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红线引发的惨案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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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愣住半晌,直愣愣盯着巷中那面墙好半晌,而后仿似又自我脑补了什么,当即拍腿大赞:“好武功!好身法!”
  而红线那边,她实在不敢信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所指的路,只好中途再拦下一位行人问路,见他所指之路和方才男子指向一致,便沉默片刻,感叹一阵,不再犹疑,往清陵城中高楼方向飞去。
  不多时,她抵达敛剑阁大门门口,果然如男子方才所言相同,敛剑阁大门紧闭,禁止外人进入。红线想了想,懒得敲门,直接跳上墙头飞入阁中。
  然而红线并不知敛剑阁阁主此刻所在,且她又不能堂而皇之现身跑下去,问底下过路的弟子,所以她就干脆直接飞往白色高楼,边飞边找。
  待飞至楼下,红线落地,抬目望去,长阶白台一路延伸往上,问剑楼高直矗立,浩浩正气扑面而来。
  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该进这问剑楼中找一找时,两名老者从问剑楼中走出来。
  走在后面的那位老者突然上前,同前面的老者低声耳语:“阁主,距沉剑山庄灭门惨案已有多日,前去查探的剑主回阁复命,说沉剑山庄上下百余人,无一活口。”
  说罢,两人依旧一前一后往前走着,只是前面的那位老者闻言后面色沉沉,一言未发。
  长礼揣度不出阁主的意思,便继续道:“只是前阵子沉剑山庄传来小姐生子的喜讯,而剑主和弟子们收敛山庄尸身时,却遍寻整座山庄都未寻见一具婴孩尸首。”
  居远岱听到这,一改方才阴沉形象:“那孩子还有可能活着?”
  这倒无怪乎他家阁主如此在意,他老来得女,到如今女儿不在了,自然该疼他这唯一的亲外孙。长礼道:“虽不知屠杀沉剑山庄满门的究竟是何门何派,但据江湖线人消息,现下黑白两道各自都在暗中搜寻沉剑山庄这位小庄主的下落。想来,小姐的孩子并未落入他们任何人手中。”
  居远岱沉默片刻,问道:“定风剑呢?”
  长礼回道:“定风剑主自三年前护送小姐走后,至今未有音信传回,阁中数次派人找寻,始终未有进展。”
  居远岱沉吟一声,下令:“定风剑那边让人继续找,让其他所有剑主都暂放下手中事务,携弟子出阁找寻那孩子。同时放出消息,张榜广告天下众人,若有能将居晴之子安全送来我敛剑阁的,我敛剑阁必报他如此大恩。”
  长礼听完命令拱手言诺,但同时他心里如明镜般敞亮。阁主此番大肆行事,明面上看似为私寻孙,但实则昭告天下,天下并非非“黑”即“白”,他们这群不参与黑白争斗的,同样不会干涉黑白争斗,但若你黑白将手深入我敛剑阁的保护范围内,天下这浑水,不若再浑上一浑。
  而此次沉剑山庄灭门一事,便就是这道引发浑水的引线了,他们敛剑阁必将不会继续安于一隅了。
  思清其中环节,长礼不再开口,准备退下去安排往后事宜。却不想,这时不远处的树后忽而一阵动静,随之而来便是一阵婴孩的啼哭。
  “什么人!”他立刻上前拦在居远岱身前,拔剑警惕瞪向树下。
  而那里,恰是红线的藏身之处。
  红线不愿现身于凡人面前,听前面两人交谈,得知其中一人就是她要找的阁主,便立马在树下撤了隐身术,将小瞎子、定风剑和剑谱放在两人必经之路。可没想到,她才将小瞎子放下,手还没离开他襁褓多久,这货便哼哧哼哧嚎哭起来,而小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扯住了她裙摆,五指紧捏,死活都不放开。
  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搅得红线心急如焚、焦头烂额,她当下脑子便乱了,不知该直接走还是该先将他抱起来哄哄。然而见到前面两人愈发接近此处,只得心下一狠,一把拽出小瞎子手里的裙摆,闪身退后,离远了这棵树。
  随后,婴孩的啼哭声不止,居远岱二人忽然想到什么,长礼立刻收剑回鞘,快步走近。而就在他们就快要走近树下看到襁褓时,天边忽而一道惊雷,引开所有人注意。
  不知何时,天边已雷云滚滚,暗紫的雷电游龙似的穿云淌雾,飞速往清陵方向赶来。
  清陵城中多雨,平日不少雨云雷电,却从未有过如此气势汹汹的雷云,城中民众看着新鲜,所有的注意力便都被雷云引去。
  没一会儿,庞大乌黑的雷云抵达清陵,摇摇摆摆扩开布满了整座城的上空,雷电裹挟大风,满城风帆被吹得呼啦作响。街边的摆摊小贩见这云不同以往,忽然意识到什么,吓得连外面都不敢待了,赶紧收摊赶回家,就怕大雨雷电倾盆而下,毁了街摊所有东西。
  然而却没想到,好一阵子过后,一滴雨没落,一道雷没下,并且随后不久,那般乌黑大如城池的云刹那间抖了一抖,便当空散开,烟消云散了。
