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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晋安做事一向都是雷厉风行, 在掌握到决定性证据后, 就派人将傅家大房的傅继祖和傅家二房的傅大树一块捉进了牢房。
  傅家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心惶惶, 崔晋安是皇上亲派的钦差大臣, 可不是那些任他们派遣的芝麻小官, 傅家派去衙门打听的下人都无功而返, 还因为习惯了往日傅家高高在上的地位,态度嚣张,惹恼了衙差被大了十几个板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傅大树可是傅家二房的宝贝独孙, 傅万全毕竟还小,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半途夭折, 傅三山把这个孙子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现在傅大树被抓了,他比谁都急。
  傅家二房的人都集中在大堂, 冯三娘一句话都不说, 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 生怕别人注意到她, 只是她太过紧张, 抱着儿子的力气太大,傅万全大发脾气地拍打着她的手, 在那大声嚷嚷,一下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冯三娘的身上。
  “是她, 都是冯家惹得祸,牵连了我们家懂事的大树。”钱氏看着冯三娘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罪魁祸首。
  “老爷子,你忘了前些日子老三一家说的话了,都是那个贱货的弟弟在外面惹事,这才牵连了我们的乖孙啊,可怜我们大树,被这个贱人拖累,现在还在牢里吃苦啊。”
  钱氏当了大半辈子的村妇,撒起泼来那是无人能比,此时她哭天抢地,在那控诉冯家的罪行。傅三山身后几个妖娆娇俏的丫鬟看着她这副模样,纷纷露出厌弃的表情。
  傅三山皱了皱眉,不去看钱氏眼泪鼻涕横流的邋遢模样,冷冷地看着冯三娘:“这个祸是你们冯家惹出来的,和我们傅家可没有半点关系,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得把大树给我捞出来,不然,你就给我滚回你们冯家。”
  冯三娘低垂地头瞬间抬了起来,满是不可置信:“爷爷,这件事和我无关呐,我什么都不知道,看在我给傅家生了唯一的曾孙的份上,你千万别休了我啊,万全有一个被休弃的娘,你让他以后如何在同窗面前抬起头来。”
  冯三娘哭的梨花带雨,身姿微颤,惹人怜惜。
  被休弃的女人能有什么下场,在这一刻,冯三娘真是狠毒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现在她也只能祈求老爷子能看在万全的份上,饶她一回。
  “我呸。”傅三山到是犹豫了,可是钱氏并不放过她。
  “你不过是个妾扶正的低贱货,还真当自己是正头娘子啦,休了你,我们立马就给大树娶一个小官家的嫡女,万全由管家小姐教导,总比交给你这个穷酸秀才家的女儿来的好。”
  钱氏面上对冯三娘表示满意,其实心里对她积怨已久。
  钱氏和她的媳妇汪氏,两人都大字不识一个,冯三娘是秀才的女儿,识字不说,还精通算数,傅三山发话将后宅之事交到冯三娘的手中,还把库房的钥匙也给了她。要知道,傅三山两兄弟离开京城的时候,太后可是赏了不少好东西,加上傅三山这些年的俸银,让钱氏眼热了好久。
  冯三娘做事妥帖,她一直没找到把柄,这下好了,将这个碍眼的女人赶走,她作为伯爷夫人,这傅家的库房不就落到他手中了吗。
  钱氏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在她看来,自己的孙子绝对不可能出事,顶多是那个钦差大臣在吓唬他们,等到时候让老头子给太后递个折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趁孙子不在,把这个惹祸精赶回冯家,才是当务之急。
  冯三娘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坐在椅子上一阵抽泣:“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来的本事将相公救出来,还是让爷爷去求求三爷爷一家来的妥当。”
  在绣帕的遮掩下,冯三娘的嘴角勾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汪氏是个老实的妇人,自从傅家发达后,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来没有管过自家相公和儿子的房里事,但是不管,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汪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她在傅家安身立命的保障,若是傅大树有了什么差错,她立马就会被那些勾人的小妖精给压到尘埃里去,所以傅大树就是她的命根子。
