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穆霖之死（二）——双贱合璧
萧星寒死，还是穆霖死，晋连城本以为是他在逼萧星寒做抉择，但是当穆霖把刀推进自己心口的时候，晋连城才知道，最终做出选择的是穆霖，甚至于穆霖在用自己交换上官凌，成为晋连城的人质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今天。
那么一瞬间，晋连城知道穆霖在做什么，但他不能接受。然而现实摆在面前，不久之前是萧星寒和穆霖必须死一个，现在穆霖死了，接下来，便是萧星寒和晋连城的你死我活！
利箭破空，速度极快地射向了晋连城，萧星寒也拔剑，飞身而起朝着晋连城杀了过来。
而晋连城的第一想法并不是跟萧星寒分个高下，而是逃！他已经亲手灭掉了他原本并不牢靠的盟友纪韩两家之主，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他不认为自己有战胜萧星寒的可能。假如不是手中有重要的人质，晋连城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穆霖坠入海中的同时，晋连城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泛起的血浪，自己纵身一跃，也朝着海中跳去！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逃生之路了！
晋连城向来谨慎，当时他让纪家的船在距离朔雪城的海岸边还有将近五十米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一切又发生得太快，所以，祁宁远和上官凌射过来的箭还没到跟前，萧星寒也没到跟前，晋连城已经跳下了船！
萧星寒一手持剑，另外一只手中，射出了密密麻麻的毒针，角度精准，在晋连城坠入海中之前，悉数没入了他的身体！
萧星寒一头扎进了海中，海水冰冷刺骨，他快速地游到了穆霖和晋连城坠海的地方，也不过片刻功夫，还能看到大片的血迹，但诡异的是，穆霖不见了，随后跳下来的晋连城也失去了踪影！
萧星寒在附近继续找，那边祁宁远和上官凌各自驾着一艘小船快速到了跟前，祁宁远叫萧星寒，让他上来，萧星寒却没有理会。
上官凌也一头扎进了海中，祁宁远叹了一口气，对着岸上的人打了个手势，朔雪城的高手纷纷跳入了海中，开始寻找穆霖和晋连城。
祁宁远飞身上了纪家和韩家的船，发现船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晋连城是真的狠，利用完了纪家和韩家之后，把他们甩开的方式就是全都毒死，省得他们碍事。因为晋连城目标太明确了，只想让萧星寒死，别的什么都不要，自认为有穆霖这个人质在手，他进可攻退可守，等萧星寒死了，他挟持着穆霖，依旧会有退路。
祁宁远在两艘船上找了个遍，人是真的都死光了，不过船上只有纪宏宇和韩晁，并没有纪逸和韩耀祖，两家的老城主这次也没有出面，想必都还活着。而这导致的结果是，两船的高手都死在了朔雪城外，那两城剩下的人，一定会把朔雪城谌家当成凶手，接下来，必然是不死不休。
假如跟纪家和韩家剩下的人解释，说纪宏宇和韩晁是晋连城杀的，跟朔雪城没关系，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恐怕这也是晋连城原本的计划之一，通过杀了纪宏宇和韩晁，给朔雪城制造两家不共戴天的仇敌。
祁宁远本来是怀疑晋连城有可能从其他地方再回到船上去，查探过后，没有收获，他自己也跳入了海中，去找晋连城和穆霖。
一直到天色渐暗，他们的搜索范围已经扩大了几十倍，朔雪城的高手纷纷筋疲力尽，不得不回到岸上去休息的时候，祁宁远也撑不住了。这是冬季，白天的海水没有晚上那么冷，但也是冷的，这会儿已经快到晚上了，气温骤降，他感觉自己快冻僵了，看到小船在旁边，就从海中出来爬了上去，运功给自己的身体增加了点热度。再去看的时候，海中还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萧星寒，一个是上官凌。他们俩最早跳入海中，快一天了，一直没有出来过，到现在都还在往远处找。
“表妹夫。”祁宁远过去，想让萧星寒上来。天已经黑了，海中越来越冷，人的身体根本扛不住，在茫茫大海中找人，跟大海捞针没有什么分别。祁宁远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但现实就是，再这样找下去，希望也很渺茫。
萧星寒并没有理会祁宁远，祁宁远又去找上官凌。
上官凌脸上全是水，眉毛上面已经结了白色的冰碴，那双眼睛却是通红的。他仿佛听不见祁宁远在叫他，又往旁边游了一点之后，浑身僵硬，感觉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脑袋即将沉入海中的时候，被祁宁远大力拽了出来。
祁宁远双手贴在上官凌背上，给他驱寒，过了片刻，上官凌恢复了很多，脸上依旧全都是水，却也不是水，都是泪。
“穆霖死了……”上官凌喃喃地说，“他真的死了……”
祁宁远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之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夜幕之下黑沉沉的大海，四下已经看不到萧星寒的影子了。
祁宁远心中一沉，高喊了一声：“表妹夫！”
没有人回应，祁宁远又喊了一声：“星寒！萧星寒！”
上官凌神色一紧，站了起来：“他人呢？”
“不知道，刚刚还在海里。”祁宁远话落，正焦急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祁宁远和上官凌同时回头，惊愕地看着漂在海上的纪家大船，突然四分五裂，眨眼的功夫就被巨浪吞没，沉了下去！然后是韩家的船，也被巨浪掀翻，沉入了海中！
“都是我的错……”上官凌喃喃地说着，看到一道黑影从海中飞出，落在岸上，一个腾跃，又消失不见，他知道那是萧星寒，愤怒的萧星寒。
祁宁远也没有心情安慰上官凌，因为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谁也没有预料到。
祁宁远和上官凌回到岸上，吩咐朔雪城的高手，继续找。休息过后，轮换着乘船，点着火把，出海去找，人总是会漂起来的。
“我也去找。”上官凌站在岸上说。
“别添乱了，也别再说什么都是因为你，跟我回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祁宁远说着转身走了。
上官凌神色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看了一眼面前波涛汹涌的大海，转身跟着祁宁远一起进了朔雪城，回了城主府。
祁宁远和上官凌还没见到萧星寒，先见到了谌寂。
谌寂拄着一根拐杖，站在一个路口，看到他们回来，询问的眼神看了过来。
祁宁远上前，叹了一口气说：“外公，外面冷，您先回去休息吧。我今天没胃口，不陪您吃饭了。”
“穆霖呢？”谌寂抓着祁宁远的袖子问。
祁宁远沉默不语，看到上官凌眼底有水光闪过，谌寂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他……死了？”
“外公，先回去吧。”祁宁远说着，直接把谌寂打横抱了起来，送回了房间，谌寂口中一直在喃喃地说着：“小花儿怎么办……”
