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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检,验票,过了午门正式进入了故宫景区之内。
  雪天路滑,但主路上的雪被人踩得七七八八了,只有犄角旮旯处还藏着厚厚的雪层,虽然温度低,但游客如织,也有部分化出了湿湿的水汽。
  他们进来,就是按照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的轴线走,刚刚遇到第一个文创周边店还有点新鲜,但一个接一个,跟复制粘贴一样。
  冬青意趣索然,还好发现了故宫博物院里一些文化文物展。
  大学时,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小火一阵子,冬青曾几何时对此神往之至。
  她拉着陈嘉树逛完了明清时期珠宝首饰的展,又跑去看那些钟表展。
  冬青问:“你看过那个纪录片吗?这一座钟是不是王津老师修复的那一个?”
  他的面容不甚舒展,似乎并不像她为今日出游而欢喜雀跃。
  陈嘉树回过神来,他们正对一鼎立高近一米的黄铜西洋钟面前,钟座装饰精致繁复,花草浮雕栩栩如生,可以窥见颇有洛可可主张的自然主义之风,非常精美。
  “你怎么了?”
  他:“没什么,是很精美。”
  她问的是纪录片,聪明如他,怎么会答非所问。
  冬青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笑了笑:“如果觉得没意思,我们去逛后宫吧。”
  之前冬青和陈嘉树都来过故宫,她是大三实习的时候,陈嘉树则是刚刚高考完在北京旅游时。
  故宫的本质就是一个大的四合院套着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形成了一个宫廷建筑群,布局极其对称,东西六宫居左右,鳞次栉比,格局清楚,不容易迷路,也很容易让人熟悉地图。
  同样也很容易使人疲惫。
  沿着长长的宫道,他们越走到后面,游客越少,他们走马观花似的游完了西六宫,就快到御花园了。
  “家柯,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啊。”
  冬青:“东六宫我不想逛了,跟这边对称,差不多,我们直接从神武门出去吧。”
  她摸摸肚子:“我饿了——景区里东西太贵。”
  陈嘉树看着娇嗔的她,终于弯弯眉眼,表情生动起来:“好啊,我们去吃饭,下午爬景山。”
  午后,太阳躲到了乌云后面,才一点多钟,天色变暗了很多。他们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雪絮。
  今天难得的风声消弭,冒着雪花,他们在景山后街漫步,雪花落得很温柔。
  陈嘉树掸掉了冬青发顶的落雪,把围巾套在她头发上。
  “这样好丑,像中.东女人。”冬青撇撇嘴。
  “头发湿了,容易感冒,对身体不好。”
  她知道是他的关心,虽然嘴上不愿意,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在故宫之北的景山原本只是一个小土坡,王朝更迭,土木大兴,很多施工掘出的土堆积在此,经年累月成了一座小山,明永乐年间称万岁山,后相传崇祯皇帝在此自缢;在清军入关后,其名又改为景山。
  景山公园在清代为皇家园林,故而现在另辟为公共的公园,里面的五座亭子、宫殿等零散分布,树木苁蓉,环境清幽。
  雪后的景山公园仿若一个世外境界,亭台水榭、雕梁画栋都被冻住了,朱红的墙,金色的瓦,还有银色的霜。
  沿着步道,走到一个大大的常绿木下。
  “家柯。”她笑了笑,然后推了一把树干。
  树冠高挂的绒绒细雪,如同星火纷纷落,在后面的陈嘉树眼前瞬间一片鹅毛大雪,再来就是身上一重,肩头,帽顶都压了层雪,足足落了五六秒钟,还有零星的雪花下来。
  还好戴上了连帽,否则后脖颈和胸口都要落不少进去。
  他神情错愕片刻,就彻底清醒了。
  “冬青?”
  她扶着树干:“哈哈哈……”
  他们都在树下,她也俨然成了一个雪人儿,虽然头上盖着围巾,但冒出来的发丝上也沾满了雪。
  陈嘉树松了口气,看到她顽皮可爱的模样,瞬间没了脾气。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说的就是你了。”
  他拿她没办法,一边替她掸落,一边笑着叹气。
  冬青:“你笑了,你终于笑了呀!”
  陈嘉树:“不好意思,刚刚在想别的事情。”
  她抓住他的手:“我没生气,但是……今天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开心点吧!”
  “……嗯。”他松下一口气,“我们爬山去吧,登到山顶。”
  她笑靥如花:“嗯!”
  看着她的赤诚笑脸,陈嘉树心里有一根弦轻轻震动着:你啊你,终于有一个人的出现,让自己遇事不决。
  且去享受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吧。
  不出十来分钟,二人登顶。
  景山虽然不高,但却是旧北京城的至高点,立足于中峰万春亭中,俯瞰北京城,眼界豁然开朗。
  恢弘故宫还有千千万万的胡同巷里仿佛是这座城市的肌理与命脉,渐渐消失在城市的天际线,远处的现代化街道与高楼在这磅礴庄重的古城之后显得渺小而谦卑。
  登高望远,隆冬肃杀,徒增心潮澎湃的王者之气,千年的兴衰荣辱,都尽收眼底了。
  应是天仙狂醉,把白云揉碎。
  这里的雪中景致,美极。
  陈嘉树正是第一次登上景山远眺北京城,料想皇帝不能常去泰山封禅,在后园的山顶一览江山,也算聊解独步天下的意气与孤傲吧。
  冬青抱住他单个胳膊,静静地依在他一侧:“太美了。”
  原来只有站得更高,才能看得到更美的景。
  他们刚刚不识“故宫”真面目,正是因为身在其中,目光短浅,唯有转换了参考视角,才能发现其之美。
  他定了定心神:“冬青,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她一愣,松开了他的手臂:“什么?”
