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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帽船员们看着面前垂下来的绳梯无语,方圆一海里被雷德号上传出来的欢呼填的满满的。
  他们没料到自己会受到这样震耳欲聋的欢迎,或者该说他们船长。
  两宴会狂魔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砖两船联合宴会的决定,漂在海上浪费物质这种事情,已经混成老海贼的四皇都能举船同意,睿智的航海士小姐从红发的行事轨迹中窥得了自家船长的生长轨迹。
  于是厨子找厨子,剑客找剑客,医生找医生,航海士找航海士,狙击手父子团聚,全船人员爬上雷德号以后各有去处,经验丰富的两船人很快就在雷德号宽大的甲板上摆出长桌宴,食物和朗姆酒的味道笼罩着所有人,两伙志趣相投的人碰头就打成了一片,几乎像泥牛入海,鱼水相逢。
  乌索普和耶稣布找了个角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互诉衷情,没家没业的海贼们都识趣的不去打扰他们。而罗宾和娜美挨在一起暗中观察两位船长,自上了船,不应该说自那位红发先生出现,他们的船长就没离开过他半步,那股子黏糊劲可半点也不海贼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停不住的笑声一样,他俩扎堆以后船上所有酒具都装不下他们的快乐,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满溢出来。
  “这小子,还是这样子啊。”副船长很绅士地给两位女士拿来酒,随意盘坐在地上,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见自家船长,笑了。
  “以前就这样吗?”
  “路飞这样真少见呢,以前开宴会他能从船头蹦到船尾,拽着每个人都跳一圈,完美演绎了一只猴子该是什么样。”今儿乖得只呆在一个地方,要不是一直跟着,他们都快怀疑船长先生被掉包了。
  贝克曼大笑一阵:“他小时候参加宴会也是这样,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只粘着老大了。”
  “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了。”娜美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着该不该问。
  贝克曼耸耸肩:“那家伙一向很有孩子缘,明明脸上还有疤,居然没有小孩子怕他。”
  这么说的时候,拉基突然过来勾他的脖子,大笑:
  “你一定是嫉妒,你脸上也有疤但小孩子看见你就只会尖叫着逃跑。”
  “没人尖叫,而且我为什么要去讨小鬼的喜欢,我以为老大的惨样已经让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敬而远之这个词了。”贝克曼冷笑,换来拉基拍着肚子的嘲笑:
  “你就是嫉妒,嫉妒了。”胖子灵活地扭着自己压根看不出来的腰跑向人群,高声喊着副船长什么什么,惹来人群又一阵大笑。
  贝克曼朝那方向白了一眼,也笑:“混球。”
  “大概不只是小孩子。”罗宾看着突然压在红发身上眉飞色舞正说什么的路飞:“红发船长的魔力在路飞身上还没失效。”
  贝克曼头疼地揉揉额头:“相信我,路飞那小子绝对不是一厢情愿。”
  “说起来,香克斯船长有没有提过曾经有过的一个同伴,叫小丑巴基。”见气氛和谐,娜美状似不经意地问出来了。
  “巴基啊,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吧。”贝克曼想了想,点头:“你们认识?”
  娜美脸色一黑,那家伙居然说的是真的。
  “啊,他和红发船长关系很好吗?”
  这贝克曼还真不好回答,思考了很久才笑:“...那家伙和很多人关系都好。”
  然后意有所指地说给绝对听得到的绿发剑客:
  “哪怕是个坐着棺材船一个人出海飘荡,谁见都孤僻得不行的天下第一。”
  索隆果不其然切了一声。
  娜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眼看天。红发船员瞥见就嘲笑贝克曼惹女孩子生气,娜美慌忙解释,贝克曼无所谓地笑笑,问:
  “怎么了,你们和那家伙对上了?”
