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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清净扬起剑锋,倏地刺向风醒,十三煞白的脸色又惊起涟漪,正欲护主,却被风醒揪去身后,一句“君上”含在嘴里不敢轻易呼出。
  风醒侧身挡下云清净的剑,没有反击的意思,云清净唯恐有诈,退回原地:“喂!你倒是出手啊!装什么装!”
  “仙尊恐怕误会小的了,小的不打算出手,也不打算狡辩——”风醒单手提溜着十三,慷慨大方地推向了云清净。
  十三无比惊恐,整个人趔趄地扑倒在云清净跟前。
  云清净:“???”
  “送你了,仙尊。”风醒潇洒地负手而立,神情一如往常,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
  十三伤在皮肉,浑身破开无数道血口,鲜血却散发着诡谲的腥气,他无力地跪坐在云清净面前,扬起一张视死如归的脸:“十三在无名崖上多有得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清净更加糊涂,一柄灵剑在空中失去了方向,他无措道:“你……你们不是应该联起手来对付我吗!”
  风醒暗道哪里舍得,上前几步指着十三:“仙尊要杀须得赶紧动手了,这小魔头现在受了重伤,再不处置恐怕就要毒素扩散,血肉腐烂致死了。”
  “毒?”云清净散去手里长剑,俯身检查十三的伤势,果然,血口边缘凝了一层蜡白的霜,仔细一看却是一团微末的绒毛,如同腐烂的果肉滋生的霉菌,云清净当即怔在原地。
  十三没好气地撇开他:“所以赶紧杀了我吧,还能死得痛快些!”
  “嗯,长痛不如短痛。”风醒故意应和,将生死关头说得无关痛痒。
  “闭嘴!”云清净听得不悦,越发想不通这二人是如何有心情在此一唱一和的!
  云清净一把揪住风醒的领口,将他拖去十三面前,质问道:“快说!这羽毛精怎么会伤成这样?谁给他下的毒?”
  风醒缄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凝望于他,山崖上夜风习习,寥寥几声鸟鸣由远及近,将三人与崖下的天鸿城隔绝开来。
  云清净见他又是一副抵死不认的态度,正要破口大骂,风醒即刻接话道:“不是……仙尊你到底想让我说话还是让我闭嘴?”
  云清净:“……”
  真是迟早被这疯子给气到轮回里去!
  风醒不再逗他,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对十三问道:“你和鸦皇动手了?”
  “鸦皇?”云清净警惕地望向十三,不自觉朝风醒靠拢了些。
  十三稍显愧疚,沉沉地一颔首,风醒没有太多耽搁,捏住十三的手腕开始灌注内力。
  云清净瞧见手腕处散出的红光,逐渐将十三笼罩,忽然觉得似曾相识,仿佛牵动了哪根心脉,一时也觉得无比温暖。
  伤口逐渐愈合,白色的绒毛从皮肤里挣脱出来,飘在红光下化成齑粉。
  云清净知道魔族有筋肉重塑的能力,可亲眼一见还是觉得稀奇,不过最稀奇的还是身边这位装傻充愣的一把手,不知道是什么物种变的,应付什么都格外自如。
  风醒将随身携带的小药罐丢给了十三:“正好剩了一点降心草的粉末,自己抹。”
  十三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句:“多谢君……”
  “君?”云清净灵敏地逮住一丝猫腻,风醒立刻接了一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时不我待,你别废话了,说点有用的!”
  十三险些说漏嘴,不安地瞟了一眼云清净,风醒却示意他无妨,然而云清净自己却走神了。
  君……师父也姓君,蓬莱君家的当家人,却被他一个半人半仙的孽种给拖累了。
  灵上尊者早该飞升九重天之上,享一世清宁,却被迫留在蓬莱照看自己这个不成器的,收拾各处捅下的篓子,这次也不例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云清净双亲早逝,如今又被狼狈地赶出蓬莱,连教他为人处世、替他遮风挡雨的师父也弄丢了,剩他一人无依无靠,翻飞如筝……
  该死的思乡之情不期而至,云清净不自觉地眼眶微红,尴尬地躲避着两人的视线。
  风醒心下怅然,将十三略显冒昧的目光强行移回自己身上:“叫你说话呢!”
  “噢噢,属下到锁春关时,正巧遇上西宇文的关北驻军前来挑衅……”
  .
  涯月正在摆弄窗台边的香炉,墨倾柔原本要穿过回廊与她打个照面,却在半路停了下来,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终是从岔路拐了出去。
  她离开墨府查案以来,在东原兜兜转转,一无所获,如今来到天鸿城才终于有了进展,只是这新的进展太过凶险难测,圣上给出的期限又近在咫尺……
  所有事情都系在一条晃晃悠悠的麻绳上,仅凭着懵懂的信念,涉江而过,稍有不慎就会被脚下的巨浪吞没。
  她在江府里半生不熟地穿行着,下人见到她都会格外礼让,偶尔还会戏称她为“少夫人”,墨倾柔无可奈何,本想去找江海年,却发现灵荡峰的陈清风已经先她一步去了盟主屋里,似乎也有什么要紧事,她便暂时离去,在不远处的庭院里徘徊。
  蓦地,围墙外发出几声异响,墨倾柔谨慎地一抬头,只见月下一道凛冽的身影从墙外跃了上来,冲外面俯首道:“放心,里面没人,你就在外面等我。”
  宇文海话音刚落,一回头就看见墨倾柔在庭院内惊恐地望着他——两人一高一低地目光相接,什么人生何处不相逢的念头都在心底跑了一圈,最后只能相视无言。
  墙外的阿元瞥见宇文海一动不动,担忧道:“少主?怎么了?被人发现了吗?”