  谁都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云,不仅没降下雨来,还就地散了。城中民众想不通,各自抱着自己方才收拾好的家当站在街边,将天空望了望,见天上毫无黑云踪迹,好一阵奇怪。但奇怪过后,一个一个的都还是低回头,将手里的东西再摆回摊上。
  而敛剑阁中居远岱二人,在雷云走后猛然惊回神,回首望去,耳边再无婴孩啼哭,而后他们急忙赶到树下,却发现此时树下已然空荡,并无一人。
  第46章 命格  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仙……
  小瞎子安静躺在襁褓中, 而襁褓,安然躺在红线怀里。
  红线欲哭无泪。
  方才雷云来得那般快,怕是再晚一点, 让居远岱瞧见了小瞎子, 天罚即刻便要落到她头上了。
  原来,少君此世的命格并非是回归敛剑阁, 而后在阁中长大, 她答应居晴送小瞎子来敛剑阁,这一开始便错了。
  天罚从她带离小瞎子开始,便盯准了她。
  司命的命格簿是个神奇的东西,同她们月老府中的姻缘绳一般,其间道法自生,规则天定,红绳绑定两人,两人便生姻缘, 命格簿书写命格, 这人命格便就由天道法规维护。而天罚,是天道法规钦定的一名掌刑者,违反规定的,由天道衡量定夺, 由天罚掌刑惩戒。
  然而没想到,天地间蕴含道法的物件本就如此之少, 竟然一下让她撞上了两个,先是绑错红绳, 令她们少君千年无一朵挑花开放,后错手干涉小瞎子的命格,叫自己被天罚虎视眈眈, 满天地追着跑。
  “唉……”红线抬头望向天边,此刻那里天朗气清,她却叹气一声。
  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仙,不外如是。怪只怪她非要追来少君的第二世,才摊上这么一件棘手之事。
  从她将小瞎子带离沉剑山庄,她便被天道判定干扰了小瞎子命格。但其实,司命书写凡人命格,却不是事无巨细,仔细到连人的一日三餐、每日该做什么都写上,而是将这人命中注定该经历的一些大事,串成一条线后,誊上命格簿子。
  所以只要不干涉到这条线上所编写的几项大事,影响不了此人今后发展,便不算毁了他命格,天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雷落不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从离开沉剑山庄至今一连多日,她带着小瞎子到处跑,天上都没落下半丝雷的原因,只因其间她并未遇到任何能直接改变小瞎子往后命运的人或事。
  这于她在凡间遇到的其他凡人也是同理,只要她不插手干涉到他们生命中的大事,天道便不会太关注她。
  而方才她将小瞎子放在树下,准备交给居远岱时,天罚急匆匆赶来,便说明,小瞎子此生命格并非是在敛剑阁中长大,她将他送入敛剑阁的举动,被天道认定为会改变他的未来,从而引来天罚劈她。
  虽然其中逻辑如此,可小瞎子不该回敛剑阁又该去哪呢?她又不是司命肚子里的蛔虫,她怎知他会如何写少君的命格?
  红线无语凝噎,这会儿,她是当真想回天宫去偷司命的命格簿子了,只是小瞎子现下还是个吃奶的年纪,身边离不了人,她又不能将他一道带回去。
  “唉……”左思右想下,红线毫无头绪。
  她离开敛剑阁后,便带着小瞎子在城中一路乱晃。倏尔抬眼,见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将眼神瞟向她怀中襁褓,当下心下一怵,也不敢继续在这街上晃荡了,生怕清陵城中还有什么是能干扰到小瞎子未来命格的东西,当即抬手拉紧襁褓边缘,遮住了小瞎子一张小脸。然后草草在街头随意扫了两眼,便立马掉头回转,拐进街边的一条小巷,即刻捏诀飞出清陵城。
  但即便是飞在空中,她此刻心绪还是十分纷杂,途中没多少心思留意周遭,以致忘记计算距离和时辰,待再回过神来,却发现此时已日落西山,而自己也不知到了哪一座城池。
  红线站在城门上往下望,现下夜色深沉,整个城中灯火却未燃几处,朦朦胧胧几点光影令她不确定城中情况。
  适时,一阵凉风吹来,襁褓内的小瞎子冷得瑟缩一下,她只好先从空中降下来,打定主意找户人家借宿一宿。
  可直到她落地后才发现,此城荒凉极少人烟,连城门口的守卫都十分懒散,宵禁时分还未收闸关闭城门,一左一右仍杵着自己身前一柄长剑打着瞌睡,她堂而皇之从他们身边经过都没有一个察觉。
  待入到城中,抬眼所见,满目荒凉,街边灯火昏暗零星,道路无人打理,杂草都长至及踝高了。
  ——这里比她先前路过的那些城池还要荒凉。
  随后一路走过去,放眼望尽,正经挂着招牌的客栈都没有几个。
  过不久,红线站在一家檐下挂灯、稍显破败的客栈前面,将自己全身上下的家当估算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这里,推开了客站对面一座荒凉宅院的大门。
  第47章 变故  前辈?