  “...因为是个很讨厌的家伙。”娜美嘴角抽搐,做不堪回首样。
  香克斯和路飞结束了滚作一团的状态,抬头就发现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紧密的人圈,两人好奇心作祟下决定挤进去,娜美的声音率先传出来:
  “我第一次看见路飞生气,他像这样抓着巴基的手,很大声地说‘喂,你,不许碰我的帽子!’”
  娜美抓着一个海贼的手腕,沉着脸模仿路飞当时的表情,凶狠的样子颇有震慑力。
  “我知道,那帽子是老大送给路飞的!”
  “所以他宝贝得要命。”
  众人一听,大笑着喝彩,催少女接着说。
  “然后巴基就在那张牙舞爪地骂人,说一顶帽子而已,以前不知道碰过多少遍了...”她两根手指勾起嘴角向上扯,做龇牙咧嘴样。
  “胡说八道,老大从不随便让人碰!”
  “说是...罗杰船长给的,谁都不给!”海贼们也跟着模仿红发紧张兮兮的表情,然后大声笑出来。
  “什么嘛,在说我呀。”路飞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
  “哟,头儿,你和路飞打完了?”
  他们给红发让出道,笑着调侃他。
  “他们俩那样能叫打架吗,分明是头儿欺负路飞。”
  香克斯嗤笑,怀念起小路飞好欺负的模样,然后指着身边长大的少年说:
  “满嘴胡咧的混蛋们,这家伙哪有以前好糊弄。”
  然后草帽船上所有人纷纷大声作证,他们船长天下第一好糊弄。
  “超好骗,说什么信什么。”山治煞有介事地点头。
  “这一点也就比乔巴强一些。”
  原本也跟着点头的乔巴呆住,羞涩起来:“其实也没有啦。”
  路飞嘻嘻笑着,扭头看娜美:“在说我什么?”
  “唔...巴基。”
  “哦,巴基啊,你们也见过了?”香克斯在路飞身边坐下,突然觉得这片海实在不太大:“他还好吗?”
  娜美咽了咽口水:“这个啊...”她悄悄瞅路飞。
  “在东海的时候见过了...是个很讨厌的家伙。”路飞和娜美的判断如出一辙。
  香克斯眉梢动了动,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航海士小姐还在斟酌言辞,如果红发和巴基是很好的朋友的话,自己刚刚那样说就不太合适了。虽然....但每个人都有交友不慎的可能,可她斟酌的了自己,却挡不住口无遮拦的船长,路飞噼里啪啦就把当时发生在东海的事情讲了出来,口气愤愤,盖棺定论:
  “那种家伙才没资格说是你的同伴。”
  其实这才是最让少年生气的地方,海贼们愣了片刻,望着沉默的红发船长不吭声。
  同伴和朋友这个词在红发心里的地位非比寻常,他们都知道。如果是以前跟着罗杰时候的同伴,他们尚且不清楚自家船长对那家伙的定位,哪怕根据娜美的描述那是个压根不入流的家伙。
  宴会的气氛微妙起来,远处还能听见耶稣布父子俩或哭或笑的声音,近处的声音渐渐平息。
  妮可罗宾嗅到空气里的变化。
  也是这一刻才无比清晰看到红发在这艘船上的核心地位。用一个人的情绪影响整船百人这种事情,这片海上也不多见,他的沉默能是这艘船的沉默,他的欢喜就是这艘船的狂欢,他的放肆随意就是整船人的放肆随意,他的处事原则就是这条船的处事原则,不用明文规矩,不需暴力压迫,他就只是在那,所有人都会信服——哪怕是乍看强势的副船长其实也跟随他的情绪起伏。
  这一船似乎管理松散的人,可以因为他们船长变成一个人,同进退,共荣辱,这是任何一支军纪严明的海军用严苛的军令和日复一日洗脑都难以达到的境界,却被红发轻而易举实现了。
  这样一个人,路飞船长真的可以收服吗?罗宾心头有些忧虑。
  何况哪怕是路飞,其实也格外紧张红发的反应,哪怕他不打算动摇自己的判断。
  “我很高兴你这么重视我送给你的东西。”香克斯偏头看着路飞,露出一个微笑。
  “巴基和我很小就跟罗杰船长出海了,算起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虽然贪财了一点,但我记得...”他搔了搔头,眼里露出一点无奈:
  “虽然说都是海贼,但我和他的路不一样,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他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在意。”路飞朝香克斯做了个鬼脸,气哼哼地不知从哪抓出一块烤肉塞进嘴里。
