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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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过十日, 上书房放课, 伴读归家。
  萧弘跟在他屁股后面问:“惜朝, 你有没有主意了,怎么弄走那老头?”
  “暂时没有,容我好好想想, 你等我回来。”贺惜朝摇了摇头, 拎起心蕊整理好的小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景安宫。
  萧弘看着他的背影,带着浓浓的不舍,“我可不想再挨这个打了, 太憋屈。”
  贺惜朝回到魏国公府,按例先去拜见了老夫人。
  要说之前老夫人是无视他, 隐隐中带着敌意,如今看他的目光就多了一份审视和冷意。
  “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深,可真是不得了, 明睿这单纯的孩子,哪是你的对手,带着外头乱七八糟的念头果真跟公府里长大的不一样,你那娘教得好啊!”
  看样子贺明睿将话带到了。
  既然如此贺惜朝也就收了那份乖顺,身体站直,脸上浮现起那份熟悉的嘲弄, “这话难得让我认同, 国公府里长大的, 自然是不一样。欺负别人都是理直气壮, 骂人骂得又粗俗又难堪,市井凶妇甘拜下风。再说,我要是心眼不多一点,怎么躲得过后宫跟后宅联手的险恶呢?幸好,皇上英明,大白天下,恶人恶报,阿弥陀佛。”
  边上的丫鬟和婆子纷纷震惊地看着贺惜朝。
  而老夫人的手重重地拍在扶手上,怒喝道:“放肆。”
  贺惜朝仔细打量着老夫人的脸,佯装惊讶地问:“您是恼羞成怒了吗?”
  真是大胆呀,老夫人自从当上了国公夫人之后就已经没人敢跟她这么说话了,而且还是个孩子。
  老夫人气地脸色发红,胸口起伏,指着他怒不可遏道:“混账东西,没规没矩!来人,给我关到佛堂去,今日我要好好地管教管教他!”
  贺惜朝眉毛轻轻一挑,幽幽着说:“那您最好还是弄死我,做干净点,否则后日进宫见大皇子,我一定弄个满身伤给他,瞧,国公府女眷不忿皇上罪责,将气撒在一个无辜孩子身上,公然挑衅皇上,看看皇上会不会放过?听说祖父已经暂停了兵部尚书一职,看样子是真不想要了。”
  “你敢威胁我!”老夫人气地胸口起伏。
  “少安莫须有的罪名,我可没有,是您自个儿瞎想的。”贺惜朝拱了拱手,敷衍着行了礼,“既然已经见过您,我的礼数就周全了,祖父还等着我呢,告退。”
  没等老夫人说话,他自己麻溜地走了。
  “你给我站住!”
  身后的声音贺惜朝压根没当回事。
  既然都说开了,他还当什么鹌鹑,少阴阳怪气地刺他。
  不知道他心情正不爽吗?撞枪口上活该,气出病来也不是他的事。
  贺惜朝一出鹤松院的门就见到了贺祥,讪笑地看着他,“惜朝少爷,国公爷有请。”
  这么早?不是一向入夜之后才召见的吗?
  魏国公最近诸多不顺,后院起火,直接烧没了他的尚书职位,虽说只是暂停,可什么时候起复皇上也没个确切的话语。万一,这其中有谁得了皇上青眼,直接顶了他的缺也不是没可能的。
  他是真恨儿媳和女儿的愚蠢,可同时又对萧弘和贺惜朝产生怨怼,不过是让伴读代罚,二十下手心又能如何呢?
  怎么其他的伴读可以,放贺惜朝这里就不行了?
  更没想到的是,不过这样一件小事,萧弘也真敢豁出去。这样惹是生非,就不怕皇上当真厌弃了他?
  贺惜朝究竟给萧弘灌了什么迷魂汤,可以让一个主子这样护着伴读!
  一个个的疑惑,让魏国公很想当面问问贺惜朝,他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还没等到上书房休沐,在府中闭门思过的他居然先收到了弹劾!
  “你自己看看吧。”魏国公将几份从内阁抄誉过来的弹劾奏章扔在贺惜朝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愠怒。
  贺惜朝翻开大致浏览一番,顿时那漫不经心的眸子变得冷然锐利,渐渐凝成一股戾气。
  他闭了闭眼睛,将折子放回桌上,这两个呼吸间,仿佛错觉一般,戾气已经消散,嘴角反而噙着淡淡的微笑,混不在意地问:“祖父怎么看?”