小花儿怎么办……祁宁远也不知道。现在穆妍还在闭关，穆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都很想抽自己一巴掌。如果当初遇到晋连城的时候，他能拦住穆霖，或者他自己出面也好，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而几乎认识穆妍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穆霖对她有多重要……
祁宁远和上官凌见到萧星寒的时候，萧星寒换了一身衣服，一个人正在吃饭。
看到他们来了，萧星寒抬头看了一眼，说了一个字“坐”。
“我让人继续找，有消息会立刻禀报的。”祁宁远说。
“嗯。”萧星寒应了一声。
上官凌没说话，就听到萧星寒说：“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们，穆霖手中有我给他的还生蛊。”
萧星寒话落，祁宁远和上官凌神色都是狂喜！
“表妹夫你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我等会儿得去跟外公说一声，让他放心！”祁宁远神情激动地说。
上官凌神色又紧张起来：“他用了吗？”
“你们带回来的东西里面没有。”萧星寒说。
上官凌也高兴起来：“那肯定是用了！这就好了，他一定会活着的！”
“表妹夫你太有先见之明了！”祁宁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高兴什么？”萧星寒冷冷地说，“今天找不到他，你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祁宁远和上官凌眼中的喜色都瞬间褪去了，祁宁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那么短的时间我们就去找了，怎么都找不到人，连晋连城也不见了，难道他又被晋连城带走了？”
上官凌拧眉：“但我看到晋连城中了萧老大的暗器。”
“晋连城自身难保，带不走穆霖。”萧星寒说。
“那……另有其人？！”祁宁远心中一惊。这样的话，穆霖就算有还生蛊保命，依旧无法脱离危险。
“当初我落到晋连城手中，就不是晋连城抓的！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上官凌说。
“暗处有人在帮晋连城，齐昀怕是也落到了那人手中。”祁宁远面色凝重地说，“表妹夫，会不会是我们一直在查的那个幕后黑手？”
“有可能。”萧星寒说，“继续找，加强戒备，如果穆霖还在他们手里，接下来，他们还会来的。”
“纪家和韩家，接下来也是麻烦。”祁宁远说。
“都杀了吧！”萧星寒轻飘飘地说。
“都……杀了？”祁宁远心中一惊，“表妹夫我知道穆霖出事你很生气，但是不能屠城吧？那两个城里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
萧星寒皱眉看了祁宁远一眼，祁宁远瞬间明白：“哦，杀了纪家和韩家的人！我知道了！是不是我们先按兵不动，等他们来了之后再解决？现在朔雪城不安全，贸然把高手派出去，不是好事。”
“嗯。”萧星寒应了一声，“派人去附近的岛上都搜查一下，如果晋连城和穆霖都是被人带走的，不会走太远。”
“好。”祁宁远点头，“我这就去安排！”话落又叹了一口气，“现在既希望表妹出关，又怕她出关。希望表妹出关之前，我们能把穆霖找到带回来！”
上官凌跟祁宁远一起出去了，萧星寒进到内室，看着穆妍，微微叹了一口气。在看到祁宁远和上官凌带回来的穆霖的东西的时候，萧星寒就知道穆霖把还生蛊给吞了，所以才会在晋连城用穆霖威胁他的时候一直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穆霖把匕首推进自己心口，萧星寒并不是很意外，只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是失去了掌控。
暗处似乎有一双手，在搅合，在掌控，在默默地推动事情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否则原本应该是穆霖死亡，晋连城逃走，不管萧星寒能不能把晋连城给杀了，至少可以把穆霖的“尸体”带回来，三天过后，穆霖在还生蛊的作用下就可以死而复生了。
然而现在穆霖不知道在何处，如果真的落入了敌人手中，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很难预料。
玄苦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来找萧星寒，看到萧星寒的脸色，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问了一句：“你开始修炼那本幻音诀了吗？”
“嗯。”萧星寒点头。
“顺利吗？”玄苦问。
“你现在对我用音攻试试。”萧星寒答非所问。
玄苦皱眉：“为什么？”
“你试一下就知道为什么。”萧星寒没有解释。
玄苦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萧星寒说的，开始念经。
结果萧星寒就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你有防备？”玄苦问萧星寒。
“我听到了，但是没用。”萧星寒说，“幻音诀不是音攻秘籍，是反音攻秘籍。”
玄苦瞪大了眼睛：“反音攻秘籍？什么意思？”
“就是，把敌人的音波攻击，全都原路反击回去。”萧星寒说。
“那我为什么没事？”玄苦不解。
“因为你的音攻特殊，攻的是心，我也只能抵御，便是返回去，你心思纯净，也不会受到影响。”萧星寒说。
“这么厉害吗？”玄苦很惊讶，“怪不得师父要把这本秘籍藏得那么深，这样的话，之后不管谁对你用音攻，不仅没用，反倒会自受其害！”
“你回去吧。”萧星寒开口逐客。
“那个，我要不要为穆霖念个经啊……”玄苦问萧星寒。
“念什么经？他肯定还活着，你睡觉去！”萧星寒面色一沉。
“我是说，念个经祈福保平安……”玄苦弱弱地说着，转身出去了。他没有想穆霖死，不是打算念超度亡灵的经……
祈福保平安……萧星寒看着玄苦离开，从外面把门给关上，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轻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希望穆霖没事。”
第二天一早，祁宁远再次过来跟萧星寒禀报找人的进度。
昨天夜里，朔雪城的高手在海上找了一夜，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方圆十里，晋连城和穆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萧星寒让把海上的人都撤了，让他们把朔雪城里面，又进行了一遍地毯式的搜索，不出意外还是没有收获。
“表妹夫，或许我们只能等了。”祁宁远说，“如果穆霖活着，是自由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他活着落入了敌人手中，对方也不会杀他，一定会利用他。我相信他不会死的。”
