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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后余生的墨家回归了往日低调安宁的生活,墨家人抛却了过往高居云巅之上的桀骜,难得开始珍重普通人家的喜悲。
  墨黎被革除官职,赋闲在家,越发担起了当家人的责任,上下监督,奉行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准则,偶尔遇见坊间恶语相向,也只庆幸利刃没有架在整个墨家头顶。
  这次他错得离谱,又因一时的鲁莽和愚昧险些酿成大祸,然而回家之后墨老将军没有重罚,只是让他像往常那样在门前顶了两个时辰的水盆,直到腹中伤口皲裂,老爷子便二话没说,让下人将他扶回房间休息,之后也不再惩罚什么。
  墨黎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他发觉父亲每晚都要去一趟家祠,站在大哥灵前沉思许久,他便顿悟了一切,从此不再耽于过往,安心做好自己要做的事。
  自墨家获释,墨倾柔彻底病倒,连续几日高烧不退,恰在烧退那日又被圣上召进宫里挨了一顿骂。
  好在她听到的都是苦口婆心的教诲,从墨家的百年盛名到女子的安身立命,天高海阔,无所不言,圣恩如此浩荡,倾柔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她在养病期间遵循爷爷吩咐搬回了墨府居住,将墨云水榭腾给了云清净等人做客舍。
  待病情日益好转,她还帮着二叔管起了一部分家事,其中就有看顾弟弟们的学业、整理旧籍等以前由爹爹打理的事情,几乎算得上一个“没名没份”的三当家。
  墨倾柔受这场劫数影响最深,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成为那个在生死线上挣扎得最厉害的人,更没想过要去逆转乾坤,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时至今日,倾柔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也许爹爹从未远离,始终在天地间某个角落陪伴、指引着她。
  跨越千难万险之后,终究是要继续前行的,可她没想到,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小日子转眼又被打乱了——尤其是当她在墨府门前亲眼看到孤身一人的宇文海的时候。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墨倾柔风寒未愈,不慎打了个喷嚏。
  宇文海早就听闻她患了极重的风寒,在家养了好些时日,不免忧心道:“墨姑娘,你的病好些了么?”
  “好、好多了!”墨倾柔心虚地回了一句,心里琢磨着云清净怎么还没来,不得已硬着头皮寒暄着,“海……宇文殿下,你、你怎么来了?”
  宇文海以为两人书信往来将近一个月,应是彼此熟谙,不曾想再度重逢,墨倾柔一句“宇文殿下”,又将两人的关系打回原形,生疏不堪。
  墨倾柔有苦难言,要是让爷爷知道家门口来了个北原男人,还与她这个前两天才解除婚约的不中用的千金大小姐在门前谈笑风生,不得一棍子全都敲死?
  门前涌来不少围观的人群,墨府的守卫各处驱赶,一众下人杵在门口,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敌是客,也不知道怎么相迎,墨倾柔更是忐忑到找不着北,坐在轮椅上浑似一具木头人。
  “原来是北原王世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墨黎兴冲冲地跨出家门,朝宇文海迎了上去,“世子可是一个人来的?”
  “我的人都在驿站。”宇文海对墨黎恭敬地一颔首,“见过墨当家。”
  “客气,里面请。”墨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热情地将宇文海迎回府里。
  一进门便撞见了匆匆赶来的云清净,宇文海冲他微笑致意,随后跟着墨黎拐入了阁厅。
  云清净:“???”
  墨倾柔木然望向门内,云清净迎着她空洞的视线追来,好奇问:“这什么情况?”
  “云兄你总算来了!”墨倾柔像是捡回了三魂六魄,拽着云清净不放,“怎么办啊?”
  云清净茫然:“什么怎么办?”
  墨倾柔十分焦急:“你说海兄他是来干什么的?他不应该在北落城忙于重建之事么?”
  “我怎么知道!”云清净嗔怪一句,“你不是跟他一直保持着通信么?”
  墨倾柔被他这么一点,忽然记起前段时日她原本在驿站等待来信,听闻墨家有难便赶赴天鸿城救人,错过了北原传来的最后一封信,之后大病一场,晕头转向,压根儿忘了这茬。
  “完了完了……”墨倾柔悔不当初,想来宇文海绝非冒失之人,多半在最后那封信里提及了拜访墨家一事,只是那封信在驿站落了空,即便最后还是送到了墨家,也只是随意搁置在一边,墨倾柔从未打开一瞧,这才显得措手不及。
  云清净得悉事情原委,不免嗤之以鼻,有朋自远方来这屁大点事也要劳烦到自己头上,真受不了这小丫头。
  看来人真的不能做亏心事,否则哪日东窗事发,就会像这小丫头一样双手抱头、叫苦连天……
  等等!最后那封信?
  云清净曾误以为这小丫头和那位东宇文少主故意在信中塞小纸条暗诉衷肠,后来得知是那死疯子所为,便趁尘埃落定之后,将他抓去对峙。
  两人不仅对比了小纸条上的笔迹,还不仁不义地拆开了最后那封信,果不其然又揪出了一张新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归去来兮”,与前一句“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一样,确是某位风氏书法家飘逸的手法。
  云清净认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从此以后,他真的再也不想搭理那厮!
  风醒倒是乐在其中,他本是在墨倾柔的回信中认出了云清净的字迹,便故意塞了小纸条,这样无论是仙尊看见还是小丫头看见,都是能发挥效用的。
  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可他绝不会轻易袒露心声,便对云清净胡说是闹着玩才丢进去的,孰料这位云大仙尊的暴脾气“噌”的一下上了头,当场把所有书信和纸条都撕了个遍,气势汹汹地撒了个满天花——
  信被撕了。
  “完了完了……”云清净也开始悔不当初,双手抱头,叫苦连天。
  墨倾柔突然被抢走了台词,诧异道:“云兄,你怎么也完了?”