  红发顿时大笑,空气里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所有人跟着大笑起来。
  “明明就在意吧,长这么大了连撒谎都不会,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香克斯勾过他的脖子贴着他的头,说不上心头涌动的暖意因何而起,只是少年一如当年这点实在让人感慨。
  “有些事情一辈子都变不了的。”少年却不以为耻,振振有词。
  “...真好啊,很多人在这片海上久了,都会逐渐变成另一个人。”
  天降横财的狂喜,实力增长的傲慢,痛失所爱的泪水,荣耀和苦难,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把不是摧人品性的尖刀,漫长的时光,此消彼长的孤寂与疯狂,这片海粉碎了多少天真的梦想,而多少粉碎了的梦想再也没有被黏上。
  所以少年的傻而憨直才如此可贵,从一而终的简单是这世上最大的困难。
  “那就做那部分很少的人就好了。”
  他拥有最简单却最坚不可摧的逻辑,是打破人世所有消沉的利器,他朝着红发男人露出纯粹灿烂的笑,就如要成为海贼王时候那样不计一切,一往无前。
  “嗯...就算香克斯你承认了,但以后我再听到小丑巴基说是你的同伴,还是会打他的。”这是蒙奇·d·路飞郑重思考后的结果。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香克斯揉着路飞的脑袋:“那是你做海贼的自由啊,路飞。”
  “敬海贼的自由!”说罢,红发高举酒杯,船员大笑着应和:
  “海贼的自由!”
  “一口气干了!”
  “嗷!”众海贼大嚎。
  ————————
  路飞没那么热衷酒,但也来者不拒,他还吃了很多肉,观摩娜美开发出的模仿秀新技能,她不时会学着他念叨红发的样子来一段,乔巴后来也掺和进去,被灌了不少加蜜酒水的驯鹿已经晕乎乎地忘了腼腆。
  等路飞从兴奋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失去了红发的踪影。
  这个假十七岁的少年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红发船长故意的,顿时打了个激灵,问8213:
  “香克斯跑哪里去了。”
  “船长室。”已经很懈怠了的系统懒洋洋地回答。
  这就有点违背路飞对香克斯的印象了,放着一群人的狂欢不加入自己猫回船长室这种事太不地道了,暗自这么抱怨着,他却也和红发一样谁的招呼都没打,趁夜摸黑往船长室走去。
  其实真的在意的是那家伙撇下自己开溜这档事,路飞咂摸着待会儿怎么也得抢了他的酒,逼他尝尝山治的特制柠檬汁,然后再试试自己独家烹制的烤山猪肉。
  雷德号比梅里号大许多,从甲板到船长室的距离不短,灯火都聚集在那,但路飞轻车熟路没拐错一个弯,还伴着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接二连三。眼前的黑暗不是障碍,他走着走着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住,8213纳闷:
  “怎么了,宿主?”
  “...不,没什么。”路飞在黑暗中扬起笑脸继续走下去。
  他靠近船长室门口了,里面亮着灯,船医米诺的声音传出来:
  “居然在这种时候...酒是一滴也不准喝了...药吃了,乖乖睡觉,看看明天的情况再说...”
  “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以你的体质,不作死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能生龙活虎了...”
  其间夹着香克斯一两句嘶哑的嘟囔,似乎在抗议,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路飞眨眨眼,就听船医先生压着嗓门的抱怨,像是怕扰了什么:
  “你想被小鬼看见你这样吗?”