  冬青收敛住了脸上的笑意,她有预感,陈嘉树犹犹豫豫,一天心不在焉,必定与此有关。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有些紧张。
  他喉结处微微滚动:“……青青,我下个学期打算出国,去斯坦福交换一年。”
  冬青像被冰冻了两秒。
  “一年?”她笑了笑,立马说,“斯坦福是那么好的学校呀,有机会去当然要抓住了!我支持你!”
  陈嘉树远赴大洋彼岸,移民国外,成为社会精英,最后和名媛娇小姐喜结良缘,与普普通通世俗小民一般的她再无交集——这样的情节,从前的冬青都曾在脑海里幻想过痛惜过无数次,而今的事实已经改变,她拥有着最初心动的那个少年,并且和他一起在努力着。
  人总是往上走的,她深谙此道理。
  虽然,要和陈嘉树分开一年之久,冬青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坦。
  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陈嘉树垂下眸子,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青青,谢谢你。”
  往常,他情迷意乱的时候才会唤这样亲昵的爱称,但今天的这两个词却充满了安慰和怜惜。
  冬青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努力往他的脖颈处靠,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感觉到她的异样。
  “冬青?”
  她淡淡地说:“我支持你的决定,喜欢的也正是坚韧努力的你,如果你婆婆妈妈,为儿女情长所束缚,反而让我觉得爱错人了。”
  闻言,陈嘉树的心肠瞬间化作一滩水。
  这也是他所喜欢的冬青,积极的相爱应该是信任扶持和成长,而不是依赖攀附。
  而冬青说完这段话后,眼眶立马就红了。
  她那一双小手环住他的后背,陈嘉树亦感觉到她双臂的力度,更加努力地将他的姑娘揉进胸膛里。
  半响,二人均已心情平复。
  冬青背靠亭柱,目光撒到远处:“什么时候走呀?”
  “……”他排除胸中的浊气,“今年可以年节也不能在家过了。”
  她语气一急:“这么快?”
  他解释:“签证办理周期长,我得在北京办理,否则赶不上开学了。”
  “护照呢?”
  “之前去参加亲戚在美国的婚礼,就办过。”
  “哦……”
  他们就如同这天气慢慢冷了下来,冬青笨拙地开玩笑希望能热火其氛围,说他去美国还可以帮她海外代购化妆品,陈嘉树迟钝,紧绷的下颌终于松了下来:“……嗯,好。”
  冬青噗嗤笑道:“算了,逗你玩呢,你的任务是学业顺利,平平安安回来,第一要务是报效祖国医疗事业,不辜负病人信任所托,救死扶伤,刻苦钻研。”
  “第二要务……还有家人朋友……”她顿了顿,声音小了些,“还有我呢。”
  陈嘉树定定地看着她,细碎的雪花还在不停地落下,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而祥和。
  他许诺:“嗯。”
  他的眼神温柔如这缱绻的雪花,平静而温润地望向面前的姑娘,她如一株山谷的玫瑰,美艳而独立,他萌生出了,往后余生,要一直同她看雪,与她白头的愿望。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嗡嗡震动划破长空,冬青摸出来手机,是妈妈。
  她与陈嘉树对视一眼,便扭过头,转到僻静处接通了电话。
  “喂,妈。”
  “怎么样,青青,在北京都还好吧,是不是又降温下雪了?”
  冬青语调轻松地应着:“是呀,今天周末……我和陈嘉树在故宫玩,等下回去给你发照片。”
  “好,你和嘉树那孩子都好,就好了。”冬母捧着手机,又吞吐地问道,“青青,现在,你工作忙不忙呀?”
  “还好……”冬青一直都没有把日常熬夜加班的工作状态如实告诉妈妈,怕她担心。
  “那你元旦回来吗?”
  冬青一愣:“我……元旦只有一天假期,我回不去,妈妈。”
  算算日子,虽有小半年没见过妈妈,但是元旦之后,即是春节,团聚的日子随之到来,也不必急于一时。
  “怎么了?”冬青总觉得妈妈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你呗,回不来就好好上班,过年记得早点回来啊,不打扰你了,快五点了,记得准时吃完饭啊。”
  挂了电话,冬青走回去,跟陈嘉树说下山,天黑了,也更冷了。二人坐公交绕到地铁站,乘上车,陈嘉树依然回学校,期末,忙。
  冬青一个人回到居所了,空荡荡的屋子让她感到心有些凉凉的。
  洗过澡,她躺在床上和落落聊天,前几日考完研究生的她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话想跟冬青讲。冬青亦想向好朋友倾吐,今天的惆怅。
  落落惊诧:“啊……陈嘉树,要出国了?”
  “嗯,对的。”冬青自我安慰,“也就一年,不久,一眨眼就过去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了。”落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易振宁现在也出国了,在日本,明年六月份结束才会回来。她本打算考研之后就表白,但事到如今,反而却更加缩手缩脚。
  冯落落转移话题:“冬青,你元旦回家吗?”
  冬青神经敏感处一动:“你怎么也这样问?”
  落落一惊:“冬青,你不知道吗?你妈妈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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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总是,起起落落。冬青,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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