  宇文海:“……”
  墨倾柔:“……”
  宇文海默默跪下一条腿,让自己桀骜不驯的蹲姿能显得稍微帅气一些,答道:“没、没事,阿元你别说话了,我去去就回。”
  墨倾柔左右张望,幸好四下无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海翻身而下,试探地问:“是墨姑娘?”
  “宇文兄?”墨倾柔压低音量,也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惶恐地闭上了嘴。
  宇文海被这寂冷的月光照得有些燥热,手足无措,在倾柔面前比划了半天,最后只能卑微道:“我……我来找江盟主。”
  墨倾柔知道他是朝廷捉拿的“北原奸细”,不能正大光明从正门进来,甚是可怜,但盟主现下正与灵荡峰议事,她只好带着宇文海去到自己的厢房,以免被人发现,闹出什么岔子。
  涯月见小姐大晚上带了一个陌生男人回屋,吓得魂不附体,还不小心碰倒了香炉,不等收拾,匆匆阻拦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被江家人发现可怎么办呀!”
  “嘘!涯月你小声点,此事说来话长,但宇文兄不是什么坏人,”墨倾柔瞥了身后的宇文海一眼,又委屈兮兮道,“好涯月,辛苦你帮我在门外守着啦。”
  “门外?小姐你……你还要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涯月惊得声音都抖成筛子,墨倾柔又拼命对她“嘘”了几声,好说歹说才将涯月请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宇文海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愧疚道:“抱歉,又麻烦你了。”
  “哪里,只是这翻墙的行径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还是尽量隐蔽一点比较好。”
  墨倾柔转着轮椅想要到桌边替他斟茶,宇文海赶紧上前来:“我、我自己来!”
  宇文海飞快倒了一杯茶,笨拙地喝了一口却被烫到,窘迫不已,墨倾柔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别急,待会儿我会想办法让江叔叔到这里来,但是在这之前,我想知道北原奸细是怎么回事。”
  宇文海轻轻咳了几声,将茶杯攥得更紧:“墨姑娘当真不曾怀疑我是奸细?”
  门外的涯月将耳朵贴在缝隙处,听见“奸细”二字,心都漏了半拍。
  倾柔平静地坐在轮椅上,姿态随和,几乎没有任何顾虑:“不曾。”
  “为何?”宇文海慌忙追问。
  墨倾柔一顿,眼神变得躲闪起来,双手不安分地游走着,宇文海赶紧宽慰道:“姑娘但说无妨,我真的很想知道!”
  倾柔感到心跳在胸膛里撞得有些狠,良久之后才支支吾吾道:“上次……不小心……”
  “什么?”
  “就……就上次你抱起我的时候,我不小心看见你锁骨处的纹身……”墨倾柔颇为心虚,宇文海闻言匆忙低下头去打量自己有无衣衫不整。
  墨倾柔索性豁出去了,紧接着说:“虽然只看到一部分,但后来你说你姓宇文,我就猜想那是宇文部落的天鹰图腾,能将图腾纹在身上的,只可能是宇文氏的王室……”
  墨倾柔说完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极为忐忑,宇文海却暗自欣喜,壮着胆子将衣领敞开了些,露出小半边雄鹰的翅膀,道:“墨姑娘果然冰雪聪明,这确实是北原天鹰……”
  .
  后山沉下黯淡的月光,三人围坐崖上,云清净抱着双臂陷入沉思,而风醒反复确认道:“你是说西宇文反复挑衅,但朝廷拒不应战,所以他们就主动暴露自己往天鸿城里塞了奸细?”
  十三“嗯”了一声,又道:“我也觉得古怪,所以就出关跟着那帮驻军去到西宇文的大本营,正巧遇上宇文端和手下商讨要事,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正在四处寻找东宇文的藏身之处,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东和西有什么差别?”云清净赶紧插了一句,他不清楚人界的势力划分,但想来天下争权夺利之事大同小异,自己好歹在蓬莱仙主的位置上坐过一段时间,照猫画虎地学一学应该不成问题。
  十三每次回答之前都要向风醒递出眼色请示一番,生怕又说错话,风醒对他点点头,十三才放心地答道:“宇文端背叛北原王之后自立门户,称作西宇文,而原属北原王的势力则被称为东宇文,不过自从宇文端抓了北原王之后,东宇文便落败了,如今鲜有音讯。”
  “如此说来,”风醒若有所悟,“上次我们在客栈遇到的那两个北原人,应该就是东宇文的人了,而且还是里面的大人物。”
  “何以见得?”云清净诧异地看着他,这前后两件事跳跃太大,风醒竟能如此笃定地勾连在一起。
  “不错,那两人正是东宇文的少主宇文海和他的心腹宇文元,他们南下原本是为了寻求朝廷的帮助,助他们剿灭西宇文,但不知怎地,宇文端知晓了他们的意图,于是制造了北原奸细一说,故意阻挠他们向中原皇帝求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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