晋连城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他经历了很多很多痛苦的事情，最后他被冰冷的海水徐徐淹没，被一只手抓着，沉入了海中。当他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几年前，在明月国的无双城，他还是尊贵的东阳国晋王爷，享受万人追捧，在慕容世家拍卖大会前夕，明月国的摄政王明腾要举办一场宴会，宴会上面晋连城看到了穆妍，她穿着一身缀满繁星的裙子，那样美丽耀眼，光彩夺目……
只是一瞬间的回忆，晋连城回到了现实中，看清了勾起他回忆的主人公，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女人。
并不是晋连城为自己人生选择的女主角穆妍，而是……一个曾经在他眼中，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可笑的贱人，天羽大陆明月国皇后和摄政王明腾所生的私生女，曾经明月国的三公主，明心瑶……
晋连城以为这个女人早就死了，看到的第一眼，他甚至需要努力回想，才能想起明心瑶这个名字来。甚至有一瞬间，晋连城怀疑是不是只是容貌相似，毕竟气质，不太一样。
“还记得我吗？晋王爷。”面前的女人突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让晋连城再也无需怀疑，这就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明心瑶。
晋连城已经想起之前发生什么事了，他挟持了穆霖，逼萧星寒死，最终死的却是穆霖，而他不得不跳海。他明明记得他中了萧星寒的暗器，再加上原本的噬心蛊，现在他就算活着，也该疼得生不如死，但为何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痛苦的感觉了？难道，救他的人，就是面前这个明心瑶？而明心瑶竟然有能耐解了萧星寒给他下的噬心蛊？
“明三公主，真的太久没见了。”晋连城开口，还是曾经对明心瑶的称呼。
明心瑶听到这个称呼，神色冷漠地说：“好几年没有人这样叫我，听起来都有些陌生了。”
“彼此彼此。”这是晋连城在回应明心瑶之前叫他“晋王”这件事。
“晋王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明心瑶比曾经瘦了很多，气质看起来很阴郁，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面容明艳，骄纵任性，不可一世的公主了。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自己会说，否则我问了也没用。”晋连城站了起来，身上还穿着原来的衣服，但是已经干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武器以及他身上携带的药物和毒物都不见了。
晋连城看了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简陋的屋子，有床，有桌子，有椅子，没有多余的装饰物。
明心瑶坐了下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右手上面整个都被黑色的手套裹着，看不到皮肤，腰间挂着一把长剑，领口和袖边绣着的暗纹，全都是细碎的星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是我救了你。”明心瑶开口。
几乎同时，晋连城开口，似笑非笑地说：“你还惦记着萧星寒呢？”
晋连城话落，就看到明心瑶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不要提那个名字！”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何必不承认呢？我差点都忘了，你曾经当公主的时候，给自己取的封号，叫做慕星公主。”晋连城说着，在明心瑶对面坐了下来。
“我恨他入骨！”明心瑶咬牙切齿地说。
“听过一句话，无爱则无恨。”晋连城看着明心瑶说，“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跟萧星寒的过往，曾经那位光风霁月的少年神医救过你，你眼中便再也没有别的男人，你为他付出了很多，但他始终不屑一顾，后来他娶穆妍为妻，你却被他设计嫁与他人，受尽苦楚，执念成魔，无法释怀。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依旧没有放弃穆妍，我们彼此彼此。”
听到晋连城的话，明心瑶的眼底闪过一丝怅惘，很快便回神，看着晋连城说：“你太蠢了！我把上官凌送到你手里，你竟然不好好利用，让穆霖把他换走了！既然得到了穆霖那么好的人质，为什么还要让他醒着？还给他自尽的机会？!”
“原来上官凌是你抓的。”晋连城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一别几年，没想到现在你实力如此高强。不过穆霖的事情，虽然是我思虑不周，但你不应该怪我，如果他昏迷着，没有自杀，那我现在已经成功地把萧星寒给逼死了。你肯定不希望你的心上人萧星寒没命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出手阻止我，我说得对吗？”
明心瑶面色沉沉：“不必再说废话！穆霖还没死！”
晋连城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穆霖没死？他在哪儿？”
“他只是受了重伤，还有气，在隔壁。”明心瑶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晋连城问。
“寒鸦岛。”明心瑶说。
晋连城听过这个名字，是朔雪城的一个附属岛屿，但是据说没有什么人居住，很荒凉。
“你自己一个人，从萧星寒眼皮子底下，把我和穆霖都带回来了？”晋连城觉得不可能。
“不是我自己，还有一个人。”明心瑶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手。
有个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进来了，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一壶两杯，他把杯子分别放在明心瑶和晋连城面前，斟满酒，默默地退到了明心瑶身后，眉眼恭顺地站在那里。
“齐昀，萧月儿的夫人齐玉婵的师兄。”晋连城眼眸微眯，“他也落入你手中了？你这是对他下了傀儡蛊吗？你竟然懂蛊术？”
“看来你对他的身份并不了解。”明心瑶端起酒杯，轻饮了一口，缓缓地说，“他是我的孪生兄长。”
晋连城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认识齐昀的时候，齐昀就是碧血山庄的弟子，对他来说，齐昀的身份是萧月笙的妻子齐玉婵的师兄。
明心瑶又回答了晋连城关于蛊术的问题：“你也学过蛊毒，我会蛊术，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晋连城自己虽然算是懂蛊术，但是迄今为止都不会用傀儡蛊。这说明有一个蛊术十分厉害的人教过明心瑶，而晋连城认为明心瑶身后绝对还有别的人，她如果只靠自己的话，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混到了天启大陆来，而且还拥有了一身应该不比现在的晋连城弱的实力，并且学了蛊术。
