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南洲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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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需要我怎么做?”
  鹿皮书上那些模糊的小字,琏官尚未堪破,所以暂时由陶郎作引打前锋,倒还可以。
  互相利用,公平交易。
  陶郎将手里的红灯笼递过去:“我先进去,若姑娘能取到玄水珠,芸娘便拜托你了。”
  不同他孤身一人,琏官是有同伴的。虽然这次,只来她一个。
  陶郎原先只是人,从未接触过修仙者,只是耳闻他们断情绝爱,冷心冷情,而且各门各派规矩严苛,所以看不惯妖魔鬼怪,平时无事,就下山历练抓妖,以助修炼修心。
  这一刻提着红灯笼,面对冷静至极的琏官,他知晓不多,难免心中踟蹰:“姑娘一定要用玄水珠将芸娘补好……她生前没有害过人,没有害人的心思。是我害了她。”
  琏官沉默着。
  陶郎顿了顿,又道:“补好了,让她投胎便是,姑娘不必跟她提我。”他想清楚,终是要放手了。
  门口的兵将身着重甲,却万分脆弱。琏官道:“不害人性命,一切好说。”
  这一路行来,陶郎确实生过取他人魂魄喂鬼魂彘的心思,但每一次心思涌动,或者刚要下手,红灯笼就暗一分。
  陶郎不敢试。
  现在她这样说,他就更不会了:“我不害人。”
  眼见琏官将红灯笼随手揣进了袖袋,陶郎便快行朝皇陵的入口而去。
  不害人性命,但多的是控制人的法子。人偶对几个兵将不是问题,但一群源源不断的将士,就有些费力了。
  他与他们相斗,趁机步入了那皇陵……
  在他进去后,重甲的将士却不敢跟了,出去传信的传信,暗骂的暗骂,等清点整理好,还是继续认真地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夜幽一直在周围打转,见琏官终于是一个人站着,动都不动,跟个木桩子一样,他便飘身过去:“姑娘,你真要拿玄水珠?”
  玄水珠的名气不小,他有耳闻。
  “你来拦我?”
  昨日琏官跟她那师兄如何如何,夜幽藏在暗处看完了全程,现在这时候,他自然要表态:“不,我支持姑娘。东西要拿,事情也要查个清楚仔细,不然多闷得慌……只是姑娘进去,当万分小心。”
  “你不进?”
  夜幽妖瞳闪闪,小心道:“我做过妖兽,身上就烙了痕。宫里有神兽石像守着,皇陵也有神兽石像压着,我只要一靠近,便全身颤颤,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个地龙。迫不得已受制于那些石像,动也不能动……这样帮不了姑娘不说,还会拖累姑娘。”说到这里,他心里又将呼延拉出来鞭打,那日实在让他死的太轻易了。
  这是他的过去,他无法更改。夜幽看着琏官,一脸向往:“若姑娘收我做妖兽,我有主人,便不会惧怕这些神兽了。”
  夜幽见缝插针地要做她的妖兽,琏官没应:“收敛妖气,在此处候着吧。”
  半个时辰后,琏官才动身,慢慢向皇陵而去。
  站在门口的兵将们只觉得那黑衣人的身形很快,闪身就进了皇陵。
  兵将们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更别说拦了。
  回头想想,又有些害怕。
  这后头,可是不知要了多少人命的皇陵……今天这些人当真是不怕死。
  自皇陵的入口进去,只有一条宽阔但低矮的通道,通道两边烧的灯油,灯火日夜不断,所以整条道都是灯油难闻的味道。
  一直往前走数百米,是皇室墓穴中所葬之人的牌位。
  牌位桌前供着果品糕点,还有各种醇香美酒,下酒菜……明显有人每天在清理收拾,但从入口进来后,就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里实在是静,所以偶尔那一刹炸开的灯花都显得那么响亮。
  琏官的视线在排位上略扫过,看到南阳王那块才停下,这是裴元的生父。旁边,是南阳王妃。
  裴元因他们而来,后来到了桐山派,拜在玄照门下。
  一个南洲国的宗室子弟,被远道安排去到大梁的桐山派。如果去了别地,他们就没有机会成为师兄妹。
  大概这就是缘分。
  再过数日,这里还会多一块排位——如果布吉的卜算无误的话。
  琏官只是在此略加停留,很快她便收回视线,往深处那葬着这些牌位的人的墓穴走去。这么多年这么多代,加上大大小小的陪葬品,此处便组成如同一座城池大小的墓穴群。
  那玄水珠,供在墓穴群的最深处。
  玄水珠在南洲皇陵中作镇魂用,镇的不是各宗室的魂,是盗墓者的魂——每个走入深处,企图取走玄水珠的人,都不能活着走出去。
  裴元站在墓穴门之内,等了许久。
  看到她来,他脸都沉了:“你真敢来,陶郎就在里面。现在都没动静了,你也去送死?”