  此时的汪氏也难以保持平常和善安详的表情了,看着冯三娘的眼神仿佛猝了毒一般:“祸都是你们冯家惹出来的,和大树又有什么关系,婆婆说的没错,你家那个二哥不是很厉害吗,你快让你二哥把人给捞出来,你个惹祸精,败家精,大树纳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汪氏的附和更是涨了钱氏的底气,看冯三娘一直哭哭啼啼地,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她的脑袋,什么脏话都往外骂。
  傅三山鄙夷地皱着眉,自从当上伯爷以来,他就标榜自己的贵族身份,钱氏如此粗俗的模样让他心中更加厌弃。
  “好了,冯氏你也别哭了,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回你们冯家去,只要大树一天没出来,你就一天别回我们傅家。”
  钱氏的话虽然难听了些,但也算有些道理,凭冯氏的身份,若不是她生下了傅家的独苗苗,哪里配当安伯府的当家太太。
  冯三娘抽抽噎噎得,眼睛红肿,不舍地看了万全一眼:“孩子还小,若是离了母亲那该如何是好,万全,快帮娘和爷爷奶奶求求情。”
  冯三娘跪在地上,拉扯着身边的儿子,让他帮自己求情。
  钱氏一脚将冯三娘踹到一边:“你少来这一套,家里丫鬟下人一大堆,哪需要你来照顾万全,乖孙,快来曾奶奶这,曾奶奶让厨房炖了你最爱的猪蹄膀,你开不开心啊。”
  钱氏狠狠地瞪了冯三娘一眼,又对着一旁的傅万全笑靥如花,挥挥手,让他过来自己身边。
  傅万全看了看趴在地上不住哭泣的娘亲,又看了看和蔼的曾奶奶,蹬着腿跑到了钱氏的身边,扯着她的裙摆大声嚷嚷到:“我不要这个娘亲,我要吃猪蹄膀。”这个娘亲一点都不好,前几天还为了外人打了他,这些他可都记着呐。
  冯三娘趴在地上,看着冰冷的地面,抽泣声越来越大,只是脸上丝毫没有悲伤的表情,反而比地板跟冰,和那悲怆的哭声形成鲜明对比,反倒显得有些怪异。
  原本她对这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还抱有一丝慈母之心,也想过将他接回冯家,傅万全的行为彻底斩断了她仅剩的一丝仁念,冯三娘勾勾嘴角,这样也好,对于这个傅家,她是彻底没有一丝留念了。
  冯三娘被几个丫鬟搀扶着回了房间,钱氏命令她收拾些贴身衣物就赶紧离开,至于傅家的东西,一分一毫都不许她带走。
  冯三娘被纳进来的时候傅家是给了银子的,反倒冯三娘一点嫁妆都没有,只有一个破木箱子和一些旧衣服。钱氏生怕冯三娘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带走傅家的东西,一道跟着她回了房间,亲眼看着她收拾东西。
  冯三娘哭哭啼啼地整着衣物,她的丫鬟也都是傅府的下人,钱氏命令她们不准帮忙,那些下人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互相面面相觑,虽知道安伯府说一不二的当家夫人,会落到被赶回娘家的下场。
  钱氏得意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库房钥匙,和冯三娘交出来的账本,她虽然看不懂,但是能找看得懂的帮她算账,好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能让她踏实。尤其是看到冯三娘落魄的样子,更是让她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
  冯三娘的东西不多,只装满了当初陪嫁过来的那个小破箱子,钱氏尤为不放心,还特地打开箱子看了看,除了些衣物,就只有几支珠钗,还都不是金银玉制的,不值几个钱。
  “算你识相。”钱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冯三娘身上的首饰:“这些也是我们傅家的银子买的,可不能让你们冯家占了便宜。”
  言下之意,就是让冯三娘将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全部摘下来。
  冯三娘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这个老刁婆简直是欺人太甚,勉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将头上的珠钗一件件拿下,手腕上的镯子也全褪了下来,交到钱氏的手上。
  “这还差不多。”钱氏得意的笑了笑,这些课都是真金白银做的,有她在,冯三娘这一走就别想回来了,她留下的东西,自然也都是她的了。
  钱氏乐的见牙不见眼,挥着手让仆从送她出去,自己留在冯三娘的屋里,打算好好看看这些年,她这个孙媳妇捞了多少宝贝。
  冯三娘的木箱被两个下人随意丢在了门口,等冯三娘一出门,大门就被重重的关上。“嘭”的一声,把冯三娘吓了一大跳。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冯三娘艰难的抱起那个箱子,走到了拐角处,那里赫然停了辆马车。
  “还不快帮我把箱子抬上去。”冯三娘对那个马夫厉声呵斥道,自己径直走进了马车中。
  冯寰正坐在马车里。
  “二哥,果然一切不出你所料。”此时的冯三娘哪里还有在傅府时的悲痛表情,笑的一脸灿烂,斜挑的凤眸闪过一丝得意。
  “东西都带出来了。”冯寰坐在马车里,看着自己的胞妹。
  “哼,钱氏那个老刁婆,只知道看着那些金银首饰,看到这个破烂箱子根本没有细查,这些年,傅家的库房和铺子都是我管着的,账簿上我也早就做了手脚,任凭他们的本事,是绝对看不出问题的。”
  冯三娘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打开那个木箱,将那些掩饰用的衣服拿开,底下赫然还有一个夹层。