  走进宅院, 庭院里面杂草丛生,檐下蛛网密布,看起来已很久无人居住。
  红线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屋子, 东翻翻西找找, 发现柜子里的被褥已落满灰尘不能使用,只好暂时先将床铺收拾出来, 带小瞎子躺上去, 设下术法驱散寒气。
  如此,度过一夜。第二日,光线透过破败的窗纱撒进来,将屋里熟睡的二人搅醒。
  红线睁开眼,小瞎子张着小嘴在她眼前吐泡泡,伸出襁褓的手正一下一下触碰她脸边的散发。随后她视线缓慢移动聚焦,望见襁褓中他那一双空洞的眼,陡然清醒过来。
  红线坐直身子怔了好半晌, 才意识到此刻外面已然破晓, 便赶紧伸手往身边摸去,摸到床头的奶壶,拔开壶嘴准备喂小瞎子,却发现壶里空空, 剩下的小半壶鹿奶早在昨夜她睡意朦胧时喂小瞎子给喂完了。
  昨夜进城匆忙,她忘了该先去周边的林子里找些动物取奶水了!红线懊悔。
  而懊悔过后, 她哼哧哼哧爬下床,抱起还在抓玩她头发的小瞎子, 推开房门走出去,决定先在这城里寻一寻,看能否找到小婴孩能下咽的吃食。
  城中景象一如昨夜, 鲜少人烟,走了好半会儿才零星见到点人影从街道走过。不久,她找到一家包子铺,忐忑半会儿过后,决定上前讨碗稀粥。不想这家包子铺的老板人不错,见她孤身一人怀里还抱有一名婴孩,大发善心送了她一小碗豆浆。
  红线将豆浆放凉一会儿,待碗中豆渣沉底,才拿起勺子,一勺一勺从里面舀出小半勺豆浆喂小瞎子,小瞎子乖乖地小口小口咽下。
  适时,蒸笼内的包子蒸熟了,包子铺老板往自己双手裹上厚布,将蒸笼的蒸盖掀开,刹那,蒸笼里的热气一下子没了阻挡,忽地腾上空中扩散淡开,而后袅袅升上天空。
  ——这座城里终于有了一丝丝烟火味。
  “多谢老板。”红线喂完小瞎子,将空碗放至灶台,同包子铺老板道谢。
  喂饱了小瞎子又道完了谢,红线决定启程离开这里。忽然,老板喊她停步,往灶台上的空碗里扔进两个热腾腾的包子,然后将碗递回给她,道:“净见着姑娘喂孩子了,想来姑娘自己还未用食,我家包子刚出炉,挺多,又热乎着,姑娘便一道坐下来再用个早饭吧。”
  红线受宠若惊,连忙推辞:“不了不了,多谢老板,我只需喂足了这孩子便可,自己是不饿的,不需用食,老板的包子留着卖吧,我身上无银钱,白白蹭了老板一碗豆浆,已是亏欠了老板,怎敢再好意思吃老板的包子。”
  老板听红线这样说,视线下一刻扫到街上,一下子叹出气来:“留着卖?姑娘且看看,放眼整条大街,行人都没有几个,又哪里会有人来买包子?”