但是晋连城并没有把他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看着明心瑶问了一句：“这么说，萧星寒给我下的噬心蛊，你已经帮我解了？”
“没有。”明心瑶摇头，“噬心蛊是萧星寒独创的，别人解不了，我只是给你吃了一点好药，让你暂时不会疼而已。”
晋连城有些失望，但也不是太意外。如果明心瑶连萧星寒独创的蛊都能解的话，晋连城自己都不信。他看着明心瑶问：“齐昀是你从仙萝岛抓走的？”
“嗯，我本来想劝他效忠于我，没想到，他一清醒就要杀我，那我也只能对他用傀儡蛊，留下我这个孪生兄长在身边了。”明心瑶冷笑。
“将来如果有需要，你还是会把他当做对付穆妍的人质，你并不在乎他的性命。”晋连城说。
“我为何要在乎他的性命呢？虽然没有他的话，曾经我早就死了，他救过我一次，才有了我的现在，但我并不感激他。原因，你肯定想不到，他中了傀儡蛊之后，我问他对穆妍是什么看法，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竟然说，他曾经爱慕穆妍。哈哈！你说这可笑吗？听了他跟穆妍认识的经历，我还真是有点感动呢，感动得更想让穆妍不得好死了！因为不仅我最爱的男人心里只有穆妍，就连我一母同胞的孪生哥哥，都说可以为了穆妍而死！”明心瑶提起穆妍，神情突然激动起来，拳头握了起来，眼中满是恨意。
晋连城连齐昀跟明心瑶是孪生兄妹这件事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齐昀跟穆妍之间还有那样的关系。
晋连城默默地看着明心瑶咬牙切齿地诉说着她对穆妍的恨，一直到明心瑶说完，冷静下来，晋连城才开口说：“那你不应该找我，我们的目的并不相同，你想杀了穆妍，得到萧星寒，而我，想得到穆妍，让萧星寒不得好死。”
“不，我们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把他们拆开，让他们死生不复相见！”明心瑶厉声说，“即便要用傀儡蛊，得到的只是一具躯壳，甚至得到的是一具尸体，这辈子，我也要让萧星寒属于我明心瑶！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他的，明明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凭什么我要输给穆妍那个贱人？！我不服！我不甘心！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对不甘心！”
“注意你的言辞！”晋连城面色微沉，对他而言，明心瑶才是贱人，他不想听到明心瑶侮辱穆妍。
“哼，知道，她是你的心肝！可惜啊，你跟我一样，明明先遇见穆妍，最终她却选了萧星寒！”明心瑶阴阳怪气地说。
“我知道，我现在问你背后的人是谁，你肯定不会说。”晋连城看着明心瑶说，“说吧，你帮我又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明心瑶看着晋连城说，“穆霖还没死，接下来，你还有一次机会，但是跟萧星寒提什么条件，要按照我说的来！”
“说来听听。”晋连城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而明心瑶现在再厉害，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贱货而已，他倒是想看看，明心瑶打算利用穆霖达到什么目的。
“这次，我要你用穆霖，逼萧星寒自断一臂！不要他的命，我想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明心瑶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疯狂的女人。”晋连城轻哼了一声。他任何时候都不会逼穆妍自断一臂的，明心瑶这个贱货比他更像是个疯子。
“认清你的处境！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死了！”明心瑶厉声说。
“好，明大小姐，只是自断一臂，我想萧星寒也不会犹豫的。他砍了我的手臂，我巴不得他也变成跟我一样的残废。但你又怎么能保证我的安全？事成之后我怕是走不了了。”晋连城说。
明心瑶冷笑：“你用穆霖的性命威胁他，并不需要把穆霖交给他，事成之后，穆霖依旧在你手里，怕什么？而且我的孪生兄长可以借给你用用，动手的时候，他可以帮你，撤退的时候，让他挡在你面前。他可是声称自己是萧星寒和穆妍的朋友呢，到时候你还不是想如何便如何？”
“你为何自己不去？”晋连城看着明心瑶问，“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情郎萧星寒吗？”
“现在还不到见他的时候。”明心瑶声音低沉地说，“不要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
“好，就照你说的做，现在我想见见穆霖。”晋连城说，“我很想问问他，为萧星寒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哼，你不会懂的，我也不想懂。”明心瑶说着站了起来，“他在隔壁，我给他用了最好的疗伤药，应该快醒了。有他在手，接下来，我们为所欲为！”
晋连城的唇角也微微翘了起来，觉得暂时跟明心瑶合作倒也无妨，寻找合适的时机再脱身便是了，这个疯狂的贱货利用起来，并不是多困难。
只是两人正准备出门到隔壁去看穆霖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明心瑶神色微变，快步走了过去，晋连城也连忙跟上了。齐昀低着头，跟着他们身后。
“你要干什么？”明心瑶看着此时从床上下来，已经拿了桌上放着的匕首的穆霖，厉声问。
穆霖脸色煞白，胸口的伤被处理过上了药，但还是钻心的疼。他比明心瑶预计醒来的要早，所以听到了隔壁明心瑶和晋连城的对话，他艰难地从床上滚下来，从桌上抓了一把匕首，不偏不倚地抵着自己伤口尚未愈合的心口，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明心瑶和晋连城，当看到站在明心瑶身后，目光恭顺的齐昀，穆霖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穆霖，别犯傻，你命大才能活着，你现在难道想再自杀一次吗？”晋连城看着穆霖，眉头拧了起来，“就算你想自杀，也要等到我把你带到朔雪城附近再自杀，至少再见一面你最疼爱的妹妹穆妍，你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不会再给我自裁的机会……”穆霖声音虚弱地说，他很清醒，所以他知道，假如他再次被挟持作为人质去朔雪城的话，他一定会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或许会昏迷，就算醒着，怕是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的……”穆霖话落，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明心瑶扑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晋连城眼眸猛地微缩：“穆霖！你这样值得吗？”
