加浑厚。
  两日之后,战斗终于以琉璃青绫化剑刺入滔天心脏为转折点。
  看着滔天失去生机的身体落入,妖族人神色复杂。不管是非对错,这人都曾是妖族的王,是他们遵从之人,也曾为了妖族强大而努力过。却终究一朝走错,落了这般下场。
  滔天落败后,扶风一行立即加入了妖族战斗,天狼等人很快落败。
  琉璃则加入了八大仙门和散修盟。有琉璃和几只超神兽的帮忙,尤其是琉璃的龙凤真火,以及炎龙的龙之真火,妖魔傀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最后,琉璃对上无晦,在几个掌门的合力攻击下,无晦也终于渐渐败落。
  战场中央,唯有无疆不可战胜。
  他将暮隐绯鸢等人击退,看清场中情形,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绝世的容颜变得扭曲,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美感。身上荡开一股可怕的黑气冲向四周,暮隐几人刚站稳便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全部重伤。
  无疆抬起双手,身上涌起无数黑气,飞上天空,将整片天空都遮挡起来,天色更加暗淡,死亡之海无风起浪,异常可怖。
  他飞上天空,沉怒又怜悯地看着下方的人,就像看着蝼蚁:“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切都毁灭吧。”
  他看向天上,黑气之上,原本宁静的阴云开始旋转翻滚,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像一只眼睛看着这一切,却被黑气遮住了眼。
  无疆脸上掠起疯狂:“我倒要看看,是你先灭了我,还是我毁灭这个世间。”
  琉璃飞到炎玺和姬赤身边:“他要做什么?”
  姬赤神色激动还带着几分期待:“杀人,杀了这里所有人。”
  琉璃:“我怎么觉得你很期待?”
  “小琉璃果然冰雪聪明,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琉璃眯眼:“我不觉得你是在夸我。”
  姬赤嘿嘿一笑:“你觉得,以无疆之能,能不能以一人之力杀了这里所有人?”
  “能。”琉璃毫不怀疑。
  “既然他一个人就可以灭了世界,那他为何还要找那些无什用的妖族,还要冒着逆天的危险炼制傀儡?”
  琉璃怔住。
  姬赤勾唇:“因为,我们受天道制约,他同样也是。他能对你们动手,只不过是钻了规则的漏洞罢了。他在地下躲了万年,超脱五行。刚出地宫,成天道还未认出他,率领妖魔出战,天地规则会判定为正常的战斗。但若他抛开一切,动了灭世之念,便直接触到了上面那位的底线。”
  琉璃眼中发光,看向炎玺:“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时机。”
  “嗯。”
  炎玺眼帘垂下,掩住深眸,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越来越多的黑气弥漫到天空,天空彻底暗淡下来。黑气阻挡了光线,也似乎挡住了天的视线。
  无疆抬起双手,手上黑气凝聚,恐怖的气势剧烈升腾。所有人在这股无可匹敌的气势之下,连半点反抗也无,无力地跪了下去。
  无疆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手上的黑气铺散开来,形成一道黑网,慢慢朝四周扩散。所过之处,连虚空都在颤动。这样的力量,远非人间该有。
  没有人怀疑,人若是碰到黑网,会是何种结果。
  黑网慢慢靠近距离最近的绯鸢和暮隐。天空之上,似有什么力量开始攒动,隐隐有雷声传来。
  就在黑网即将碰到绯鸢暮隐之时,两道身影同时闪身而出,挡在二人身前。
  炎玺抬起手,同样浩瀚的黑色灵力铺天盖地朝黑网扑去,黑网停了下来。
  无疆微惊:“你们……”
  姬赤:“我们忍你很久了。”
  无疆眯起眼:“为了这些蝼蚁,你们连命都不要了。”
  炎玺面无表情。
  姬赤轻嗤,指着炎玺:“三千年前,他一人灭了妖族数万人,老天也没劈他一下,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莫不是以为老天爷那几天睡着了?”