  然后门就被路飞推开了。
  香克斯没回头,只有米诺诧异地看去,他虽然是船医,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发现不了有人站在门口,看来人是路飞,他表情一松,哎了一声,偏头朝床看一眼,路飞已经走进来。
  “香克斯生病了吗?”船医发现少年也刻意压着声音,这种小心的样子和他平时真的两个样子,米诺悄悄笑了一笑,摇头:
  “不是...”可发现自己又不太好定义红发这种状态,沉吟半晌只道:
  “偶尔会这样,没什么大碍。”
  他将药瓶摆在床头,走过来揽路飞的肩往外走,小声道:
  “让他睡一会儿。”
  路飞没有动,米诺眯起双眼看他:“路飞?”
  “我留下来照顾他。”
  不是他觉得少年小题大做了,且不说老大需不需要照顾,还有路飞这小子长的就不像个会照顾人的样子。米诺嗤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
  “老大没事的,走了。”
  路飞还是没有动,这股轴劲红发船上每个老人都很熟悉,当年追着红发说要一起出海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只有他们老大对付得了。
  “没事的米诺,路飞在这没关系。”床上传来红发沙哑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打断了船医和少年的对峙。
  他背着门口侧躺,薄被盖在身上勾勒出断臂的轮廓,红得灼人的头发散在枕头上,背微微勾着,看似熟睡却还醒着,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路飞应言走到他床边坐下,用执拗的眼神看向船医。
  米诺觉得此时氛围有些微妙,却说不上哪不对,只得无奈地耸耸肩:“让他好好休息。”他最后叮嘱道。
  等屋里只剩他和香克斯两人以后,路飞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他的确擅长照顾人这种精细的工作。手脚无措一阵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有些下滑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就听见床上人一声闷笑:
  “路飞...”
  “什么嘛,米诺叫你睡觉啊。”路飞因此都不敢大声呼吸,结果还遭到对方的嘲笑。
  香克斯往里边挪了挪,歪过身子,在昏暗的光线里用布满红丝的眼睛看他,嘴角朝上挑着:
  “我知道。”
  路飞突然咽下所有声音,像第一次看见红发一样呆住,或者该说他从没看过男人这个样子——光线和阴影融化了他原本凌厉的轮廓,于是那些线条就在记忆的添油加醋里兀自鲜明,光晕在麦色的皮肤上涌动,滑过骨骼和肌肉流畅的脉络,像深海黏稠的海水,却有滚烫的气息宛如实质一般喷涌而出。
  是水压与高密度的水波作祟,一切的一切都似沉默光滑的绸在水下滚动欲语还休,他的视线被捕捉,被黏住,且万分笃定如果伸手触碰,他的皮肤、筋肉、骨骼也会被黏住,再来是更深的东西,骨髓和灵魂,大概。就像被蛛网黏住的猎物,望着毒蛛斑斓的纹理忘记挣扎。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香克斯面前挣扎,那个人如果张开双臂他就扑过去,如果大笑,他就跟着欢快,如果愤怒,他就跟着压抑,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是他永远不会长大的部分——他想触碰他,于是就也张开手臂,蹬掉凉鞋爬上床用四肢将他裹缠在怀里。
  这下,他才是那只斑斓的毒蛛,小心布置自己稠密的网,不给猎物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
  真的贴上红发以后路飞才真切感受到他的体温有多高,香克斯没有挣开他,不知道是因为乏力还是其他,可能是因为少年的胸膛正巧压着手臂残缺处,做什么动作都不方便。
  “你发烧了吗?”路飞听起来很担忧。
  “不算。”香克斯咳了一声,嗓音低哑。
  路飞抬头,下巴压上他的肩膀,表情出现一丝紧张:“会很难受吗?”