穆霖不可能回答晋连城了，他闭上了眼睛，嘴角苍白的弧度，带着对晋连城和明心瑶深深的嘲讽……
那么一瞬间，晋连城知道穆霖在做什么，但他不能接受。然而现实摆在面前，不久之前是萧星寒和穆霖必须死一个，现在穆霖死了，接下来，便是萧星寒和晋连城的你死我活！
利箭破空，速度极快地射向了晋连城，萧星寒也拔剑，飞身而起朝着晋连城杀了过来。
而晋连城的第一想法并不是跟萧星寒分个高下，而是逃！他已经亲手灭掉了他原本并不牢靠的盟友纪韩两家之主，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他不认为自己有战胜萧星寒的可能。假如不是手中有重要的人质，晋连城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穆霖坠入海中的同时，晋连城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泛起的血浪，自己纵身一跃，也朝着海中跳去！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逃生之路了！
晋连城向来谨慎，当时他让纪家的船在距离朔雪城的海岸边还有将近五十米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一切又发生得太快，所以，祁宁远和上官凌射过来的箭还没到跟前，萧星寒也没到跟前，晋连城已经跳下了船！
萧星寒一手持剑，另外一只手中，射出了密密麻麻的毒针，角度精准，在晋连城坠入海中之前，悉数没入了他的身体！
萧星寒一头扎进了海中，海水冰冷刺骨，他快速地游到了穆霖和晋连城坠海的地方，也不过片刻功夫，还能看到大片的血迹，但诡异的是，穆霖不见了，随后跳下来的晋连城也失去了踪影！
萧星寒在附近继续找，那边祁宁远和上官凌各自驾着一艘小船快速到了跟前，祁宁远叫萧星寒，让他上来，萧星寒却没有理会。
上官凌也一头扎进了海中，祁宁远叹了一口气，对着岸上的人打了个手势，朔雪城的高手纷纷跳入了海中，开始寻找穆霖和晋连城。
祁宁远飞身上了纪家和韩家的船，发现船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晋连城是真的狠，利用完了纪家和韩家之后，把他们甩开的方式就是全都毒死，省得他们碍事。因为晋连城目标太明确了，只想让萧星寒死，别的什么都不要，自认为有穆霖这个人质在手，他进可攻退可守，等萧星寒死了，他挟持着穆霖，依旧会有退路。
祁宁远在两艘船上找了个遍，人是真的都死光了，不过船上只有纪宏宇和韩晁，并没有纪逸和韩耀祖，两家的老城主这次也没有出面，想必都还活着。而这导致的结果是，两船的高手都死在了朔雪城外，那两城剩下的人，一定会把朔雪城谌家当成凶手，接下来，必然是不死不休。
假如跟纪家和韩家剩下的人解释，说纪宏宇和韩晁是晋连城杀的，跟朔雪城没关系，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恐怕这也是晋连城原本的计划之一，通过杀了纪宏宇和韩晁，给朔雪城制造两家不共戴天的仇敌。
祁宁远本来是怀疑晋连城有可能从其他地方再回到船上去，查探过后，没有收获，他自己也跳入了海中，去找晋连城和穆霖。
一直到天色渐暗，他们的搜索范围已经扩大了几十倍，朔雪城的高手纷纷筋疲力尽，不得不回到岸上去休息的时候，祁宁远也撑不住了。这是冬季，白天的海水没有晚上那么冷，但也是冷的，这会儿已经快到晚上了，气温骤降，他感觉自己快冻僵了，看到小船在旁边，就从海中出来爬了上去，运功给自己的身体增加了点热度。再去看的时候，海中还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萧星寒，一个是上官凌。他们俩最早跳入海中，快一天了，一直没有出来过，到现在都还在往远处找。
“表妹夫。”祁宁远过去，想让萧星寒上来。天已经黑了，海中越来越冷，人的身体根本扛不住，在茫茫大海中找人，跟大海捞针没有什么分别。祁宁远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但现实就是，再这样找下去，希望也很渺茫。
萧星寒并没有理会祁宁远，祁宁远又去找上官凌。
上官凌脸上全是水，眉毛上面已经结了白色的冰碴，那双眼睛却是通红的。他仿佛听不见祁宁远在叫他，又往旁边游了一点之后，浑身僵硬，感觉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脑袋即将沉入海中的时候，被祁宁远大力拽了出来。
祁宁远双手贴在上官凌背上，给他驱寒，过了片刻，上官凌恢复了很多，脸上依旧全都是水，却也不是水，都是泪。
“穆霖死了……”上官凌喃喃地说，“他真的死了……”
祁宁远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之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夜幕之下黑沉沉的大海，四下已经看不到萧星寒的影子了。
祁宁远心中一沉，高喊了一声：“表妹夫！”
没有人回应，祁宁远又喊了一声：“星寒！萧星寒！”
上官凌神色一紧，站了起来：“他人呢？”
“不知道，刚刚还在海里。”祁宁远话落，正焦急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祁宁远和上官凌同时回头，惊愕地看着漂在海上的纪家大船，突然四分五裂，眨眼的功夫就被巨浪吞没，沉了下去！然后是韩家的船，也被巨浪掀翻，沉入了海中！
“都是我的错……”上官凌喃喃地说着，看到一道黑影从海中飞出，落在岸上，一个腾跃，又消失不见，他知道那是萧星寒，愤怒的萧星寒。
祁宁远也没有心情安慰上官凌，因为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谁也没有预料到。
祁宁远和上官凌回到岸上，吩咐朔雪城的高手，继续找。休息过后，轮换着乘船，点着火把，出海去找，人总是会漂起来的。
“我也去找。”上官凌站在岸上说。
“别添乱了，也别再说什么都是因为你，跟我回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祁宁远说着转身走了。
上官凌神色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看了一眼面前波涛汹涌的大海，转身跟着祁宁远一起进了朔雪城，回了城主府。
祁宁远和上官凌还没见到萧星寒，先见到了谌寂。
谌寂拄着一根拐杖，站在一个路口，看到他们回来，询问的眼神看了过来。
祁宁远上前，叹了一口气说：“外公，外面冷，您先回去休息吧。我今天没胃口，不陪您吃饭了。”
“穆霖呢？”谌寂抓着祁宁远的袖子问。
祁宁远沉默不语，看到上官凌眼底有水光闪过，谌寂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他……死了？”
“外公，先回去吧。”祁宁远说着，直接把谌寂打横抱了起来，送回了房间，谌寂口中一直在喃喃地说着：“小花儿怎么办……”
小花儿怎么办……祁宁远也不知道。现在穆妍还在闭关，穆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都很想抽自己一巴掌。如果当初遇到晋连城的时候，他能拦住穆霖，或者他自己出面也好，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而几乎认识穆妍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穆霖对她有多重要……