  红线从乐阳一路走来,途中遇到的城池不少,其中人烟稀少的也不在少数,然而现下这座城的情况更严重些,因为相较而言,其他城池中的律法条规尚存,街道上时不时还能见到来回巡逻的守城军,而目前的这座城池,她昨夜进城,守城门的士兵都如此懒散,连城门都能忘记关闭,城中情况糟糕到如何,不难想象。
  只是,红线久居天宫,同掌管凡间土地的四方神都没什么往来,所以也实在不清楚如今凡间的情况。
  而眼下包子铺老板这般愁眉苦脸,为报他方才赠豆浆的恩情,她倒是不介意继续跟他闲聊帮他打发时日:“老板怎会如此说?此城人烟虽不多,但还是有的,方才我过来时正有几名行人从街上走过呢,还有守城门的几位士兵,老板莫要发愁,只要城中有人,那他们便还是要吃食的,只要吃食,那过不久就会有人来老板的包子铺了。”
  老板由红线口音和衣着看不出红线是哪里人士,但见她言语天真,猜测可能是个富贵出身,便道:“姑娘难道不知,如今的民间已非官府做主,只因江湖势力庞大,才造成了如此民不聊生之相?”
  红线哑了一哑,先前在村子里她曾听老夫妇和老鬼谈及外界,但也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如今凡间的情况,却不知其中细节。
  老板眼见着面前的女子忽地住了嘴,明白过来,随即吃惊道:“姑娘当真不知?”
  红线顿住,摇了摇头,过了一小会儿,又小幅度、矜持地点了点头。
  老板哑了好半晌,他终于开始好奇红线的来历:“敢问姑娘是哪里人士?”
  红线僵硬了一下,随口胡诌:“乐阳。”
  老板吃惊:“乐阳离此不止千里,姑娘如何找来这禹城的?”
  红线心虚,不敢说话。
  而老板惊讶过后,又疑惑道:“乐阳所属黑白两道分界之地,若姑娘来自乐阳,又怎会不知这天下事?”
  红线意识到自己的谎话有纰漏,赶紧回口道:“非也非也,在下祖籍乐阳,后搬迁至清陵,故长在清陵,所以我也不知我该算哪里人。”
  闻言,老板终于见怪不怪地望着她道:“若是清陵,那倒是怪不得姑娘不知世事了,据我所知,有个门派便在清陵,名叫敛剑阁,如此多年一直护佑清陵安危。”
  红线浅浅呼出一口气,转回正题:“那敢问老板,此城荒芜,然而其中大多宅院的装潢都十分富丽,可见此城曾经的繁华,可为何现如今全城人去楼空,是否城中曾遭遇过什么祸事?”
  老板放下最后一盘蒸笼,解开缠在手上的厚布,长叹一声道:“倒不是城中曾遭遇祸事,而是此城易主,已非朝廷所能管辖之地,随之全城百姓陆续搬离,才造就如此景象。”
  红线满头疑问:“凡间……天下城邦,莫非王土,这禹城不靠近边疆,未被敌国吞并,怎会易主?而且朝廷为何不能插手管辖?”
  “这件事说起来,那还是要牵扯上江湖上的事了。”
  说着,老板绕下灶台,引红线坐回桌边,随后从旁边拖来一张长凳坐下,继续道:“这天下,不知在几多年前二分出黑白两道,他们互相争斗比较高低,他们里的门派也是一样,各个都大肆扩充门下弟子。开始,朝廷是没放在心上的,江湖也是民间,只要不是造反,朝廷对这些野路子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可没想到,这样放任几年,却出了大事,各大门派势力遍布之快势如破竹,人数众多,朝廷这时候再想插手干预,却不能够了。”
  “于是,江湖中各门各派的势力范围愈加扩大,到最后,他们争来争去,渐渐形成了地界划分,盯上了国土,一个个抢先占领那些易守难攻的城池,谋划分割山河地界,设立门派驻地。”老板道,“清陵是个好地方,敛剑阁本就在清陵,它门派不小,不争不斗,一直护佑城中百姓。可其他被划分的城池就没清陵这般走运了,被突然入侵的势力占领,所驻扎在城里的势力非黑即白,若是白的还好说,还能在面子上不为难城中百姓,而若是黑道邪教那一派,他们可没如此好心忧心城中住民衣食。”
  “不凑巧,我们禹城偏西,一支邪教趁乱浑水摸鱼占领禹城,而后驻扎在禹城中,城中百姓便就是在那时,一个个举家搬迁,逃离禹——”
  “庆老头,今天的包子还剩多少,爷几个全要了,快端上来!”街尾远远一道响亮的声音喊来,打断了老板的话,随之,便是一片凌乱的脚步声。
  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全变了,视线忽地落到红线身上,收回闲扯的心,拉扯红线站起身,催促她快点离开这。红线纳闷地看着他动作,却半天没动。
  老板急了:“姑娘快走,后面那群人便是侵占我禹城的贼!邪教弟子!姑娘莫要耽搁,往前走!快些走!莫要回头!快快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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