  无疆看向炎玺,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炎玺瞥了姬赤一眼:“话太多。”
  姬赤讪笑:“知道了,打,打,现在就打。”
  他取出武器,手指微勾,青鸾飞了过来,巨大的翅膀蒲扇着。
  炎龙也飞到炎玺身边。炎玺拔出一把神剑斜指着地,一手负在身后,颀长挺拔的身影屹立在天地间,无坚可崔。
  琉璃大眼微动,那是她送给他的乾坤剑。
  无疆鄙夷地看着乾坤剑:“你准备用这么一把破剑跟我战斗?”
  炎玺终于对无疆说了第一句话:“灭你,够了。”
  乾坤剑携着混沌之力,以劈山斩海之势劈向黑网,黑网无声而破。
  无疆面色凝重了几分,同样取出一柄长剑。
  那是一柄很漂亮的剑,剑柄龙形,即便黑气缠绕,仍无法压制剑身上的仙气。
  炎玺看到那剑,手上顿了顿,深眸中闪过一道暗沉,又慢慢归于平静。
  三人飞上天空,炎玺抬手挥出一道巨大的结界,阻断了无疆的威压。下方的人终于得以喘息,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
  结界中,炎龙和青鸾对上骨龙,炎玺和姬赤对上无疆。结界阻拦了一切声音,但仍挡不住众人的心惊胆战。
  隔着结界,仍能感受到其中可怕的威压,三人的力量太过强大,不时划破虚空,结界中出现道道裂缝,但结界却始终牢不可破。
  天空之上,雷声更大了。
  结界中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无疆便在炎玺手中节节败退,终究失去了反抗之力,掉了下去。
  骨龙连忙飞过来,接住他。明明已经失了神识,眼中的两颗黑色石头却忽明忽暗,像是在担忧地眨着眼睛。
  无疆落在龙背上,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又很快隐没。
  他撑着龙头坐了起来,冷眼对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炎玺,竟呵呵笑了出来。
  天空上,黑气渐渐散开,遮住的天空露了出来,道道粗壮的雷电像愤怒的游龙一般,在天空中打转,却寻不到目标。
  无疆讥讽冷哼,指着天上,大声道:“你劈啊,你倒是劈啊。我要认怂算我输。”
  话音刚落,便有雷电劈下。
  骨龙连忙驮着无疆避开,雷电劈在死亡之海上,不曾掀起丝毫浪花。
  无尽死海,才是最深的虚空。
  无疆疯狂大笑出来:“这就是天,威仪不可侵犯的天!你给了我们强大的力量,为何又要杀了我们。你既容不下我们,为何不让我们走!我们不过想活下去,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炎玺深眸微垂,收起乾坤剑,没有说话。
  姬赤拧眉,撑起结界,阻挡了四周好奇伸长的耳朵。
  “从来没人阻止你们离开。”
  无疆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当初我们十方大帝,破开虚空离开这一界不过抬手之事。”
  他看向炎玺,“可最后,除了他,其他人相继陨落。若不是天道不容,还能是什么。而他呢,多了不得啊,天道之子,受天道眷顾,不仅天赋最高,连命都是他自己的。还有你,老十一,抱了他的大腿,竟也能活到现在。”
  姬赤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炎玺,叹了口气:“谁跟你说他们陨落了。”
  无疆愣住。
  姬赤脸色终于沉了下去:“当初你们个个上天入地,何等了不得,逼得天道降下天罚要灭了你们。”
  他指着炎玺:“是他,是这个你憎恨了数万年的人,以数万年的自由禁锢,维护世间安宁为代价,换了你们的命。”
  无疆不知想到什么,黑眸微睁,薄唇颤抖,原本惨白无色的脸更苍白了几分:“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
  姬赤好笑:“有什么不可能。你以为,为何其他人都不见了,就他还活着。你以为,以他之能为何要留在这个最弱的界面。你以为他为何会屠了你的龙,真是要替我报仇?他不过是想你失了空间之力,逼你出来,送你离开。”
  “十方大帝,除了自作聪明的你和凤天,所有人都去了他们想去的地方。是炎玺,是他,亲手将他们一个个送走。而他自己,却被留在这里,在暗无天日的冰洞中沉睡了数万年。无疆,你该比我更了解他,他的骄傲,他的力量,都不是任何人能束缚的。却为了你们这些,为了你们这些人,被禁锢了数万年。是,我是万年老十一,十方大帝,十位帝尊,我连姓名都不配有,连被天道惩罚的资格都没有,才能陪他苟活到现在。”
  无疆神色惶然:“他们,他们真的还活着?”