祁宁远和上官凌见到萧星寒的时候，萧星寒换了一身衣服，一个人正在吃饭。
看到他们来了，萧星寒抬头看了一眼，说了一个字“坐”。
“我让人继续找，有消息会立刻禀报的。”祁宁远说。
“嗯。”萧星寒应了一声。
上官凌没说话，就听到萧星寒说：“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们，穆霖手中有我给他的还生蛊。”
萧星寒话落，祁宁远和上官凌神色都是狂喜！
“表妹夫你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我等会儿得去跟外公说一声，让他放心！”祁宁远神情激动地说。
上官凌神色又紧张起来：“他用了吗？”
“你们带回来的东西里面没有。”萧星寒说。
上官凌也高兴起来：“那肯定是用了！这就好了，他一定会活着的！”
“表妹夫你太有先见之明了！”祁宁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高兴什么？”萧星寒冷冷地说，“今天找不到他，你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祁宁远和上官凌眼中的喜色都瞬间褪去了，祁宁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那么短的时间我们就去找了，怎么都找不到人，连晋连城也不见了，难道他又被晋连城带走了？”
上官凌拧眉：“但我看到晋连城中了萧老大的暗器。”
“晋连城自身难保，带不走穆霖。”萧星寒说。
“那……另有其人？！”祁宁远心中一惊。这样的话，穆霖就算有还生蛊保命，依旧无法脱离危险。
“当初我落到晋连城手中，就不是晋连城抓的！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上官凌说。
“暗处有人在帮晋连城，齐昀怕是也落到了那人手中。”祁宁远面色凝重地说，“表妹夫，会不会是我们一直在查的那个幕后黑手？”
“有可能。”萧星寒说，“继续找，加强戒备，如果穆霖还在他们手里，接下来，他们还会来的。”
“纪家和韩家，接下来也是麻烦。”祁宁远说。
“都杀了吧！”萧星寒轻飘飘地说。
“都……杀了？”祁宁远心中一惊，“表妹夫我知道穆霖出事你很生气，但是不能屠城吧？那两个城里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
萧星寒皱眉看了祁宁远一眼，祁宁远瞬间明白：“哦，杀了纪家和韩家的人！我知道了！是不是我们先按兵不动，等他们来了之后再解决？现在朔雪城不安全，贸然把高手派出去，不是好事。”
“嗯。”萧星寒应了一声，“派人去附近的岛上都搜查一下，如果晋连城和穆霖都是被人带走的，不会走太远。”
“好。”祁宁远点头，“我这就去安排！”话落又叹了一口气，“现在既希望表妹出关，又怕她出关。希望表妹出关之前，我们能把穆霖找到带回来！”
上官凌跟祁宁远一起出去了，萧星寒进到内室，看着穆妍，微微叹了一口气。在看到祁宁远和上官凌带回来的穆霖的东西的时候，萧星寒就知道穆霖把还生蛊给吞了，所以才会在晋连城用穆霖威胁他的时候一直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穆霖把匕首推进自己心口，萧星寒并不是很意外，只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是失去了掌控。
暗处似乎有一双手，在搅合，在掌控，在默默地推动事情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否则原本应该是穆霖死亡，晋连城逃走，不管萧星寒能不能把晋连城给杀了，至少可以把穆霖的“尸体”带回来，三天过后，穆霖在还生蛊的作用下就可以死而复生了。
然而现在穆霖不知道在何处，如果真的落入了敌人手中，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很难预料。
玄苦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来找萧星寒，看到萧星寒的脸色，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问了一句：“你开始修炼那本幻音诀了吗？”
“嗯。”萧星寒点头。
“顺利吗？”玄苦问。
“你现在对我用音攻试试。”萧星寒答非所问。
玄苦皱眉：“为什么？”
“你试一下就知道为什么。”萧星寒没有解释。
玄苦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萧星寒说的，开始念经。
结果萧星寒就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你有防备？”玄苦问萧星寒。
“我听到了，但是没用。”萧星寒说，“幻音诀不是音攻秘籍，是反音攻秘籍。”
玄苦瞪大了眼睛：“反音攻秘籍？什么意思？”
“就是，把敌人的音波攻击，全都原路反击回去。”萧星寒说。
“那我为什么没事？”玄苦不解。
“因为你的音攻特殊，攻的是心，我也只能抵御，便是返回去，你心思纯净，也不会受到影响。”萧星寒说。
“这么厉害吗？”玄苦很惊讶，“怪不得师父要把这本秘籍藏得那么深，这样的话，之后不管谁对你用音攻，不仅没用，反倒会自受其害！”
“你回去吧。”萧星寒开口逐客。
“那个，我要不要为穆霖念个经啊……”玄苦问萧星寒。
“念什么经？他肯定还活着，你睡觉去！”萧星寒面色一沉。
“我是说，念个经祈福保平安……”玄苦弱弱地说着，转身出去了。他没有想穆霖死，不是打算念超度亡灵的经……
祈福保平安……萧星寒看着玄苦离开，从外面把门给关上，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轻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希望穆霖没事。”
第二天一早，祁宁远再次过来跟萧星寒禀报找人的进度。
昨天夜里，朔雪城的高手在海上找了一夜，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方圆十里，晋连城和穆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萧星寒让把海上的人都撤了，让他们把朔雪城里面，又进行了一遍地毯式的搜索，不出意外还是没有收获。
“表妹夫，或许我们只能等了。”祁宁远说，“如果穆霖活着，是自由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他活着落入了敌人手中，对方也不会杀他，一定会利用他。我相信他不会死的。”
晋连城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他经历了很多很多痛苦的事情，最后他被冰冷的海水徐徐淹没，被一只手抓着，沉入了海中。当他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几年前，在明月国的无双城，他还是尊贵的东阳国晋王爷，享受万人追捧，在慕容世家拍卖大会前夕，明月国的摄政王明腾要举办一场宴会，宴会上面晋连城看到了穆妍，她穿着一身缀满繁星的裙子，那样美丽耀眼，光彩夺目……
