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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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带着她们来到了望雪阁。望雪阁建在荣国公府的最高处, 从二楼望下去, 可以观赏到花园的整片景色, 屋里已经摆上了暖炉, 热烘烘的。
  “缨姐姐, 你平常都喜欢做什么。”宝珠抱着饭团, 一只手在它头上顺着毛, 舒服地它只想打呼噜。
  卢璎直直地坐着,高高梳起的发簪显得颈部线条修长优美,面无表情, 一双如寒夜般的眼眸透露着丝丝冷漠,颇有一种冰山美人的姿态。
  “我喜欢舞鞭。”
  卢璎的指尖从腰带上划过。宝珠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一条普通的腰带, 似乎是一条鞭子, 只是被当做腰饰系在腰上。
  咂了咂舌,看样子京城里的贵女都喜欢舞鞭, 那个刁蛮的明珠县主也喜欢拿着一根马鞭到处吓唬人,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宝珠还不知道皇上赐婚的事, 以为顾明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妃了。
  “缨娘从小被老太爷教导大, 最喜欢舞刀弄枪了, 我想叫她点女孩子家该学的东西老太爷都拦着不让,真让我担心着孩子找不着婆家。”
  夏氏看着女儿一脸冷冰冰的样子, 心里也有些无奈,卢飞虎三兄弟一共生了八个儿子, 卢家并未分家,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卢璎是卢家最小的孩子,当时卢家正被一群混小子闹腾的不行,忽然多了一个闺女,一生下来就被老太爷捧到了天上,发誓要将毕生所学统统交给她,偏偏卢璎还真有这个天赋,武艺是卢家这一代的小辈中最高的,有时候还能跟她爹打的不相上下。这么一来老爷子就更得意这个孙女了,她想教女儿一些针线女红之类的东西,都被老爷子挡了回来。
  练武练久了,人也越发冰冰的像个兵器,明明小时候软萌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到现在一个说得上话的手帕交都没有,眼看着就要及笄找婆家了,真是让夏氏愁白了头发。
  “还是你们家宝珠好,长得可爱又贴心,哪像我,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我这件棉袄裹身上,估计得把自己冻死。”
  夏氏稀罕地看了看宝珠,这种白白嫩嫩,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才是她心里完美的小女儿的样子啊
  “哪能这么说,我看缨娘才貌出众,等及笄的时候,求亲的人恐怕要踏破卢家的门栏了。”
  芸娘听到夏氏夸赞自己的女儿,自然是乐的眉开眼笑,不过她也不觉得卢璎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有傅光宗那样一个力大无穷,到处惹祸的儿子在,大大的提高了她的忍耐力。
  “缨姐姐喜欢舞鞭啊,我也喜欢,我的武艺虽然不高,但是轻功还是一流的,有时间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虽然卢璎冷着脸,但是宝珠对美人的耐心总是无限的,厚着脸皮坐到她的身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似乎在求夸奖。
  饭团配合着主人的表情,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
  夏氏有些惊讶地看着宝珠的行为,还没有哪个小姑娘会不顾自家女儿的冷脸靠近的,或许今天来傅家真的来对了。
  而且,她也没想到除了自家女儿,傅家居然也这么开明的给自家姑娘请了师傅教导武艺,怪不得在她说道自己女儿的时候傅夫人一点都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虽然对宝珠的实力不以为然,但是心中还是很开心,这样一来,宝珠和自家女儿不就更有话题聊了。
  卢璎的身形僵硬,看了宝珠一眼扭过头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不行,好可爱,脸肥嘟嘟的好像捏一捏,白白嫩嫩得会不会捏坏啊,大眼睛这么瞅着她简直看的人心都化了。
  还有那个小猫崽,应该是小猫崽吧?卢璎疑惑了一下,也没想到宝珠一个深闺女子会养一只老虎在身边,只把它当做了一只像老虎的小猫,毛绒绒肥乎乎的,好想揉一揉,啊啊啊啊,要忍疯了。
  如果卢璎是现代人,她会知道她这个毛病叫做萌物控。
  现在的她显然陷入了天人交战中,脸上的冷气越来越重,爷爷说了练武之人不能轻易显露声色,她捏紧了拳头克制自己。
  可是,真的好想捏一下,手感肯定很好。
  宝珠有些失望眼前的美人姐姐没有理她,给自己打了打气,打算再接再厉。
  “夫人,大少爷和卢少爷在武场切磋比试,老爷和卢将军问你们要不要去观赏一下。”小丫鬟刚从武场过来,脸上泛着红晕,刚刚的比试实在是太精彩了。
