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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崆峒寺黑漆漆的殿宇之前,枯枝败叶之上,兀然停了几只黑鸦。黑鸦的眼睛逡巡静谧的宅院,看见几个人影在院子里晃动,竟然也不飞走。
  大雄宝殿的地下密室,亮着光的门后,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坐在蒲团之上。室内燃着熏香,但却遮掩不住这一片血淋淋的浓重味道。那团猩红的东西已经被剥了皮,从脑袋往下,皮剝到了一半,左肩还是覆盖着完整的皮肉,右肩却已经掀到一半。
  眼睛处露着两个洞的皮像是番外僧侣耷在腰间的褡裢一般毫无生机地垂着,可以看见没有头发。而坐立在里面的一座血肉坐身,简直惨不忍睹。仿佛才是被新鲜剝下来的猪肉一般,眼珠子没有眼皮的遮挡,异常突出。还有瘆人的白的牙齿,就这样阴森森地露在外面,乍看起来就像是在笑。
  沈满一扭头见到如此景况,差点吓得昏过去。“这是怎么回事,这被剥了皮的人,难道就是敬净大师连依又在剝人皮了”
  唐玖月骨瓷面具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连眼神也是清冷的,“连依没有理由去剝他的人皮,有人在栽赃。”
  “敬净大师是崆峒寺唯一的和尚,连依假扮了小僧侣,若是明日见不到人,必定会揭发此事。”沈满皱眉担忧,“而且这剝皮的手法如此独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陈州一案。不说别的,宁韬见过连依,万一被人揪出翻出此案,连依怕是难以保全。”
  唐玖月目光一寒,“不光是连依。”
  沈满恍然,“连依在太阁的事情也会被揭发,如此一来,太阁也是难保。”
  唐玖月欣慰一笑,“不错,你也会为太阁考虑了。”
  沈满羞愧,“以前是我想法太简单。”
  唐玖月走到那血身边上,半蹲下去观察。沈满见她浑然不畏,觉得自己也不能太没胆色,故而也状着胆子上前。
  唐玖月看久了血身,忽然莞尔一笑。
  沈满被她这一笑吓得胆儿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忙问,“你笑什么”
  唐玖月不疾不徐道,“这光头和尚被剥了皮的样子,还真像当初在丹门里见到的用针泥塑。也是这样一半覆了皮,一半露出骨骼和筋脉的”她迟疑地看了看地上的血迹,蹙眉道,“只是场面没有这么肮脏。”继而捂鼻,嫌弃道,“也没有这么臭。”然后就起身就往回走了。
  沈满在一边看傻眼,在自己看起来这么恶心的场面,唐玖月竟然能当作在丹门看那假做的人泥塑像
  “唐姑娘,你在做什么”沈满见唐玖月在门口放下两个玉器,分别在坤位和坎位,这两个位置乃是降魔除邪之位。“这里会有妖魔”她立即也退了出去,躲在唐玖月的身边。
  唐玖月无奈道,“你瞧这密室,在大雄宝殿之下,大雄宝殿里面有什么”
  “佛祖释迦摩尼。”沈满答。
  唐玖月原本不想再多费唇舌,但对象是沈满,也就多了一分耐心,“那释迦摩尼佛像你可仔细看了并那十八座罗汉像原本就是镇压邪物的,这密室挖在佛像之下,就是佛像要镇压的地方。我不知以前这里埋的会是什么,但如今这里俨然就是一个风水凶位。无论今后什么东西死在了这里,都会变成凶煞。”
  沈满被她说得越发胆颤,“那么你快施法镇压吧”
  唐玖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道士还是尼姑”
  沈满瞧着她黑漆漆的柔顺靓发,发自肺腑道,“您是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阴阳家”
  唐玖月隐约有些得意,“还有呢”
