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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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烈火连绵,天空呈现出颓废的金色。
  海琉光在云端上一个回旋,龙王剑正要挥出,眼前忽然一晃,周围的影像须臾间扭曲变幻,深埋在心底的那一幕场景猝不及防地重现在她的眼前。
  脚下是汹涌的大海,惊涛骇浪重重叠叠,咆哮着奔腾而起,海与天连成一片,海浪击碎了天边的流云,黄昏赤血。
  那个男人有着一双如火焰般的朱红羽翼,在赤色的天幕下,他微笑了起来,向她张开了手。她是如此爱他,爱到愿意为他而死,但她的剑却无情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在她眼前化为灰烬。她清晰地听见,最后那一刻,他对她说:“琉光,我爱你。”
  恍惚间,海琉光分辨不出幻象与现世的差距,心在一霎那仿佛裂成了碎片,痛到发抖。
  重明离火剑呼啸而来,持剑的那个男人和他有着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身姿,连那炙热的火焰都是熟悉的气息。那一时间,海琉光忘记了躲避,她如同梦呓一般叫了他的名字:“燃犀……”
  火焰的剑锋贯穿了海琉光的身体,巨大的创口从胸前切到腹部,鲜红的血液飞溅出来。海琉光从云端之上坠落,向着虚弥山的中央跌下。
  幻境结界之下的法阵悍然发动,无数利箭穿射而出,破空的声响尖锐刺耳,这些不是普通的箭,力度和速度几乎可以穿碎虚空,簇拥成磅礴的气势,如星海奔腾,扑向海琉光。
  海琉光痛苦地蜷成一团,竭力护住身体的要害,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抗击,在漫天箭雨中重重地砸落地面,轰然一声巨响,眩目的光芒从法阵的中心腾起,在海琉光的身体周围缭绕跃动,在响亮的金石交错声中,一个圆形弧顶的玄铁牢笼凭空生成,严严实实地囚禁住了她。
  牢笼的栏杆粗若儿臂,每一分每一寸都刻满了符文,符文闪动着火光,如同活物一般扭动盘旋着,整个牢笼像是在火中淬炼。
  海琉光勉强睁开眼睛,血从眼角流下,视线一片模糊。
  有几个人站在她的面前。
  一个老者的声音在说:“高山王所打造的箭阵和牢笼,果然不是凡物,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这个真能困住龙王吗?还是赶紧杀了他比较妥当吧。”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接口道:“龙王身受重创,力量大不如往常,这个牢笼是由我亲手制成,用尽了族中珍藏千年的玄华重铁,相信他眼下是绝对没有能力挣脱的。但是,有一点却不得不防,听说天帝在龙王的神魂中嵌入了一只眼珠,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够隔空召唤龙王,所以,其实我也赞同迦楼罗长老的意思,最好还是马上杀了他,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囚禁他。”
  “诸位,容我提醒一下,这个布置乃是朱雀王的旨意,吾等唯有遵从而已,毋庸置喙。”白诸的声音说道,“至于高山王所提到的顾虑,无妨,我已经在弱水中布下了另一个法阵,可以隔绝浮黎族的空间规则,不用担心。”
  海琉光的眼中看不到其他人,她定定地望着朱羽照夜,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虽然浑身血迹斑斑,然而,在众多高贵神族的环绕中,他依然如同烈日,是最耀眼的存在。海琉光的龙王剑落在了尘土中,朱羽照夜缓缓地弯腰拾起,捧在手心里。他望着她,他的目光中有火焰在燃烧,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只巨大的禽鸟飞了过来,抓起了玄铁牢笼,振翅飞起,飞上了虚弥山的最高峰。峰顶有一泓水潭,在群山环绕之中,甘木掩映之下,静水沉壁,一碧无尘,纯净得如同大地的眼睛,仰望天空。
  禽鸟松开了爪子,玄铁牢笼落入了潭水中。
  弱水九千,汇流成池。那是上古真神的血液化成,天地之间最圣洁的水,可以洗涤一切邪恶与污垢。堕天的魔族,其实便是这世间最邪恶之物。
  真神之血冲刷过伤口,渗透进魔族的身体,海琉光死死地抓住了牢笼的栏杆,全身都在颤抖,身体很疼,身体里面有一个地方更疼,疼得几乎想要死去。
  玄铁牢笼无声地沉入弱水底下。海琉光终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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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龙王战败, 天帝军上下震惊。海琉光乃天界第一战将,龙族降临天界之后最强的王, 数百年来纵横战场,他几乎就是一个不败的传说,今日居然败于朱雀王剑下,众军哗然。