  芸娘和夏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啊。”
  夏氏知道自家儿子从小就接受卢家精卫的训练,武艺绝非一般花架子能比的,傅家又是读书人家,她担心卢矍打伤了傅光宗。
  芸娘自然知道傅光宗的本事,她也知道那孩子肚子里对卢飞虎还存着气,怕他把气洒在卢矍身上,下手没了轻重。
  两个做娘的各自为对方的孩子担心,急匆匆地就往武场赶去。都顾不上身后的两个女儿。
  “缨姐姐,我带你过去吧。”宝珠拉过卢璎的手,跟着前头的两人往武场走去。
  卢璎猝不及防,忽然被她握住。
  果然很软,嫩呼呼的,肌肤跟小婴儿一样娇嫩。卢璎想起了大堂哥家里刚刚满月的小肉团子,抱起来也是这样软软的。
  转过头走在前面的宝珠没有发现此时卢璎涨红的脸,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卢璎跟在后面,心里的小人在那里欢呼跳跃。
  ******
  等她们赶到演武场的时候,正是两人打的正酣的时候,准确的说,是傅光宗打的正酣的时候。
  卢家的家学毕竟不是盖的,卢矍作为这一代的优秀子弟,自然是有真本事的,自从傅衢有事离开后,傅光宗很少有打的这么爽快的时候了,虽然卢矍比起他还差远了,但是也聊胜于无。
  卢矍心里别提多郁闷了,亏他刚刚还想着让他一点,没想到被压着打的反而是他,也不知道对面的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力大如蛮牛,还专往肉多的地方打,疼的他龇牙咧嘴。亏他还以为自己被自己妹子操练得已经皮糙肉厚了呐
  卢矍心里思忖着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怎么下手这么狠。
  宝珠她们一群人到的时候,场上的两人也都看见了,傅光宗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妹妹身边的那个姑娘,小麦色的脸上瞬间飘起一片红霞。打斗的动作也更加虎虎生威,似乎想表现出自己最佳的状态。
  被压着打的卢矍心里叫苦,这个人怎么忽然间跟吃了火药似得,更加难缠了,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动的防御,尽量少挨一点打。
  宝珠不忍直视地收回眼,同情了一下她哥的智商。
  喂,大哥,你还记得你手上的这个沙包,是你心动的姑娘的亲哥哥吗?
  宝珠偷偷的观察了一下卢璎的眼神,果然,此刻的她不像刚刚那样冷若冰霜,眼里带上了火气,一只手揣摸着腰间的鞭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夏氏也没想到一来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面,芸娘有些尴尬,想要挥手让傅光宗停止这场单方面的斗殴。
  “不用不用,看的正精彩呐,我家那小子皮厚,多揍几拳没有关系。”卢飞虎这个亲爹看自家儿子被揍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地感叹傅光宗招式的精妙。
  卢家的男人都是受过战场洗礼的,受伤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卢矍受的这些伤痛他还不放在眼里。
  “傅老弟,你这儿子可不简单呐。”卢飞虎是内行人,自然看出了傅光宗的不同,眼神闪闪发光:“他有师傅了没有,如果没有师傅,不如拜我为师啊。”
  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不会放过那样一个好苗子。
  傅传嗣摇摇头:“我那大儿子已经拜师了,三个孩子拜的还是同一个师傅。”
  卢飞虎有些失望,但是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看傅光宗的火候,明显是从小就习武的,他刚刚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罢了。
  “我就觉得傅兄对我胃口。”卢飞虎笑着拍了拍傅传嗣的肩:“那些读书人总是嫌我们武夫粗鄙,看不起我们这些武将,傅兄状元出生,居然还开明的给几个孩子请了武师。”
  傅传嗣笑着没有反驳,他怎么可能告诉他,这几个孩子的师傅不是他找的,是自己硬缠上来的。
  “不知那位师傅可在府上,我想和他切磋切磋。”看场上的两人打的火热,卢飞虎也有些技痒。想下场比划比划。
  “不巧,前段时间他请假离开了,现在还没回来。”
  傅传嗣的回答让卢飞虎有些失望。
  “不知府上的几个孩子师从何人,看他们的路数,那师傅绝不是一般人。”卢飞虎看了看傅光宗的招式,实在想不到哪个他认识的高手使得是这种招式。
  “他们的师傅是正德十三年的武状元傅衢。”傅传嗣回答道。
  “居然是他!”卢飞虎惊得差点把手上的酒杯打翻。
  傅传嗣看他这么惊讶,心里有些奇怪,一个武状元值得卢飞虎这个骠骑大将军露出这副表情吗。想起刚刚来京城时傅衢奇怪的表现,傅传嗣这些年逐渐消退的疑惑又慢慢升起,心里打定主意想要彻底地查查傅衢那个人。
  “当初他考上武状元没多久就辞官消失了,没想到居然做了你家的武师。”
  卢飞虎感叹道,心里却有些好奇,正德十三年的武状元,不是傅老将军的独子吗?