只是一瞬间的回忆，晋连城回到了现实中，看清了勾起他回忆的主人公，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女人。
并不是晋连城为自己人生选择的女主角穆妍，而是……一个曾经在他眼中，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可笑的贱人，天羽大陆明月国皇后和摄政王明腾所生的私生女，曾经明月国的三公主，明心瑶……
晋连城以为这个女人早就死了，看到的第一眼，他甚至需要努力回想，才能想起明心瑶这个名字来。甚至有一瞬间，晋连城怀疑是不是只是容貌相似，毕竟气质，不太一样。
“还记得我吗？晋王爷。”面前的女人突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让晋连城再也无需怀疑，这就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明心瑶。
晋连城已经想起之前发生什么事了，他挟持了穆霖，逼萧星寒死，最终死的却是穆霖，而他不得不跳海。他明明记得他中了萧星寒的暗器，再加上原本的噬心蛊，现在他就算活着，也该疼得生不如死，但为何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痛苦的感觉了？难道，救他的人，就是面前这个明心瑶？而明心瑶竟然有能耐解了萧星寒给他下的噬心蛊？
“明三公主，真的太久没见了。”晋连城开口，还是曾经对明心瑶的称呼。
明心瑶听到这个称呼，神色冷漠地说：“好几年没有人这样叫我，听起来都有些陌生了。”
“彼此彼此。”这是晋连城在回应明心瑶之前叫他“晋王”这件事。
“晋王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明心瑶比曾经瘦了很多，气质看起来很阴郁，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面容明艳，骄纵任性，不可一世的公主了。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自己会说，否则我问了也没用。”晋连城站了起来，身上还穿着原来的衣服，但是已经干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武器以及他身上携带的药物和毒物都不见了。
晋连城看了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简陋的屋子，有床，有桌子，有椅子，没有多余的装饰物。
明心瑶坐了下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右手上面整个都被黑色的手套裹着，看不到皮肤，腰间挂着一把长剑，领口和袖边绣着的暗纹，全都是细碎的星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是我救了你。”明心瑶开口。
几乎同时，晋连城开口，似笑非笑地说：“你还惦记着萧星寒呢？”
晋连城话落，就看到明心瑶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不要提那个名字！”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何必不承认呢？我差点都忘了，你曾经当公主的时候，给自己取的封号，叫做慕星公主。”晋连城说着，在明心瑶对面坐了下来。
“我恨他入骨！”明心瑶咬牙切齿地说。
“听过一句话，无爱则无恨。”晋连城看着明心瑶说，“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跟萧星寒的过往，曾经那位光风霁月的少年神医救过你，你眼中便再也没有别的男人，你为他付出了很多，但他始终不屑一顾，后来他娶穆妍为妻，你却被他设计嫁与他人，受尽苦楚，执念成魔，无法释怀。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依旧没有放弃穆妍，我们彼此彼此。”
听到晋连城的话，明心瑶的眼底闪过一丝怅惘，很快便回神，看着晋连城说：“你太蠢了！我把上官凌送到你手里，你竟然不好好利用，让穆霖把他换走了！既然得到了穆霖那么好的人质，为什么还要让他醒着？还给他自尽的机会？!”
“原来上官凌是你抓的。”晋连城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一别几年，没想到现在你实力如此高强。不过穆霖的事情，虽然是我思虑不周，但你不应该怪我，如果他昏迷着，没有自杀，那我现在已经成功地把萧星寒给逼死了。你肯定不希望你的心上人萧星寒没命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出手阻止我，我说得对吗？”
明心瑶面色沉沉：“不必再说废话！穆霖还没死！”
晋连城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穆霖没死？他在哪儿？”
“他只是受了重伤，还有气，在隔壁。”明心瑶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晋连城问。
“寒鸦岛。”明心瑶说。
晋连城听过这个名字，是朔雪城的一个附属岛屿，但是据说没有什么人居住，很荒凉。
“你自己一个人，从萧星寒眼皮子底下，把我和穆霖都带回来了？”晋连城觉得不可能。
“不是我自己，还有一个人。”明心瑶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手。
有个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进来了，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一壶两杯，他把杯子分别放在明心瑶和晋连城面前，斟满酒，默默地退到了明心瑶身后，眉眼恭顺地站在那里。
“齐昀，萧月儿的夫人齐玉婵的师兄。”晋连城眼眸微眯，“他也落入你手中了？你这是对他下了傀儡蛊吗？你竟然懂蛊术？”
“看来你对他的身份并不了解。”明心瑶端起酒杯，轻饮了一口，缓缓地说，“他是我的孪生兄长。”
晋连城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认识齐昀的时候，齐昀就是碧血山庄的弟子，对他来说，齐昀的身份是萧月笙的妻子齐玉婵的师兄。
明心瑶又回答了晋连城关于蛊术的问题：“你也学过蛊毒，我会蛊术，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晋连城自己虽然算是懂蛊术，但是迄今为止都不会用傀儡蛊。这说明有一个蛊术十分厉害的人教过明心瑶，而晋连城认为明心瑶身后绝对还有别的人，她如果只靠自己的话，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混到了天启大陆来，而且还拥有了一身应该不比现在的晋连城弱的实力，并且学了蛊术。
但是晋连城并没有把他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看着明心瑶问了一句：“这么说，萧星寒给我下的噬心蛊，你已经帮我解了？”
