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_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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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先生看他满脸不情愿的模样,胡子微翘,冷哼了一声:“这些天就没看过我教你的东西吧?自己挑韵,可知用什么韵么?”
  崔燮回过神来,微微叹气:“送别诗自然情致幽咽感伤,用平水韵就是尤部。”
  他对着白纸憋了半天,照搬格律,也凑合着憋出了一首:“坐见堂前燕,亲离子啁啁。思同流水逝,梦向滇南游。寄语沧江柳,休缠洱海舟。虽言思骨肉,未敢忘君忧。”
  陆先生看他作诗时的脸色,下笔的速度,便知道他这些日子进益也不怎么大,不由得摇了摇头。
  好容易等到他撂了笔,拿过诗一看,倒是把韵找准了,但颈联对仗不够工整,句子音律也不够活泼,后三句都是二二一的节拍顺下来的。非要在这诗里勉强挑点好处,就是后半阙的诗意有所转折,没有一味写私情小意,而是点出了宁愿忍受骨肉分别之苦,也要为国效力的想法。
  他先教崔燮的是应制的五言律诗,既有“应制”二字,自然是要以忠君爱国为重,词章节律都可以再调*教。
  总之……他在蒋县令面前夸崔燮立意高,这点倒没夸错。
  陆先生捏着鼻子给他画了两个圈,然后就开始挑刺:首联后句就犯了鹤膝的毛病,“子”字前后都是平声字;颔联的“流水”对“滇南”对得不工整,流字也是尤部的,犯了小韵的毛病,而“梦向滇南游”一句又是三脚韵,不算工整;颈联的“沧江”与“洱海”又对得太刻意……
  他把诗打回去,怒其不争地说:“作诗要从心发情,看你这诗直是敷衍之作,根本读不出什么父子情深来。也不知你这一天都去干什么了,神魂都不在家里……诗情不说,文字不通的先给我改过来。”
  崔燮虽叫他骂了一顿,但想起之前在谢家悠哉游哉的时光,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搜肠刮肚也寻不出什么思念、难过的情思。他也不为难自己,只把先生圈出的错处改了,提笔工工整整地重写了一首:“坐见堂前燕,亲离子叹愁。思乘双翼逝,梦寄宦船游。故语沧江柳,休缠洱海舟。天伦诚可贵,未敢忘国忧。”
  感情是没有了,尽力唱个高调吧。
  第101章
  陆举人看了看他新改的诗, 与前作比较, 那股思君报国的慷慨之气更强了。至于思亲之情……用了个“叹愁”,把平仄找准了, 也能表现心中怀思父心的心绪。颔联那句“思同流水逝”改作“思乘双翼逝”, 与上句幼燕思亲连的更紧密了, “梦寄宦游船”的梦字,也点出了父子魂梦相依的深情。
  改了后意境更浑脱, 诗中有兴有赋, 又能由父子亲情写到君臣大义,点出君恩深于私情的意思, 也算是首中平之作了。
  只是读起来还欠声律变化, 有些僵硬。陆举人又读了一遍, 给他细讲了讲:“你这诗里用的上去二音太多,入音不足,所以读起来有种一拍到底,缺少变化之感。平仄四声中, 平声舒长, 仄声短促, 仄声中上、去、入又各有不同。去声与平声同属扬声,出气悠远,上、入二声则属抑声,气息短促。平声过多则读之气长而过缓,仄声过多则气促而峻峭。”
  他指着那句“梦寄宦船游”说:“这句前面连用了三个去声字,后又连着两个阳平, 扬之太过,不像对句的口气。下句‘故语沧江柳’后也是上去二声交替着用,上声虽然 调促,但与入声还是不同:上声上转,入声下注,更有抑止词音舒扬之势之用。我从全文读来,竟只一个翼字是入声,平声与去声太多,扬之又扬,就显得口气僵硬了。若将连用去声的地方改成‘上去入’三声轮转,语调才更丰富活泼。”
  崔燮这两天还觉得自己平仄、粘对、对仗都搞得挺好了,叫陆先生这么一点拨才发现,自己还差得老远呢。
  写诗不光看天份,还得背熟了韵表,看来人家乾隆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陆举人看他一副又敬畏又感慨的神气,脸上露出几分赞许的笑意:“知道自己做的不足就好。现在要求你严苛,是因为咱们中原官话里听不出平仄,不似南人,作出诗听着哪里切促拗口就能顺手补救。咱们作诗,则要先熟习韵部,用的字属于哪一声、哪一韵,写出来就要心里有数,这才能写出人所共赏的佳句。”
  崔燮肃然拱手:“弟子明白。”
  陆先生又道:“声韵虽然严苛,可也不能以韵害词,所以后人又想出了许多拗救之法——有几种是可救可不救的;有几种是要在本句几补救的;还有出句孤平、孤仄,要在对句补救的,统有个‘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说法。不过你现在连四声八病都还没记准,若就教你拗救之法,你用韵就更随意了。总得先学了最森严的,慢慢放宽,将来走得远了也不失正体。”
  明白,这就像他从前学画画时先学素描、2B笔基础,长大了就能画美人图一样。
  陆举人见他确实领悟到自己的深意,没有贪图简便的念头,心下暗暗点头,只是脸色还是那么严厉,沉声说:“写诗也在练习。你就掌握了诗法律格律,平常碰也不碰它,只等着那天触动灵机再写,那定是一辈子也等不到的。我体谅你学业辛苦,不强求你一日写出几篇,但你凡见着什么异事新景,自己都要写出一首,月底交我批阅。”
  什么异事新景……他天天在国子监待着,不是听讲就是复讲,早晚回家时天都是黑的,能有什么灵感?