  姬赤见他还在怀疑,讽刺大笑:“是,所有人都活着。只有你们两个,自作聪明,一个藏身结界中,一个竟藏在地底,连我们都找不到。数万年,终于把自己给作死了,竟然还要把责任推到他身上,良心真是被黑无吞了。”
  无疆看向炎玺,黑眸浮起惊涛,似不信,却早已信了。心底深处,被黑气蒙了数万年的记忆重回脑中,漆黑的眸光慢慢变得清明。
  他轻笑一声,不知是笑自己的可笑,还是笑宿命的可笑。
  姬赤愤怒不已,又有些同情,终究转开眼,什么都没说。
  从始至终,炎玺深眸平静无波,像万年古井,任何东西都无法动摇。
  许久,无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拿起手边的剑。
  指尖划过剑身,上面的黑气消散,露出铮亮的剑体,仙气环绕,是一把难得的绝世好剑。
  仙气最为浓郁之处,刻着“上善”二字。
  枯瘦苍白的指尖抚过那两个字,无疆的声音幽幽响起:“时间太久,都忘了,这把剑,还是你给我炼制的。”
  脑中忆起神剑出世时的光景,天地皆动,幻彩光芒三日不散,比炎玺自己的佩剑都强大不少,他却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所有强者无不羡慕嫉妒。
  那时,他们还是朋友。
  无疆取出剑鞘,将剑归入鞘中,眼中的不舍一闪而没:“我早已不配这两个字,该还你了。”
  说完,将上善剑扔给炎玺。
  炎玺接住,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微光。
  天空之上,无数电龙汇在一处,强大的力量像要毁灭这个世间。
  电龙朝着无疆落下,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抬手挡住了眼睛。
  光芒中,无疆的目光一直落在炎玺身上,在电龙劈到他身上时,笑了。无畏清透,绝色无双,与初见时一样。
  万寿无疆,上善若水。
  电龙落下,无疆和骨龙掉了下去,没入了无尽死海。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不曾激起半点涟漪。
  直到最后,他仍笑望着炎玺。
  雷电消散,云收日出,天色重新亮了起来。
  炎玺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剑。
  姬赤看在眼中,默默叹息,好一个无疆,不愧是他们中最聪明之人。
  即便死了,也要让他永远忘不了你。
  所有还活着的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没人想到,无可匹敌的妖魔,竟是这般结果。
  惊雷破了炎玺的结界,琉璃飞过来,握住他另一只手。
  感受到温热,炎玺回过神,回握住她,微微一笑。收起上善剑,放进了空间里的至高处。
  琉璃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但剑上“上善”二字,却看得清楚。
  脑中想起许久之前在藏书阁看到的那本关于十位远古帝尊的故事。
  她记得,排名第二的那位大帝,名号万寿,字上善。在十方帝尊中,最为和善,惊才风逸,雅人至极,是排名第一无人知道其姓名的那位远古大帝最亲的挚友。
  琉璃想,她大概知道,那位排名第一的大帝叫什么名字了。
  她紧紧挽住炎玺的胳膊:“炎玺。”
  “嗯?”
  “我抱着的这个人,是我天真无邪的小师弟,也是我无所不能的大师兄。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永远相信他,永远跟着他。我不想为他担心为他难过,更不想再与他分开。所以,请他要一直好好的,开心的。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我。”
  “……好。”
  二人相视一笑,幻彩的霞光照下,一切阴霾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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