  几个见识渊博的神族将领认出了朱雀王手中的那把剑, 似乎是传说中的重明离火剑, 上古真神赐予朱雀族的神器,在三万年前神魔大战时期随着最后一任朱雀天帝遗失在婆娑界,未曾想到今日竟重现天界。
  这传闻不胫而走, 顷刻间传遍了军营, 出身于一些古老神族的将士不禁有些心思动摇。浮黎神族虽然血脉高贵古老,但他们是凭借魔族登上了天帝宝座, 说起个中渊源,未免令人不齿, 而朱雀神族,受命于天选,以不死之身与河海山川同寿, 他们才是许多神族心中默认的正统帝王血嗣。
  天帝军阵营中的龙族们被激怒了, 现出凶猛庞大的真身,他们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盘旋着,黑压压地遮蔽了天日,无声地威慑着众军。
  云端里的重明天都忽然传来了震天的战鼓声,铁甲戎装的战士列着严谨的战阵从城中奔腾而出, 杀气腾腾。
  天帝军副统领一声令下,阵营倏然收紧,他还是谨记着龙王的吩咐,以防守为任。陆吾在天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巨龙们悍然迎敌。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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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谧的水流声,潺潺汩汩,从深远的地方传过来,宛转悱恻的,让人不愿醒来。在那个深沉的梦里,有什么东西碰触她的嘴唇,小心翼翼的,是那么温柔,仿佛不敢将她从梦中唤醒。
  海琉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朱羽照夜在吻她。在这被禁锢的冷硬牢笼中,他居于她的上方,他的手绕过她的脖子,牢牢地按在她的脑后,把她束缚在他强健的臂弯里。而他的吻却又是那么温柔,恍如流水拂过。
  朱羽照夜发现海琉光醒来,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喃喃低语:“琉光,我很想你,想到都快要发狂了……”他的声音在水里是模糊的。
  他再次吻了上去,不容她拒绝。他几乎是在咬她,用牙齿撕扯着她的嘴唇和舌头,贪婪地想把她吞下去。弱水是透骨的冰冷,浸透了人的肌肤,而水中的吻,是燃烧的火焰,灼伤了她。他把她咬痛了,她忍不住发出了微微的□□,朱羽照夜心疼了,终于松开了口。
  “对不起,琉光。”朱羽照夜的手指摩挲着海琉光的嘴唇,流连不去,他低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不舒服?”
  海琉光卧在牢笼底部。她破碎的战甲已经被脱去,朱羽照夜替她把遍布身体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并为她穿上了宽松柔软的衣裳,比原先舒适了些许。神圣的弱水浸泡着她的身体,是一种钝涩而持续的苦楚,她早已经习惯了种种伤痛,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忍耐。
  她望着朱羽照夜,她的眼睛里带着水波的氤氲:“杀了我吧,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你怎么还不动手?”
  “我做不到。”朱羽照夜这样回答她,“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舍得杀了你。”
  海琉光发出了轻微的叹息:“朱羽照夜,你还不明白吗,软弱和慈悲都不是一个王者能够拥有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能抛弃这些无用的感情?不要把心浪费在我身上,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对你更加失望而已。”
  “琉光,其实我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和你一起从婆娑界回来,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朱羽照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海琉光, “你现在拒绝我,是因为噬心血誓的缘故吗?巫王告诉我,他会破解这个誓约,以甘木和息壤做一个替身,为你承受违约的代价。如果你可以摆脱这个束缚,你是否能够改变心意?”