  也就是初一十五能出门松泛松泛罢了,可这种事不想写进日记里交给老师啊。
  崔燮纠结不已。
  陆先生拿他的稿纸卷成筒敲了敲桌子,提点道:“你是要科举进仕的人,将来无论与同窗诗作倡和,还是宴会、朝廷中作应制诗,至多给你一炷香的工夫思考,平常你作诗时尽量催着自己作快些。大凡是写诗写得快的,就是文句平常些,人家也能客气着赞你一句有捷才,若还能写出一句半句有才思的,那就真能算有诗才了。”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想不到陆先生这么个看着挺迂阔的人儿,还挺懂形象包装的。这要不是在他们家当先生,得在学生面前维持老师的端庄形象,说不定早在外头结学社,讲小课,混成了个风流才子呢。
  崔燮崇敬地看着陆举人,恭恭敬敬地拱手答道:“学生明白了。学生必定多思多写,以期有开窍的那天。”
  “不只多思多写,还要多读。”陆举人丢给他几本早已准备多时,藏在《千字文》和一堆乱纸下面的唐宋诗选,叫他回去玩熟,咀嚼其中用字用典、声律音韵。
  陆举人也要准备三年后的会试,晚上自是要回去念书的,教到这里便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他回去自学,自己夹着书纸回客院。
  崔燮进去跟二老辞别,送先生到家,转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崔启正在他房里描着新彩图的分版图,画的进度已经到了第十二卷 末的“马超大战葭萌关,刘备自领益州牧”。这一回也有跨页大图两张,一张是张飞战马超,另一张是赵云劝刘备。因为本回中马超先战后降,戏份吃重,单人彩图本也上他和一张换了州牧装束的刘备,不过崔燮私心使然,把马超换成了关羽——
  反正上本画马超画得不少了,这一回有关羽欲入川和马超比试的情节,多画个太守打扮的关羽又能怎么样了?正好和刘备相配,还能给下一卷的单刀赴会打广告呢。
  他随手翻开本诗集浏览,印成脑内PDF,边看边问崔启:“你爹他们这两天卖得怎么样,有人闹事么?若有故意找茬的告诉我,我就拿大人的贴子去顺天府告状。”
  崔启撂下笔,看着他说:“咱们那店铺有不少贵人家的下人光顾,哪有人敢闹事。只是大哥你那张大图画得太好了,总有人问伙计、掌柜买,其中也有官人和勋贵人家。我爹已推了几家,但恐将来有推不得的……”
  四美人图当初都让王公子求走了,三国这么火,出的大图有人要也是很正常的,该卖就卖嘛。
  不过现在还得靠她们作宣传,而且卖得太轻易了也不见价值,还是再搞一波宣传……他折了张纸条当书签,插在诗集里,转了转脑子,反问道:“南货店那些能跑外地的员工怎么样了,能准备南下了吗?”
  崔启眼睛一亮,问道:“大哥终于打算往南边铺货了?听说那边都是翻刻咱们版的,还打上致荣书坊的名号,咱们的名声都叫他们败坏了!赶明儿咱们发些正经刻得好的书,也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彩印真鼻祖!”
  噫,这可不是败坏,这是给他洗白啊!有人接手了崔美人儿的名号,他以后可就是清清白白的崔监生了!
  他摆了摆手说:“看看货量再说。咱们人手少,印出来的北直隶都能消化了,先在京里卖出口碑来再说。我是觉得如今咱们手里的银子不少了,想叫你们出京一趟,去南方寻些没家没累的雕版、印刷工匠,学徒也行,带回来慢慢培养,将来还有好些东西要印呢。”
  崔启道:“这个倒容易,方伙计就是跑熟了建阳那边儿的。他们那里版多,梨木多、匠人也多,福建人也肯吃苦,应当有愿意过来的。只是那里人说话有些听不懂。”
  那倒不是大问题。来了可以慢慢教,再在本地娶妻生子,也就扎下根来了。
  回头给他们签个几十年的长约,现在这个市场初开,他们居安斋正在上升期时不要泄密就行。大明印刷业早晚要发展上来,现在就出现了那么多套色彩印,饾版印刷技术他也不指望保密一辈子。
  崔燮笑道:“那你们就尽快安排人去,去到那边不只要招人,还要买些质量好的时兴书版,话本和戏曲本子也要,咱们自己回来配图印书。再顺便帮我采买些东西……”
  如今他住在崔家,崔家老幼几口也是他的责任,不能只想着自己的买卖,也得想法把崔家那两家店开好了。
  绸缎铺现在靠着两件当红的曳撒回春了一阵子,往后慢慢画现代改良版袍服,没准哪身儿就能再卖一波;但那胭脂铺一直没什么拳头产品,也卖不出高价,得看看化学书金手指里有什么东西。
  他现在搞出了酒甑,倒可以从南方进些鲜花栽种,试制一下贵得要死的花露,再做个肥皂什么的。
  他正考虑着,忽然看见崔启还在半张着嘴看着他,便笑了笑,把他肉嘟嘟的小脸扳了回去:“要捎什么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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