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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秋雨一场寒凉,树叶落了七七八八,光秃的枝杈随风晃着残躯,尽显萧瑟。风尘仆仆的年轻士官提着行李箱从外地匆匆赶来,缩了缩脖子,小声抱怨着:“北方怎么这么冷……”
  他走到梁帅府的门口,瞪大了眼睛盯着门上的匾额,深吸了一口气:“看得出来梁豫是富家子弟,没想到家里竟然……唉梁豫啊梁豫,你瞒得我们好苦……”士官惋惜着,这样的孩子若是继承家业,哪里需要吃这么多苦,最后还……唉。
  年轻士官皱着眉,提着行李箱在梁家门口踌躇徘徊着,最终下定了决心,问守门:“请问这里是梁家吗?”
  守门点头:“是,您找谁?”
  “我……我找梁家的当家人。”
  守门瞧着他穿着军装,又是南方口音,应该是大爷院子里的客人,便把人请到厅里,又找人去请了大少奶奶。
  士官站在厅里,为难的想该怎么说,若是来了一位将军,又该怎么办,他想着,只见一个短发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个子不高,可在女人里不算矮,长相清秀,可丝毫没有女人的韵味,这个“女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让士官有些怀疑,问道:“你是梁家的当家?”
  楚辞笑了:“家公外出打仗,我们家大爷现在也不在家,如今算是吧。”这“女人”的声音怪怪的。
  士官舒了口气,立正敬礼:“夫人好,我是中央航空军校第一批学员曲向东,现执行护送烈士遗物任务……”曲向东的声音哽咽着:“完毕。”
  楚辞的心“咯噔”了一下,红了眼眶,可他还是理智的,转念一想,退后了一步,摇着头:“不不不,我想您可能搞错了,我们家两代出军人没错,可没有在航空军校的。”
  曲向东也有些懵:“这里不是梁豫的家吗?”
  楚辞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小四?这怎么可能……我们家小四在北平上学呢。”
  曲向东心里明白了几分,他知道梁豫是从燕京大学被招来的,想来不但瞒了同学教员他的家事,也跟家里瞒了参军的事。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梁豫的学员证,又把桌子上的行李箱往前推了推:“这是梁豫的学员证……和遗物,”曲向东又拿出来了一枚军功章:“梁豫烈士护国有功,上级决定,授予他一等功。”
  楚辞现在信了几分,看着学员证上的那张笑脸,和那个熟悉的行李箱,红着眼眶,他的双眼被那枚军功章上的红色刺痛着,眼泪似珍珠一样的落了下来,他慌忙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兹事体大,烦请您随我来院子里一趟。”
  曲向东点头表示理解,随着楚辞往院子里头走,他看着眼前这个坚强的“女人”的背影,想安慰她,可是又觉得,她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楚辞手里紧紧握着那张学员证,控制着自己不要掉眼泪,他把学员证放到心口,而那张学员证的背后,贴着的是从前梁豫给他和大爷拍的那张照片。
  楚辞把曲向东带到书房,让他稍等片刻,回屋打了电话。曲向东看着窗边的画架、丰富的藏书,书房中西合并、简约大方的风格,回忆着院子里欢快地跑着的小兔子和满院的茉莉,想来这院子的主人是个心地善良又见识广的人。
  大爷难得接到自家媳妇儿的电话,从嘴角溢出来的高兴:“媳妇儿,想我了?”
  可电话那头的小兔子哭地可怜巴巴:“阿哥,小四他……他牺牲了。”
  梁愿匆匆的赶回院子里,是楚辞给他开的门,大爷一看哭地满眼通红的小兔子,心里更难受,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嗓音沙哑,低头在他耳边说:“对不起。”
  楚辞的眼泪又开始“叭叭”的往下掉,他在大爷怀里摇了摇头,吸了一下鼻子说:“屋里有小四的同学等你呢。”
  大爷拉着他进了屋,从曲向东的手里接过了梁豫的军功章,他的眼微微发红,喉咙哽咽着问他:“小子,梁豫是怎么牺牲的?”
  曲向东一回忆起这件事就想哭,用袖子在脸上蹭了蹭说:“阿豫他当时正在日常训练,恰巧赶上日军空袭,一艘轰炸机在学校机场上空盘旋,他为了保护飞机和师生,开着飞机撞了上去……”
  大爷的眼睛又红了几分,嘴角上扬,挂上了欣慰的弧度。
  曲向东郑重的鞠了一躬:“任务完成,我要回学校了,请节哀。”
  楚辞红着眼睛,对大爷说:“我去送送他。”大爷点了头。可等楚辞回来,发现大爷不在院子里,司徒原说:“司令他去了六姨太那里。”
  等楚辞走后,大爷提着箱子到了六姨太的院子里,对她说:“姨娘,梁豫他牺牲了。”
  六姨太没有楚辞那么理智,她立刻红着眼,向后退了一步,用握着帕子的手扶着桌子,帕子在手里攥得紧紧地,眼泪打着转,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防备:“大爷,我们梁豫从不争您的什么,您为什么要咒我的儿?”