  香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才选择道:“...不会。”
  路飞敏感地辨认出这是一个谎言,但已经不会像小孩子一样跳脚要男人承认说谎,他沉默后问8213:
  “香克斯怎么了?”
  “全身检查将扣除10点强者值,是否确认扣除?”
  “确认。”
  8213和船医先生一样觉得屋内气氛微妙,可若非必要它不会动用资源进行一些无关紧要的计算,然而仅凭浅层次的逻辑运算,它感觉自己已经隐隐碰到了真相——就是不知道它这位神经粗壮的宿主心里有几分数。
  路飞不说也只是因为没人问,刚刚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些异样的情绪,既熟悉又陌生,是他以前从不热衷的骚动。从经验来看,这只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的生理需求,甚至说是还不如食物的诱惑,他也在成名后路过花街柳巷,被男人女人狂热地追求过——他突然想起汉库克,他的朋友。
  却也只是朋友而已。
  海贼王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爱情,或者爱情是太多珍贵情感里面不太起眼的一块。他尝遍世界珍羞,闯荡世界每个角落,这载他的船的海洋是他随手掬起的一捧水,他将世人眼里最珍贵与最平凡的东西一视同仁,全世界最大的财富抵不过最终一无所累的自由。
  爱情是一座可以去冒险的岛,却不一定是必须得去的岛,而海贼最终将离开每一座岛,登上这座岛的时候他的心跳并没有比登上其他岛屿时快速几分,所以那对他来说,是一份可以有,但也可以没有的珍贵。
  可现在香克斯滚烫的躯体和他交缠在一起,他突然得不出和以往一样的结论了。脑子里回放着他隐绰在光影里的笑容,心脏突然用力拍击胸壁,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响声蔓延到耳膜,像巨浪扑向脑海,此后再不平静。
  “检测完毕,宿主可以查阅报告。”
  8213告诉路飞红发这是特殊体质,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在他的家乡西海的某座小岛上有一小部分人会定期或者不定期出现高热,乏力,腹痛,荷尔蒙异常分泌,类固醇大量增加等症状,程度因人而异。
  简而言之,有人发情,有人发烧,红发这种显然属于后者,但他的船医显然已经掌握治疗手段,想必战斗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这种体制过于罕见,见多识广的海贼船医也没找到更多可以参考的案例,没法做更进一步的病理研究,唯一一个研究对象又是行为处事过于随心所欲的船长先生,不遵医嘱,嗜酒如命,平日身强体健,所以才会在发作的时候格外惊人。
  好在发作频率实在低的可怜,这个秘密只在副船长和他之间流传。但让船医先生担忧的是这不明原因的高热最后是否会给自家船长带来什么不可逆转的健康损害,这一时半会儿没法得出确切结论的,于是只能这样担忧下去。
  路飞居然也有这样敏锐的忧心,8213才保证红发的状况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并且嘲笑他:
  “作为海贼明明战死的几率更大吧,或者死在大海手上,病死对红发这种程度的海贼来说是几率一点也不高。”
  回答它的是路飞迥异的安静,8213闭嘴了,突然想起宿主先生上次来雷德号船长室是什么情况。
  ——————————————
  “路飞,你睡着了?”
  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少年没再作声,红发却在这片宁静里辗转反侧了,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还说来照顾自己,其实就是来抢床的。
  “没有啊。”
  “外面结束了吗?”红发的眼半阖,心里知道不太可能,却还是问。
  “不知道。”
  “...你怎么这么安静?”
  “米诺说...”
  “你把我认识的路飞弄哪去了,他可不是这么听话的小鬼。”香克斯吃吃笑着,然后额上覆上一只手,他嘴里的小鬼抱怨他:
  “我会告诉船医先生的。”
  “不,你不会。”红发船长狡猾地说道。
  “香克斯,你是大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香克斯被堵的一噎,有朝一日他居然要路飞来教训他好好照顾自己,教训他的小鬼口气异乎寻常严肃,抱着他的双臂勒紧,继续道:
  “不要撒娇,你本来就该睡觉了。”
  红发几乎吐血,他既没有章鱼一样八在另一个人身上也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卖可怜说要喝酒,这样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听船医的话吃药,还给这小鬼当抱枕,哪里有点撒娇的样子?