  “惜朝,祖父知道你的性子,向来是不吃亏的,可是你已经看到了,那些迂腐儒生,他们现在就盯着你让大皇子代你受过这件事不放,斥责你恃宠而骄,乱君臣之别。我魏国公之前教女无方,教媳无方,现在多了一个教孙无方,呵,简直岂有此理!”
  贺惜朝瞧着魏国公是已经气煞了,不过还是纠正道:“大皇子可没代我受罚,他是自己给自己受罚。”
  “这有区别吗?他犯错,就是你犯错,谁让你没规劝好?”
  “少来!”贺惜朝反驳道,“大皇子又不是提线木偶,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是皇上,说什么听什么。我就一个小伴读,当师傅的管教不好,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你在这里跟我扯歪理有什么用!”魏国公怒道。
  “因为听您的口气,您的孙子没挨打,您好像还挺不乐意的。敢情他们弹劾您,您无力辩驳,就将所有的罪责推到我一个孩子身上,您也好意思?”
  贺惜朝那熟悉的嘲讽,让魏国公大感头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劝道:“你就不能服一次软?那些儒生最顽固,不达目的不罢休,盯得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必一般见识?”
  “因为孙儿咽不下这口气。”贺惜朝道,“萧弘愿意为自己担责任,难道还比不过那些看着伴读为他们受罚却半点不内疚的蠢货来的强?什么礼仪规章,无非是自己给自己戴一顶维护正义的帽子,掩盖那一无是处的本质而已,有本事盯着贪官污吏去!”
  魏国公听着那犀利的言语,内心深处很是认同,不过还是警告道:“看样子你是要把祖父的尚书之位丢了才满意。”
  “笑话。”贺惜朝嗤笑一声,“您的尚书之位是孙儿弄丢的吗?不是您的好女儿和好儿媳?”
  一点也不服软,真是难以管教,魏国公深吸一口气问:“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贺惜朝冷冷一笑,淡声道:“孙儿既然能弄走一个,自然能弄走第二个,走着瞧便是。”
  然而魏国公却摇了摇头,“你想怎么弄,让大皇子惹到皇上那里去,再挨一顿板子?”
  “为真理而战,没什么不可以!”
  “我看你是太得意了!”魏国公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之前我是怎么说的,让你们韬光养晦,安分守己。你倒好,撺掇着大皇子不管不顾,他再这样继续下去,可就真失了圣心了!”
  贺惜朝听到这里,忽然嗤嗤笑了起来,魏国公看着他,眉头越皱越深,“你笑什么?”
  贺惜朝收起笑容,挑眉而问:“那祖父觉得,像我这样处处跟您抬杠,气得您拍桌子的孙子,您是越来越喜欢,还是越来越讨厌?”
  此言一出,魏国公心中猛然一顿,神情微微一怔。
  贺惜朝似早有预料,继续说:“祖父您放心,孙儿心里有分寸,既然事情说清楚了,孙儿这便告辞。”他行了一个礼,刚转身,似乎又想起来,提醒了一句,“对了,有件事还得麻烦您,今日心情不佳,遭老夫人训斥,不免反驳了几句,她老人家似乎不太高兴,为了避免与她冲突,省的您再说我惹事生非,您好好劝劝她吧,别跟惜朝一般计较。”
  魏国公面色复杂地看着他那张小脸,没有说话。
  贺惜朝耸了耸肩,走了。
  安云轩里,李月婵早早地就等着了,看到贺惜朝便赶紧跑过去,抱住儿子,“惜朝。”
  “娘。”贺惜朝埋了李月婵的怀里,深深吸了口气,母亲的气息总能最安抚孩子,他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晚饭已经准备好,就等你了。”李月婵道。
  “这个你爱吃,多吃一些。”
  “喝口汤,别噎着。”
  “要不要再来一碗?”
  李月婵都没怎么动筷子,尽顾着贺惜朝,后者忍不住笑问:“娘看起来很高兴。”
  李月婵摸了摸脸,“有吗?”
  “有,什么喜事儿跟儿子分享一下?”