  “他在骗你,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种愚蠢的谎话。”海琉光目无表情地道,“甘木和息壤,是上古真神的遗骸所化,对于神族来说,是天地之间最神圣净洁之物,而我乃是魔族,怎么可能以此为替身,简直荒谬。”
  她冷漠地微笑了一下,“更何况,哪怕他说的是真的,我也不可能背叛浮黎天帝。无寐海中的龙族有百万部众、还有我们的子孙后嗣,就算伐尽甘木、掘尽息壤,也捏造不出这么多替身,我身为龙王,不可能抛弃我的子民,龙族血脉不断、誓约不灭,这是我生来注定的宿命,照夜,你今日不杀我,或许明日你就会死在我的手中。”
  朱羽照夜猛然拽住海琉光的头发,迫使她向后仰起了头,露出了她的颈项,修长而优美的,此刻看过去竟也是脆弱的。朱羽照夜一口咬住了海琉光的咽喉。海琉光被朱羽照夜牢牢地压制住,重伤之下居然无法挣脱他,他咬得那么狠,如同野兽。她是鱼,却在水中渐渐窒息。
  一个小小的气泡从海琉光张开的口出吐出,破裂。她倏然抬手,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奋力一击。一股汹涌的漩涡凭空生成,硬生生地将朱羽照夜扯开去,他撞到了牢笼坚固的栅栏上,闷哼了一声,一个回旋,复又冲下,重重地扑在海琉光身上。
  血从咽喉处涌了出来,海琉光捂住伤口,说不出话来。
  他的动作是那么地粗鲁凶悍,那一下,海琉光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把惨叫声卡在喉咙里面。
  “我恨你!海琉光,我恨你!”朱羽照夜在海琉光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咬牙切齿的愤恨,却那么低微,仿佛是哀求。
  他的身体始终都是滚烫的,那种狂烈的热度完完全全把她占据,覆盖她的发丝、她的指尖、她身体的每一分肌肤,他是贪餍而残暴的兽,像是要把她连着骨头一起嚼碎了吞食下去。
  太痛了,痛到发抖。“朱羽照夜,杀了我……杀了我吧。” 海琉光这样艰难地说着,声音都被撞得断断续续的。
  他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她连呼吸都被掠夺走,口中满满地充斥着他的味道,苦涩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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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时分,朱羽照夜从弱水中出来。
  迦楼罗和白诸在水边已经守候了一整夜,立即迎了上去。迦楼罗开口问道:“王,龙王现下如何,你打算何时杀了他?”
  彼时月华方卸,日光未明,朱羽照夜脸上的神色是模糊的,不辨喜怒。他并没有回答迦楼罗,而是转向白诸,用平静的语气道:“巫王,你说过,将为龙王造一替身,以破解噬心血誓之术,如今可否施行?”
  白诸微微垂首:“是,替身已经造好,就在地宫之中,只需要一个引子就可以赋予其生机,令其蒙混天道规则。”
  “需要什么引子?”
  “龙王之血。”白诸神色自若,“替身已有骨肉,独缺精血,需从本体身上取出四盏血液分别注入头颅、心脏、躯体和四肢,使之融为一体,天道将难辨其中真伪。”
  朱羽照夜一步一步地走近白诸:“龙王已身负重伤,取她四盏血,再令她沉在弱水之中。”他顿了一下,慢慢地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死,是不是?”
  白诸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龙王强悍无匹,异于寻常,怎会如此轻易丧命……”后面的话他突然说不出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朱羽照夜那朱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如燃烧的火焰一般跳跃盘曲,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白诸,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在欺骗我,我看过去真的那么傻吗?”
  白诸的手徒劳地抓挠着,他的脸色渐渐泛起青灰。
  迦楼罗连忙跪了下来,深深地伏在地上,巍巍颤颤地道:“王,请息怒,巫王对您并无恶意,我们皆是一片赤诚之心,望您明鉴。”
  朱羽照夜看了迦楼罗一眼,松开了控制的力量。白诸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跌到地上,吃力地喘着粗气,半天爬不起来。
  “巫王,你是我母亲的兄长,所以,你知道的,我不会杀你。”朱羽照夜沉默了良久,再度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意兴阑珊的疲倦,“你想杀了龙王,你有你的理由,我无意追究,但是,别用这种方式,你们都是我至亲之人,不要每个人都这样欺骗我,我非常、非常讨厌这样!”
  白诸挣扎着起身,向朱羽照夜走了几步,又停下了,他叹了一口气:“抱歉,照夜,因为你始终下不了狠心,所以我才自作主张,想替你了断龙王。你并不是傻,只是心肠不够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正欺骗你的人难道不正是你自己吗?”