  但抗议的话实在太幼稚了,红发撇撇嘴,扭过身子,伸出右手将路飞按进怀里然后用下巴压住他的脑袋,这样反客为主,抱枕就成了少年,然后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路飞挣了挣,然后忌惮对方病号的身份停下动作,瞪着眼鼻尖抵在对方锁骨的地方,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恍惚觉得像某种很好吃的点心,像山治烤过的某种蛋糕,焦脆的表皮下绒软滑腻的口感,带着酒味和甜味,离远了浅淡,凑近了浓郁,几乎让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一舔。
  在他正要伸舌头舔人的时候,香克斯突然道:
  “巴基的事...”
  啊小丑巴基,这个倒胃口的名字,路飞皱皱眉:“你们已经不是同伴了。”
  “...是啊,但感觉你很在意的样子。”
  其实没有,如果不是娜美突然提及,路飞并不会故意想起那位蓝头发红鼻子的小丑。
  “和他很久没见面了,以前在罗杰船长船上的时候,我们都是见习生...虽然我们对海贼的理解不太一样,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罗杰有罗杰的规矩,巴基没有犯过,罗杰不屑的事情,他船上的人都不会参与。说起来他绝非十恶不赦,以他对财宝的热情,变成这样也在预料之中,所以按路飞的定义也就是个讨厌的家伙而已。
  不是无恶不作,但恃强凌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这个层面来说,他是个比红发更像海贼的家伙。
  为了自己的利益目标抛却所有,和为了单纯的自由背负所有,怎么看其实都是后者更事与愿违。
  “我在意的不是他。”路飞告诉红发。
  香克斯当然知道,只是——他的眼睛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黯了一下:
  “很少有人能不被大海变得面目全非,路飞,要是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呢?”
  “八嘎...”少年抱着他腰的手爬到他的脖子:“我喜欢的只是香克斯而已。”
  不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好人,也不是一个符合普世价值的道德模范。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你的,笨蛋香克斯。”
  香克斯哼哼两声,这还用猜么,你面上的崇拜和敬仰有眼睛的都看得见,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一定是这诡异的高热让他莫名其妙多愁善感起来。
  “睡吧,香克斯,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你的。”
  被他按在怀里的少年这么说着——红发勾了勾嘴角,渐渐松了手,意识开始昏沉。路飞从他怀里挣出来,手从他脖颈滑到肩膀,最后停在左臂的位置,停了很久,然后目光聚焦在他的睡颜上。
  最终回以一言不发的沉默。
  半斤八两的两人——8213冷不丁道:“路飞,你喜欢红发?”
  “喜欢啊。”路飞理所当然。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喜欢吗?”
  “...知道。”
  8213不欲去深究宿主回答前那短暂的沉默代表什么,他说知道,那就是知道吧,这壳子里毕竟是个实打实的海贼王了。
  ————————
  第二天,醉醺醺的两船人陆陆续续发现甲板上失去了自家船长的踪迹。
  瞪着无神双眼的船员没有寻找的打算,两位船长都不是擅长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发号施令的家伙,一下子就找得着才奇怪,而且是一起不见的,还省了找两趟的麻烦。
  他们晒着太阳醒酒,两方船医结伴四处派发醒酒药,基本状态是乔巴跟着米诺屁颠颠跑,一边在对方发出嫌弃声音时深有同感地附和,他们俩在昨晚交流各自船员不遵医嘱的事件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头儿呢?”贝克曼搓了搓眼睛,打了个哈欠,前后左右看了个遍,确认没有那一头亮得刺眼的红毛,这可不符合他的待客之道,于是嚎了一嗓子。
  米诺正巧派到他身边,斜了他一眼:“和路飞在一起。”
  “我知...是嘛。”他读懂船医的眼神,眼底浮出丝担忧:没事吧?