  “没有!你听错了!”云清净窘迫不已,“对了,我本来打算后天离开,现在既然来了别的客人,我决定明天就走……不,我现在就走!”
  墨倾柔:“???”
  云清净敷衍地笑了几声,脚底已经打算抹油开溜,一转身,恰巧遇上了归来的风醒和涯月。
  涯月的模样恢复如初,周身的妖力也重新藏了起来,眼下却只能怯怯地躲在风醒身后。
  云清净忙不迭止住脚步,也不敢擅自靠近。
  墨倾柔察觉到几人的古怪:“你们怎么都来了?”
  “小姐,”涯月定了定神,“涯月有些事情要向小姐坦白。”
  墨倾柔仓皇的脸色瞬间静若古潭。
  .
  墨云水榭外养的鲤鱼都肥了好几圈,祥瑞还兴致勃勃地趴在栏杆上喂食。
  水榭内仍是一尘不染,墨倾柔端坐在前,始终缄默不语。
  涯月的身份早在当初的北原之行就已初现端倪,只是最近诸事缠身,倾柔无暇顾及,况且涯月与她相伴十余年,根本无可质疑,如今涯月主动坦白,她自然是不假思索地接受了。
  “对不起,小姐,瞒了你和大少爷这么久。”涯月几乎全盘托出,唯一隐去的便是她被妖后指派过来执行的各种任务。
  是风醒出于多重考虑,特地让她将妖后暗中密谋这一部分关系驳杂的事情抹去了,以免横生枝节。
  不是诚意不足,而是时机未到,尤其是旁边还站着一位来头不小的仙族人。
  云清净没有细究涯月的话,只大剌剌地归咎于“人生在世,谁没尝过几瓢苦水”,没什么新鲜的,于是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根本没有注意到风醒望着他的目光——
  那目光隐在空气里,畏首畏尾地徘徊在他身侧,不肯冒犯,却又舍不得离去。
  仙尊,你一直在找的那本书是《千诀录》么……
  倘若找回了书,你是否就要离开了……
  风醒眼里掠过一丝落寞,取而代之的是一贯轻描淡写的笑意。
  云清净似乎有所感应,转头瞥向风醒时,他的目光已经飘远,落在阁外未知的风景上。
  “涯月,你先起来。”墨倾柔缓缓拨动轮椅,涯月拉住倾柔的手站起身来,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墨倾柔握着她布满干茧的手,觉得苦中带甜:“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涯月泫然泣下:“嗯。”
  墨倾柔莞尔一笑,而后转头问道:“醒兄,你可知这次海兄为何会来墨家?”
  云清净一阵激灵,到处跑马的思绪全被拽了回来,万分警惕地盯着这死疯子。
  风醒先是疑惑地“嗯”了一句,直到瞥见云清净忐忑的神情,才恍然回悟:“丫头,你该不会没有看过海兄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吧?”
  坏了!云清净暗叫不妙,只得拼命挤眉弄眼,风醒嘴角轻扬,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嗬呀!这厮平时耳背就算了,现在搁这儿装什么瞎呢!
  “果然……”墨倾柔浅浅一叹,拉住涯月的衣袖,“涯月,你替我找找那封信放在哪儿了。”
  “不用找了!已经被我……不小心撕了!”云清净理亏,自觉拿出了坦白从宽的一套。
  主仆二人:“?”
  风醒笑意更深,未等云清净编好借口,先行开口道:“没关系,我一字一句都背下来了。”
  主仆二人:“???”
  云清净:“???”
  墨倾柔的脸莫名烧了起来,慌忙道:“等等,难道醒兄你也看过这些往来的书信?”
  不仅看过,还是在背后推敲字句的谋士,不给酬劳的那种。
  风醒不忍出卖人家的痴心一片,只得将锅往自己头上扣。
  岂料云清净率先火急火燎地蹿了上来:“我、我拿给他看的!”
  风醒双眸猝然一跳,险些要热泪盈眶:“仙尊……”
  “闭嘴!”云清净回头一声低斥,又一脸视死如归地望着小丫头,“反正是我对不住你!你骂我吧!”
  墨倾柔听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地扶着额头:“再等等,所以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云清净所有的霉头都触在了里面的小纸条上,信中写了什么他还真没仔细看过。
  此时风醒轻轻一拍他的肩,有“让我来说”的意思,云清净便撤了半步。
  “说来似乎也没写什么要紧的,”风醒答道,“不过是海兄打算凯旋之后来墨家提亲。”
  谁凯旋之后要来提亲?
  他什么时候要来提亲?
  他凯旋之后要来干什么?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墨倾柔从头到脚,连同头发丝都彻底风干,似乎涯月轻轻一碰,她就能立刻化成一地的灰,随风飘散。
  .
  宇文海始终惦记着驿站里的人马和堆满整间屋子的聘礼,一边有口无心地应付着墨家人与他的寒暄,一边苦于如何开口。
  出神的片刻,只见门外传来下人的呼声——
  “见过大当家。”
  门前投来的人影不过是轻轻一扫,宇文海即刻感到乌云压下,浑身惶然一震。
  他匆匆站起身来:“晚辈宇文海,见过墨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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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闲来废话一句:多事之秋,且行且珍惜吧,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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