  李月婵扬起笑容说:“虽然有些不厚道,不过没有蘅芜苑盯着,的确是松快不少。”
  蘅芜苑是二房的院子,贺惜朝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那边应当会消停些日子,娘,您不用提心吊胆。”
  李月婵挽了挽耳边发髻,“惜朝,国公爷大怒,当场发落了二夫人,你说是不是有可能……”
  “没可能,贺明睿一直是祖父最中意的继承人,您别多想了。”贺惜朝一口否决。
  闻言李月婵轻轻一叹,摸了摸贺惜朝的头。
  晚间歇息的时候,夏荷如往常一般替贺惜朝铺了床,暖了手炉,细心周到地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
  可是贺惜朝总觉得这姑娘一直在偷偷瞧着他,脸上带着犹豫不决,他现在一副豆丁模样,也没什么乱七八糟可猜测的关系。
  那么便是有所求。
  一直到惜朝换了寝衣,上了床铺,夏荷都没开口。
  惜朝不得不道:“后日一早,我就得进宫去,十日之后再回,你的事要是能拖到那个时候,现在不说也无妨。”
  话音刚落,夏荷便跪了下来,磕头道:“请少爷救救我。”
  贺惜朝微微一皱眉,思索几息,松了开来,“今日我与老夫人撕破脸,看样子是连累你了。”
  夏荷赶紧摇头,“不怪少爷。”
  贺惜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走之前会将此事办好。”
  夏荷感激道:“多谢少爷。”
  然而等他第二日起床之时,春香着急地对他说:“少爷,夏荷姐姐被孙嬷嬷带走了,看起来像是回不来,夏荷姐姐说请少爷一定要救救她。”
  贺惜朝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无能之人便是这样,敌不过正主,就拿下人撒气。
  他一边起身,一边吩咐道:“这里不用你,去叫阿福,让他马上打听国公爷此时在何处。”
  春香立刻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贺惜朝不紧不慢地穿好衣裳,洗好脸,梳好头发,一切准备就绪后,阿福到了。
  “少爷,国公爷歇在章姨奶奶那儿了。”
  “好,我们走。”
  魏国公很头疼,“不过一个丫鬟,既然是老夫人赐给你的,自然她便能收回去,算了吧。”
  “算了?”贺惜朝眼神锐利,“既然已经赐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将人带走?”
  “卖身契在她手里!”魏国公没好气道。
  “那您去要过来,这次我连人带卖身契都要。”
  魏国公立刻否决道:“这是内宅之事,老夫不便插手。”
  贺惜朝点了点头,“好,既然祖父不愿意,那孙儿只能自己想办法,老夫人显示了她的权威,就是希望惜去朝挑战她喽,如他所愿。”
  “胡闹,她毕竟是你祖母,昨日那次出言不逊也就算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魏国公不悦道。
  贺惜朝笑了,“她跟我可是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我的祖母好好的在祠堂呆着呢。祖父,人都是讲道理,不能倚老卖老,人是我的,她不能带走,必须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惜朝,那丫头不是夫人放在你身边监视你的吗?她收回去应该顺你的心才对。”
  “少装糊涂,我能留她到现在自然是因为她现在是我的人,一个丫头我都收服不了,景安宫我怎么混?”贺惜朝说完,接着他往前一步,抬起头,抿唇,眼里带着一丝受伤,放软了声音道,“贺明睿告诉我,您跟他说过,在您的心里,我永远也比不过他,看样子果然如此,我的要求能打发就打发,从不为我的委屈出一次头。老夫人说的也对,在外头的总是比不上家里的,您能留我到现在怕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吧!”
  魏国公眼皮子抖动,心里告诉自己这小子在示弱诈他,可依旧忍不住心虚。
  他说:“换一个人,换一个更好的,怎么样?”
  “行,那把您三松堂的半夏给我。”贺惜朝干脆地说。
  “大胆!”半夏能够进出三松堂,自然是深得魏国公信任,给了贺惜朝,且不说国公府里的人怎么看待,就是半夏知道的事情都不能让贺惜朝知道。
  贺惜朝会要她,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呵,着急什么,我还不稀罕呢!”贺惜朝冷笑,“只要把夏荷给我,还有他的弟弟,我身边缺个书童,她们姐弟的卖身契都一并给我送来。”
  贺惜朝看魏国公气地胸口大起大伏,忍不住继续刺道:“我本以为祖父在这府里是说一不二的存在,看样子是我多想了,毕竟您连后宅都管理不好……”
  “少给老夫用激将法!”魏国公怒道。
  “那不用激将法换个别的,皇上也没说什么时候复您的职,惜朝帮帮您如何?”
  魏国公怀疑道:“你还能管得到朝堂?”
  “管不到,可大皇子总能替他外祖求个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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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为怼天怼地贺怼怼,很适合你呀,惜朝。
  惜朝:妈的,都是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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