  船医先生不着痕迹摇摇头,笑道:“估计还没醒吧。”
  “起得来吗?”贝克曼小声问他。
  “不清楚,待会儿我去看看。”
  “路飞也在?”
  “是啊,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米诺无奈极了,那家伙简直像装了某种探测器。
  贝克曼摸出自己的烟,叼在嘴里没点燃,扫了眼迷迷糊糊爬起来的船员,又看了眼瞭望台,那没动静,寻思了一下还是叮嘱米诺:
  “给干部们打个招呼,说老大不舒服,让他们警醒一点。”
  “知道。”米诺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我去看看。”贝克曼收起烟,朝船长室走去。
  ........
  “路飞呢?”罗宾喝的不多,醒的最早,遍寻船长不着她问乔巴。
  “说是和红发船长在一起呢。”
  所以红发也不在。
  “乔巴,头好痛。”娜美可怜巴巴地捂着脑袋。
  “你喝太多了,把这个吃了。”乔巴把水和药递过去。
  “昨晚太开心了...说起来,路飞居然中途跑了。”
  “去找红发船长了。”
  “今天出航吗?”
  “得去补充物资了,等找到路飞告诉他一下,我们得跟着红发海贼团到临近的岛采购。”山治已经和卜拓罗说好了。
  “乌索普呢?”
  “在那,和他爸躺一起的那个。”娜美手指一指。
  “绿藻...好了,我看见了,所以现在就差路飞了是吧。”
  这就不是他们控制得了的了,草帽们安心躺回去休息——没掉到海里去就好。
  ———————
  本·贝克曼走到船长室的时候特地没弄出声音,很快,他就收到了自己体贴谨慎换来的结果。
  打开船长室的门,他先接住了冲面来的一拳头,并没有醒的很彻底的草帽少年听到动静以后给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贝克曼啧了一声,晃了晃来人的胳膊,直接把人给摇醒了。
  “副船长啊。”路飞收回手,坐在红发床上打了个哈欠。
  贝克曼越过他看见自家船长还睡着,挑眉问路飞:
  “烧退了吗?”
  路飞揉揉眼睛:“应该差不多了。”说着,他伸手探向红发的额头。
  他的动作让贝克曼喉咙一紧,下意识就要阻止——这种时候触碰红发就是他和米诺都要犹豫的事情,虽然没有意识,但几十年的战斗本能可不是开玩笑的。
  出乎贝克曼意料的是,红发竟然这么安静地就让路飞碰了。
  睡死了吗?还是昨晚躺一宿躺熟了?贝克曼目光玄妙起来。
  “还有点热,比昨晚好多了。”路飞扭过头对上副船长诡异的目光,眨眼。
  “米诺和你说什么了吗?你看起来没有很担心啊。”
  路飞的眼神一下子沉静下来,他拿起床头的草帽整理了一下扣在头上,抬起头朝贝克曼笑:
  “船医先生没说什么,但我知道。”
  “你知道?”这超出贝克曼的想象了。
  “巴尔和我说过这种情况。”
  又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巴尔,米诺知道不知该多兴奋,可能还有生气,自己纠结这么多年没研究出个所以然的东西居然有人知道。
  “那位巴尔先生说这样,有问题吗?”到底对红发的关心压倒了一切,贝克曼的声音关切。
  “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贝克曼收敛情绪,点点头:“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请那位巴尔先生亲自看看的好。”
  8213听着路飞替他答应下来,也不知道海贼王要怎么实现“亲自”这个词。
  “你的船员在找你。”贝克曼告诉路飞。
  “是嘛。”路飞扯了扯衣服,转身把红发的被子掖了掖,才踩上凉鞋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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