  “闭嘴,走开!你们都走开!”朱羽照夜一声断喝,倏然扬起背后的羽翼,横扫而出,狂风暴起,卷着白诸和迦楼罗飞了出去,远远地消失不见了。
  太阳升起,冬天的日光是白色的,感觉不到温度。朱羽照夜独自立在弱水之畔,他的身影倒映在水中,仿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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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一缕轻烟从水面上袅袅升起, 烟雾幻化成万千繁花,霎那花开了又谢去, 袅袅渺渺,宛若在弱水之上展开了一副绮罗画卷。
  白度结了个手印,一个圆球状的紫金镂空香炉缓缓地沉入弱水之中,这个巫族人还过于年轻, 显然有些紧张, 他满面肃容,一声清叱,弱水上空的银白色结界闪了几下, 忽然间光华大盛, 压了下来,将水面都压低了下去, 仿佛有一层膜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弱水,香息尽数沉没于水底。
  白度转过头看了朱羽照夜一眼, 小心翼翼地道:“朱雀王殿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忘忧香在水下燃起, 但却不知何时能够生效, 是否要请吾王过来察看一番?”
  朱羽照夜冷冷地道:“我现在不想见到白诸,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起他。白诸说你是巫族之中最精于香道之人,你如何会不知这忘忧香的效力?”
  白度怵然低头:“惭愧,我虽然在香道之上略有涉猎,但终究是不及药师王女, 这款香料过于珍稀,这几百年来从来没人用过它,我曾经刮了些许下来仔细揣摩,这里面除了万年甘木和蜃珠之精外,还含了不下十种药材,其中有些大约是药师族的秘藏,我实在无从分辨,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确实能够让人忘却前尘往事,既然心中了无牵挂,自然就没有忧愁可言,故谓之‘忘忧’。”
  朱羽照夜想起他向白诸索要忘忧香时,白诸那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心头一阵烦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吧,那如此,便耐心等候吧。”
  虚弥山外又下起了小雪,山间笼罩着幻境结界,苍白的雪未曾落下便已经融化,朱羽照夜仰起脸,他嗅到了山外冬日的气息,那雪却总在他咫尺之外。隔着那层薄薄的结界,空山鸟语,静水清幽,不知何为现世、何为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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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琉光蜷着身体卧在牢笼之中,弱水流淌而过,那种痛,迟缓却不可抗拒,仿佛时间久了就渐渐麻木了,她的神思不由松懈了下来。
  一种奇妙的香气随波而来,似有云水不歇,流淌到远山之外。柔软的味道无声地将她萦绕,是春的繁花、夏的草木、秋的蜜果、以及冬的醇酒,在须臾之间渡过了流年的枯荣,走到烟火阑珊的尽头。
  海琉光慢慢地仰起脸,睁大了眼睛望向水上方,什么也没有,波光明灭,水色变幻,涟漪是透明的,宛如层层叠叠的烟纱将她笼罩其中。
  香气从清远转为浓烈,仿佛一根弓弦,终于绷到了极致,那弦上的箭蓄势待发,指向她的心底。海琉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则,流水无所不在,香与流水一道缠绵,无从逃避。她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渐渐地脱离出去,懒洋洋的,令人恍惚。
  “不……”海琉光茫然地摇着头,她似乎想要挽留住什么,而指缝间只有流水滑过,她喃喃如呓语,“不、不……”
  流水无声无痕,宛如时光,是这世间最温存也是最残酷的力量,去而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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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落在水面上,月与水一色,天上碧水,水中沉月。
  朱羽照夜静静地盘腿坐在岸边,身形宛如雕像,一动不动。弱水如镜,映着清冷月光,夜色有了一些凉意,白度搓了搓手,望着水面,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月光生出了薄薄的氤氲,恰在此时,水下隐约传来了渺渺的歌声,不知歌者何人,不知歌者何处,微风拂过,水面涟漪如丝,月光也凌乱了,那声音清澈悦耳,带着空灵的回响,像是羽毛拨过心弦,撩起无尽遐思。
  “噗通”一声水响,将朱羽照夜从歌声中惊醒,原来是白度跃入了水中。朱羽照夜心跳忽然加快了起来,也随之而下。
  那歌声越来越清晰,宛转而甜美,如同这流水,是无边无尽的诱惑,让人向着水底沉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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