  大爷的心里不舒坦,继续说着:“梁豫他报了航空军校,用自己的牺牲换了全校的安全,这是他的军功章。”大爷摊开手,露出了灿烂的颜色。
  六姨太却推开了他的手,大哭道:“我不要这个冷冰冰的东西!我要我的儿!”她的脸上挂着泪,也不管昔日里大爷可不可怕,向前踉跄地走了一遍,仰着头眼神凄凉惨烈的瞪着他:“是不是你怂恿的我的儿!”
  大爷抿着嘴没有说话,眼眶微微发红,把军功章紧紧地攥在手里,强忍着情绪。
  六姨太恍然大悟似的往后退了两步:“是你!就是你!你怎么不肯放过你的兄弟!梁豫他那么相信你!”六姨太冲了过去,扬起手上的巴掌,大爷没有躲。
  “姨娘你这是干什么?”楚辞找来了,他见不得大爷受委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拉了大爷一把。大爷回头,叫了一声:“阿辞?”
  与此同时,司徒原跟在后面进了屋,看到了这一幕,拔出了枪。这么些年他的使命就是保护梁愿,只要发现了梁愿可能要受到伤害,他都会拔出枪挡在他前面,动作永远比思考要快。
  六姨太瞧着司徒原的枪口笑了:“怎么,你想打死我?”
  大爷微微皱眉,斥责道:“把枪收起来!”
  司徒原回过神,把枪插了回去,站在梁愿的身后。
  六姨太笑着笑着哭了:“你打死我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的儿没了啊……”
  大爷的心里也不好受:“姨娘,这是小四的遗物,您节哀。”说完,拉着楚辞离开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屋里头,六姨太抱着行李箱哭喊着。
  张延手上拿着两份新的电报,忧心忡忡的往司令办公室快步走着,在门口看见了凌飞云,微微一愣,眉头舒展了几分:“凌指挥官?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凌飞云和张延是同学,看着他拿着电文纸,话也多了些:“电报出了问题?”
  张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尴尬的扶了扶眼镜,直接把电报递给了他。凌飞云没有接,看着一眼张延。张延解释说:“这事本来就由凌指挥官负责。”
  凌飞云接过电报,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刘肃文站起来说:“你们聊,我先回办公室处理其他工作。”
  张延对凌飞云说:“凌指挥官,先来联络处吧。”凌飞云点了点头。
  “凌指挥官,这次日军的行为难以令人琢磨,除去内容不看,这次的电码就像……像是飞在空气里一样,随便什么人都能捕获。”
  “你看看这一份。”凌飞云从文件袋里拿出来昨天晚上新收到的电文。
  张延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看出来了?”
  凌飞云摇了摇头,又摆出另一份电报:“恐怕是在给北平施压。”他想了一下:“如果司令中午之前还没有回军部,就必须去找他。”
  凌飞云到梁家的时候,才知道梁豫牺牲了,他有些为难,可还是如实汇报了情况:“司令,日军向北平施压,恐怕您亲自要去一趟北平。”
  梁愿皱眉:“非得现在?”
  凌飞云拿出那三份电报递给他,梁愿看完,揉了揉鼻梁,转头走进了屋,眼睛里充满了歉意:“阿辞,我……”
  楚辞红着眼睛,用力地冲着大爷挤了个微笑,点了点头:“去吧,家里有我呢,还有这一大家子的人。”
  梁愿点了点头,用力的把楚辞揉进了怀里,转身离开了,楚辞的心空落落的。
  临行前,大爷郑重的拍了拍凌飞云的肩:“替我守好燕城,进城的日本人一个也不要放过。”梁愿怕日军私下有所行动。
  凌飞云点了点头,郑重的敬了个礼:“是!燕城上下等司令归来!”
  六姨太几乎一夜白头,人也苍老了许多,眼睛红肿的充了血,眼眶里头里头布满了血丝,她简单梳妆了一下,换了一身白衣,走到灵堂,对所有人说:“今夜我要守着我儿子,你们都回去吧。”素白的簪花别在头发上,衬得她更加惨白。
  楚辞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走出了灵堂,身后跟着二爷和三爷的媳妇儿,二姨太和四姨太抹着眼泪握着六姨太的手,安慰了几句,也出了门。六姨太哭了一天一夜,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了,她模模糊糊的看着梁豫的照片,脸色挂着慈母的笑意,哽咽的说:“我的儿啊,娘陪着你,黄泉路上那么黑,你不要怕……”
  第二天,穿着白衣服的丫鬟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六姨太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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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罪,梁小四真的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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