  琏官继续往前走,走近了,她道:“师兄一夜没睡?”
  “我如何睡得下!”
  “师兄不必如此,”琏官看向他身后,那重重的墓穴里边,有她要的东西。
  这一路来她走的太慢,花了太长的时间,但无妨,只要目的达成就好,“你的功力只恢复几成,压根拦不住我。”
  裴元却笑了,他将身上的符咒全部取出:“我是打不过你。不过思来想去,我那些祖宗们都故去这么些年了,应当都重新投胎转世,想来不担心我这个小辈做荒唐事。琏官,你若是再近一步,里面放的□□就着了。到时墓穴、玄水珠一起炸个粉碎,你就功亏一篑。”
  琏官微微挑眉:“你就宁要毁了它,都不愿我取走?”
  裴元道是:“你进去就是死,侥幸没死取出来,桐山派出了个贼子,有辱门派清誉,还不如就毁了它。况且,你又要做那什么阵法,料想也是跟那事有关,我怎么可能愿意?”
  “那你昨日说帮我取的话,是在糊弄我?”
  裴元说不:“你只要立誓不再回桐山派,不再查那件事,我会取给你。”他是宗室的人,只要他想,他便能设法取出,且安然无恙。
  黑衣女修淡淡地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裴元,你总要干涉我。”
  “因为你不让人省心。”他当日提让她来南洲国,就想着要好好地安置她。只要她想,她喜欢呆在南洲国,他甚至可以让皇爷爷封她做郡主,给她一座府邸,给她数不清的良田与豪仆。
  这一辈子安安生生的,不回桐山派也能过得好。
  有他在,她不会受任何委屈。
  可她别有目的,非要弄浑本就平静的湖水。
  “既然我不省心,裴元,为何你总在躲我?”琏官记得她重伤那些时日,门中的弟子们会轮番来看她,虽然每个人都带着不一样的情绪,有的还是被长老们威胁着来的,但却没见裴元几次,仅有的那么几次,他都是在故作镇定,要不就是在闪躲……后来出了玉海棠画像的事,他也一直遮遮掩掩,含糊其辞,她就当他本就如此。
  刚开始下山的那些日子,他还是有几分她记忆中的样子,不管是性情还是习惯。
  “躲躲闪闪,反倒可疑。”琏官相信,裴元知道不少。
  万年的水妖,多少修仙者一生难遇。当年捕杀水妖的,也不单是他们桐山派的人。各门各派,甚至各路散修,妖魔鬼怪都企图分一点羹。
  不管是那水妖的肉身,还是那颗妖丹,能沾着一点是一点,谁知道运道什么时候就来了呢?
  偏生死的那些人,都是桐山派居多。
  其他的门派,散修像提前得了消息一样,那日居然都没来。
  可疑可疑,裴元道:“你本就多疑,看谁都可疑。琏官,我是你师兄,总是想着你好,你为何总要怀疑来怀疑去,不信任我,真当我是你训诫堂的罪人么?至于我躲避你,你看看你穿的衣服,黑乎乎的,整日戴着斗笠,我看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盯着你做什么?”
  裴元越说越激动,等他喉咙一凉,却发现琏官那薄刃已经冷冷地戳着他的喉心。
  他紧张地口水都不敢吞咽了,惊:“你想杀我?”
  琏官:“你话太多。”
  太吵。
  下一瞬,她便定住裴元,抽去他手上点燃□□的符咒,一把将他拽入了昏暗的墓穴城中。
  这里有无数的陪葬品,绫罗绸缎,泥塑马车仆从,珠宝金银……墙上更有连绵的无彩壁画,勾勒的是各宗室在地下的奢靡生活。
  死前的奢靡顾忌着御史,需收敛几分,死后却没那么多顾忌了……琏官一路瞬行,一路看过去:“这些东西,你舍得炸?”
  裴元身子动不了,被她拖拽地周身狼狈。
  闻言,他心中一颤:“你别起坏心思,琏官,这些都是陪葬品,供先人在地下用的。你别想装你的袖袋里拿走。”
  “你这个提议不错,我刚刚都未曾想到,”琏官一直到目的地,才落地停下,“这里就是墓穴深处了。”
  他们到了。
  可是那些被镇压在此处的鬼魂,此刻都跟没了限制一样,蜂拥地往外飘。它们疯狂,毫无理智,以如同要见天日一般的速度向外……
  那高台之上,原本供的是玄水珠。
  此刻,高台上却空空如也。
  裴元慌了:“陶郎拿走了玄水珠?”
  他低估了他,没想到这个人偶还有这样的能耐!
  琏官松开裴元的定身术,道:“不是他。”
  陶郎的魂魄就在这里。
  与那帮疯狂往外跑的鬼魂不同,陶郎的动作缓慢而滞后——他的魂魄残缺,只能匍匐地慢慢往这边飘过来。
  陶郎的尸身趴在不远处,缺失的魂魄是无望的暗色。
  “玄水珠,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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