  冯三娘掏出自己藏在夹层里的东西,拿到冯寰面前显摆:“这里总共有十万两,傅家的家底基本上都在这了,除了不能变卖的御赐珍品,其他的,这几年我用不同的手段将它们折成了现银,还有铺子和庄子的收入,也被我截留了大半部分。这些银子,就当是傅家给我的补偿。”
  傅家想这么轻松地休了她,哪里有那么容易,她冯三娘可是那么好糊弄的。加上这十万两,这些年,她已经陆陆续续地从傅家挖了十几万两了,而且她做账十分小心,即便傅家要查,也只会发现是这些年铺子庄子收成不好,家里人又消耗太大,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而且,冯三娘眼里闪过一丝嗤笑,就凭那老刁婆的本事,恐怕傅家会衰败地比她在的时候更快。
  冯寰看着冯三娘手上的银票也十分满意,三娘不愧是他同胞双生的妹妹,比家里其他几个聪明多了。
  “你怎么没把万全带回来。”冯寰虽然不喜欢自己那个蠢笨的外甥,但毕竟是自己妹妹的独子,冯寰担心自己妹妹会记挂那个孩子,而与他产生嫌隙。
  “那个白眼狼,早被傅家人惯坏了,反正他也不认我这个娘,我就当我从来没生过,二哥,我可什么都替你做了,你以后可不能不管我。”
  冯三娘打心底里厌恶傅大树那个粗鄙无能的男人,对于和傅大树生的儿子自然也没有多少感情,若不是为了傅家的权势和财富,她怎么可能舍身给这种男人。
  相对于傅家人,她自然更亲近冯寰这个哥哥,他们两兄妹可是从娘胎里就待在一块的,从小形影不离,小时候家里穷,所有东西都是紧着家里的男丁,二哥总是会省下自己的口粮分她一半,才让她没在小时候饿死。因此,冯三娘对于自己这个二哥的感情,是非常之深的。
  “好三娘,你放心,离了这傅家,二哥一定会给你找到更好的人家。”冯寰紧紧捏着那厚厚一叠银票,他已经搭上了三皇子身边的幕僚,等过了会试,那人就会帮他引荐三皇子,既然大皇子已经被他们得罪了,不如破釜沉舟。
  自古富贵险中求,冯寰坚信,自己绝不是平庸的那一个。
  傅家二房已经不行了,失去了傅耀祖这面大旗,恐怕云田县不会再有官员卖他们的面子,他们剩下的也就只有安伯府的虚名罢了,而且因为冯恒的关系,牵连了傅大树,恐怕以后冯傅两家就要交恶了,冯三娘若是还留在傅家,只会遭受傅家人的刁难,他们会把所有的过错怪罪在冯三娘头上。
  这一点不仅冯寰看的明白,连冯三娘也看的出来,所以她才会在冯寰派人联系她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今天这一出,万全在两人的计划之中。
  “二哥,那四弟......”冯三娘语气中有些犹豫。
  冯寰双眼紧闭,声音有些沉痛:“四弟是救不了了,他闯的祸太大,而且证据确凿,幸好皇上派遣的钦差大臣将他从傅家带回了衙门,我买通狱吏给他传了口信,四弟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他让我们替他照顾好几个孩子,其他的,绝对不会牵连到我们冯家的身上。”
  “都是那个傅家,四弟不过是欺压几个贱民罢了,就他们多管闲事。”冯三娘恨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更恨从京城而来的傅家。
  “你放心,所有欺负过我们冯家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冯寰拳头紧握,眼中一片幽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傅家,不可能永远笑下去。
  ******
  “爷爷,二爷爷家又派人上门了。”宝珠无奈的抱着一个锦盒进来。
  也不知道崔晋安到底在想些什么,傅大树和傅继祖被抓进去这么久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到是冯恒因为证据确凿,众多苦主上衙门告状,已经被判凌迟。可是作为在其中起了帮凶作用的另外两人,却迟迟没有判决下来。
  傅三山从最早的淡定,变成了现在的心急如焚,每天都会派人上门,想借送礼的名义见傅老头一面,傅老头早知道会这样,干脆称病卧床,谢绝来客,为此,连祭祖的时间都推迟了。
  大房到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好像被抓的不是他们家的孙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在傅老头称病的时候派人上门探访了一下。
  “还是大哥想的明白,不能为了一个人,把一家子都搭进去。”傅老头躺坐在床上,对李氏说道。
  李氏撇了撇嘴:“那还不是大房的孙子多,少了继祖一个也不稀罕,二房就大树这么一个孙子,怎么能不着急。”
  傅老头房里的炕很大,全哥儿正在炕上爬来爬去,听到奶奶的话,顿时不满意了,掰了掰手指头,他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难不成他也是不稀罕的那个。
  瘪了瘪嘴,委屈的想哭。
  李氏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宝贝孙子就哭了起来。
  宝珠笑了笑,对奶奶揶揄到:“全哥儿以为奶奶不稀罕他,委屈了。”
  李氏这才意识到,顿时心肝啊,宝贝啊的抱着全哥儿哄道,傅老头也将那两家糟心亲戚抛到一旁,哄起了自己的小金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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