“没有。”明心瑶摇头，“噬心蛊是萧星寒独创的，别人解不了，我只是给你吃了一点好药，让你暂时不会疼而已。”
晋连城有些失望，但也不是太意外。如果明心瑶连萧星寒独创的蛊都能解的话，晋连城自己都不信。他看着明心瑶问：“齐昀是你从仙萝岛抓走的？”
“嗯，我本来想劝他效忠于我，没想到，他一清醒就要杀我，那我也只能对他用傀儡蛊，留下我这个孪生兄长在身边了。”明心瑶冷笑。
“将来如果有需要，你还是会把他当做对付穆妍的人质，你并不在乎他的性命。”晋连城说。
“我为何要在乎他的性命呢？虽然没有他的话，曾经我早就死了，他救过我一次，才有了我的现在，但我并不感激他。原因，你肯定想不到，他中了傀儡蛊之后，我问他对穆妍是什么看法，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竟然说，他曾经爱慕穆妍。哈哈！你说这可笑吗？听了他跟穆妍认识的经历，我还真是有点感动呢，感动得更想让穆妍不得好死了！因为不仅我最爱的男人心里只有穆妍，就连我一母同胞的孪生哥哥，都说可以为了穆妍而死！”明心瑶提起穆妍，神情突然激动起来，拳头握了起来，眼中满是恨意。
晋连城连齐昀跟明心瑶是孪生兄妹这件事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齐昀跟穆妍之间还有那样的关系。
晋连城默默地看着明心瑶咬牙切齿地诉说着她对穆妍的恨，一直到明心瑶说完，冷静下来，晋连城才开口说：“那你不应该找我，我们的目的并不相同，你想杀了穆妍，得到萧星寒，而我，想得到穆妍，让萧星寒不得好死。”
“不，我们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把他们拆开，让他们死生不复相见！”明心瑶厉声说，“即便要用傀儡蛊，得到的只是一具躯壳，甚至得到的是一具尸体，这辈子，我也要让萧星寒属于我明心瑶！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他的，明明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凭什么我要输给穆妍那个贱人？！我不服！我不甘心！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对不甘心！”
“注意你的言辞！”晋连城面色微沉，对他而言，明心瑶才是贱人，他不想听到明心瑶侮辱穆妍。
“哼，知道，她是你的心肝！可惜啊，你跟我一样，明明先遇见穆妍，最终她却选了萧星寒！”明心瑶阴阳怪气地说。
“我知道，我现在问你背后的人是谁，你肯定不会说。”晋连城看着明心瑶说，“说吧，你帮我又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明心瑶看着晋连城说，“穆霖还没死，接下来，你还有一次机会，但是跟萧星寒提什么条件，要按照我说的来！”
“说来听听。”晋连城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而明心瑶现在再厉害，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贱货而已，他倒是想看看，明心瑶打算利用穆霖达到什么目的。
“这次，我要你用穆霖，逼萧星寒自断一臂！不要他的命，我想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明心瑶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疯狂的女人。”晋连城轻哼了一声。他任何时候都不会逼穆妍自断一臂的，明心瑶这个贱货比他更像是个疯子。
“认清你的处境！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死了！”明心瑶厉声说。
“好，明大小姐，只是自断一臂，我想萧星寒也不会犹豫的。他砍了我的手臂，我巴不得他也变成跟我一样的残废。但你又怎么能保证我的安全？事成之后我怕是走不了了。”晋连城说。
明心瑶冷笑：“你用穆霖的性命威胁他，并不需要把穆霖交给他，事成之后，穆霖依旧在你手里，怕什么？而且我的孪生兄长可以借给你用用，动手的时候，他可以帮你，撤退的时候，让他挡在你面前。他可是声称自己是萧星寒和穆妍的朋友呢，到时候你还不是想如何便如何？”
“你为何自己不去？”晋连城看着明心瑶问，“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情郎萧星寒吗？”
“现在还不到见他的时候。”明心瑶声音低沉地说，“不要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
“好，就照你说的做，现在我想见见穆霖。”晋连城说，“我很想问问他，为萧星寒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哼，你不会懂的，我也不想懂。”明心瑶说着站了起来，“他在隔壁，我给他用了最好的疗伤药，应该快醒了。有他在手，接下来，我们为所欲为！”
晋连城的唇角也微微翘了起来，觉得暂时跟明心瑶合作倒也无妨，寻找合适的时机再脱身便是了，这个疯狂的贱货利用起来，并不是多困难。
只是两人正准备出门到隔壁去看穆霖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明心瑶神色微变，快步走了过去，晋连城也连忙跟上了。齐昀低着头，跟着他们身后。
“你要干什么？”明心瑶看着此时从床上下来，已经拿了桌上放着的匕首的穆霖，厉声问。
穆霖脸色煞白，胸口的伤被处理过上了药，但还是钻心的疼。他比明心瑶预计醒来的要早，所以听到了隔壁明心瑶和晋连城的对话，他艰难地从床上滚下来，从桌上抓了一把匕首，不偏不倚地抵着自己伤口尚未愈合的心口，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明心瑶和晋连城，当看到站在明心瑶身后，目光恭顺的齐昀，穆霖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穆霖，别犯傻，你命大才能活着，你现在难道想再自杀一次吗？”晋连城看着穆霖，眉头拧了起来，“就算你想自杀，也要等到我把你带到朔雪城附近再自杀，至少再见一面你最疼爱的妹妹穆妍，你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不会再给我自裁的机会……”穆霖声音虚弱地说，他很清醒，所以他知道，假如他再次被挟持作为人质去朔雪城的话，他一定会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或许会昏迷，就算醒着，怕是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的……”穆霖话落，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明心瑶扑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晋连城眼眸猛地微缩：“穆霖！你这样值得吗？”
穆霖不可能回答晋连城了，他闭上了眼睛，嘴角苍白的弧度，带着对晋连城和明心瑶深深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