  想当初傅家和卢家都握有大庆五分之一的兵权,说起傅家军和卢家军的威猛,边境百姓无不交口称赞。可惜傅老将军死后,傅衢又离奇失踪,整个傅家军被重新编制。
  谁知道短短十几年,傅家军就分崩离析,大部分兵权重回正德帝手里,傅家军渐渐地也没人提起了,他父亲,卢老将军至今提起早逝的傅将军,还会惋惜不已。
  也正是因为傅老将军的意外死亡,让他爹萌生退意,把子嗣都拘在当今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伴君如伴虎,真的不是说着玩的。
  他卢飞虎看上去傻,但不是真的傻。
  宝珠坐在一旁,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傅师傅绝对不是一般人,看他送给哥哥和她的礼物,绝对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东西,只是这些年的相处,她相信傅师傅是绝对不会害他们的。
  “不打了不打了。”
  卢矍实在没力气了,跳出围线,摆着手表示投降。
  傅光宗恋恋不舍地收回拳头,他还没打过瘾呐,红着脸往宝珠那儿瞅了好几眼,不知道那姑娘有没有看清楚他刚刚的英姿。
  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动作,姿势——完美,气势——完美,连结束的动作也很漂亮,傅光宗窃喜地在心中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我要和你比。”卢璎看她哥下了场,一个飞跃,跳到武场中心,解下鞭子,指着傅光宗要和他约战。
  眼里冒着火花,嘴角紧紧地抿着,因为急切,白皙的脸上带上了一丝血色,显得艳丽无双,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高手,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卢璎绝对,或许自家爹爹也不是眼前人的对手,这更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小妹,你打不过他的。”卢矍还以为自家妹妹想替他报仇,心软的一塌糊涂。
  傅光宗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狂揍的男人是眼前这个姑娘的亲哥哥,顿时心碎成了一片片,一阵冷风刮过,被吹到了远方。
  他肯定招小姑娘讨厌了。
  “少自作多情了,还不是你技不如人,被打活该。”卢璎可没什么兄妹爱,说出来的话伤透了卢矍这个做哥哥的心,到是让傅光宗又燃起了点希望。
  果然,他就不该觉得自家那个妹妹会体谅他这个哥哥,想想她平日里追着他打的样子,不是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模一样吗。
  卢矍的眼神从傅光宗和卢璎身上划过,神色莫名。
  “动手吧。”卢璎上前一步,赤红的软鞭直直指着他的胸前。
  傅光宗几乎可以闻到少女身上的冷香,涨红着脸往后退了几步,扭过头去不敢看她,“我不跟女孩子打,到时候把你弄伤了可就不好了。”
  卢璎看他不应战,美目一瞪,“你是看不起我。”
  “没没——没有。”傅光宗慌张的摆摆手,无语轮次地解释道,“总之就是不行。”说完几个飞跃,消失在武场。
  芸娘看着傅光宗消失的方向,心里若有所思,知子莫若母,傅光宗的这些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怪不得刚刚嚷着要跟她们一起去赏花,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儿子大了,也到了相看媳妇的年纪了,真是让人开心又有些泛酸。
  宝珠无语的蒙住眼,大哥啊大哥,你这样落荒而逃,岂不是更会惹得缨姐姐不高兴啊。
  果不其然,卢璎的脸色更难看了,身上散发的寒意简直快把周围的空气凝结了。正要追上去,被一旁的夏氏慌忙的喊了回来。
  “宝珠妹妹还在呐,你要跑到哪里去,打打杀杀的,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这个女儿真是被家里的几个男人带坏了。夏氏揉着额头,一想到女儿的将来迟迟没有着落,只觉得头更疼了。
  妹妹,卢璎愣在了那里,刚刚急着找傅光宗比试,都把那个小可爱给忘了,自己刚刚的举动会不会吓到她啊?她一想到宝珠看她的眼神可能会带上疏离,心里难受极了。
  这个妹妹和京城里的那些小姐都不一样,不会因为她从小习武而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仿佛她是什么异类。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久而久之,她习惯了用冷漠来武装自己。
  即使有想要巴结她家势力的姑娘攀上来,也总会因为这个原因受不了离开。
  僵直地转回身,宝珠对她友好的笑了笑,举起饭团的爪子对她挥了挥,“嗷呜——”饭团叫了一声,算是跟着主人一起打招呼。
  卢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立马板起脸,只是那个笑容早就映入了在场众人的眼睛。
  宝珠呆呆地看着卢璎,冰山美人的微笑,杀伤力果然不是一般的大,冰雪消融百花齐放不外如是,若是有这样的美人陪在身边,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夏氏也愣住了,上一次看到女儿笑是什么时候,六岁还是七岁,她都快不记得了,傅家的姑娘居然有这种魔力,夏氏激动地决定,以后一定要多带缨娘来傅府,没准相处时间长了,女儿也就正常了。
  这次的拜访,总体上来说是皆大欢喜的。
  除了落荒而逃,到现在都没回来的傅光宗,和带着一身伤,疼的龇牙咧嘴的卢矍。
  “缨姐姐,你可要常常来找我玩啊。”宝珠恋恋不舍的在门口送别,扑闪扑闪地眨着眼。
  卢璎别扭的转过头,冷着一张脸,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若不是宝珠练过武,耳力高于常人,恐怕还听不见呐。
  小东西,就知道用这招来攻击我。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宝珠开心地咧着嘴。
  “若是缨姐姐没空,那我去找缨姐姐玩也是一样的。”得寸进尺什么的,说的就是宝珠这种人。
  笑靥如花的样子让卢璎再一次受到了暴击,卖萌什么的,最犯规了。
  心里就像是被小猫爪子挠过似得,只是脸上的表情越发冷清。
  宝珠的笑容更盛,她似乎发现美人姐姐的弱点了呐。
  ******
  “怎么又是聚会啊,这次又是什么名头。”宝珠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哀嚎。
  这京城里的夫人小姐怎么总是能想出那么多的理由来举办各式各样的聚会,隔三刹五的就有帖子递上来,宝珠已经把能推得都推了,可还是有些躲不过的。
  “这次是王家的小姐要品茶,还是许家的小姐要比诗?”
  宝珠想到聚会时那些小姐们明里暗里的比试,顿时觉得头都大了。可怜兮兮地看了自家娘亲一眼。
  “娘,我可以不去吗。”说完还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美人娘亲。
  “你不想去啊,我可是听说,卢夫人要带着缨娘一起去呐。”
  芸娘的话让傅宝珠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缨姐姐居然也会去,她不是一像很少参加这些闺中小姐举办的活动的吗。
  芸娘当然不会告诉她,明天她要参加的聚会是京城一年举办一次的招花会。京中凡是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会带着自家的儿女一块参加,这也是少数几个未定亲的少男少女一起聚会的日子,简单的说,其实也算是古代的相亲会了。
  不少当家夫人都会在这种日子给自己的儿子/女儿相看合适的对象。皇上几个未娶亲的皇子也会去,据说连那个有断袖之癖的大皇子也会来参加。
  夏氏带着卢璎参加这个聚会,自然是抱着替她相看合适对象的意思。
  ******
  “招花会——”
  杨蔓庭的指尖从窗台上的盆栽上划过,收回手,喃喃自语道。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杨蔓庭的眼里透出一抹坚定,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嫁给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绝对不会.......
  从梁十宣读完圣旨的那一天起,她就被爷爷关在了屋里,除了送饭送水,家里的丫鬟都不准靠近一步,是她太莽撞了,反而引起了爷爷的注意,现在必须想一个办法让爷爷放她出去。
  杨蔓庭盯着房间内的各色盆栽,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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