  沈满似乎明白她的心迹,“最聪慧、最美丽、最有品的大门监”
  唐玖月淡淡地回,“马屁拍的不错。”脸上却又忍不住绽了笑容。“我既是你师父,师父有命的话,弟子从不从”
  沈满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唐玖月奸诈地一笑,“那借你血气一用吧。”说着就抓住了沈满的右手,割开了她的指端,握着她的手使劲掐血,一边掐一边在撕下来的布条上写上了歪七扭八的鬼画符。
  “师父”
  “乖徒弟。”唐玖月浅笑,如花一般,看得人心醉,“为师绝不是吝惜自己的血,而是你的血更加有用。”
  “您确定我一个倒霉蛋的血,能够镇压邪气而不是加强邪气”沈满诚恳地问,看着自己微微变青的指节,有些刺痛。
  唐玖月刚在那血身的额头正中间贴好鬼画符,闻言手上一顿,然后尴尬笑,“应该能的吧”
  设好了阵法消除了戾气之后,唐玖月看了看血身,再瞧了瞧被点住穴道的连依,终于还是不忍让沈满背个血身出去。轻咳了一声道,“你背着连依我们赶紧走。”
  “啊”沈满一身狼狈,如今还破了指头贡献了血,唐玖月竟还让自己背人出去
  唐玖月正色道,“连依在这里明摆着是让人嫁祸的,明日我们看谁动了主意将人引向这里,谁就最有杀了敬净的嫌疑。”
  沈满郑重点头。
  出了密室放下了连依,沈满看着这崆峒寺的景象,觉得事情可能越发不简单了。
  唐玖月忽然站在她的面前,道,“伸出手来。”
  沈满伸出了手,唐玖月接过,仔细瞅了瞅她的指端,然后从怀中倒出一个黄色粉末状的东西来,覆在沈满的伤口上。接着再用一条柔软的丝巾包裹好。
  沈满本来满心的温暖欢喜,却听见唐玖月低声“哎呦”了一句,道,“这似乎不是止创膏”
  沈满,“”
  唐玖月带着三分歉意,“幸好你是百毒不侵的。”然后就甩下沈满的手,找了个间隙,鬼鬼祟祟地溜了。
  沈满孤零零站着,看着她烟儿似地逃跑流窜背影,沉默了一阵之后竟然就笑了。
  连依躺在木雕的床上,这床十足的气派,沈满进屋之后全身心投入到对连依怎么能将这么浮夸奢侈的床榻连夜搬到这深山鬼寺之中来。
  唐玖月坐在床榻边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一字摊开,只见大小短长的银针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里面。她撵起一针,又快又狠地扎在连依的中池穴上,再撵起一针,又扎了下去。
  沈满躲在一边看着,探了探脑袋。
  都说当朝大门监精通阴阳道六大门类,除了角徵门之外。那么这来源于丹门的扎针技术自然也是一流的,这点沈满深信不疑。唐玖月认真起来的时候,是熟悉的那副冷冰冰的面容,专注的眼神不会往别处挪动一分。
  这让沈满很是仰慕崇拜,与方才相比,她仿佛已变了一个人似地。
  “屏风后有澡盆,你自己去打水来清洗。连依这里还有一个躺椅,你晚上可以住这儿。”唐玖月一边扎针一边道。
  沈满担忧地看着连依。
  “你放心,这一点程度的分心我还是可以办到的,”唐玖月余光觑着沈满,“这里已经有了一个病患,若是再来一个伤寒,我可不管。”
  沈满笑了笑,急忙就去打水。
  过了片刻,屋内水声哗啦。唐玖月抬眉看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影,与很不合时宜的愉快水声,略微失神了片刻,然后清理了嗓子道,“你到底是在洗澡,还是在浇地”
  沈满那边即刻安静了下来。
  唐玖月好奇地望着,仔细地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几声及其细微的响声,只是那响声很奇怪。
  唐玖月就慢慢地走了过去,绕过屏风,却不见沈满。往桶里一瞧,忽然有一双手像是水鬼的手一般缠绕住了她的脖子。唐玖月本想一巴掌将这手给断开,转念一想,却硬是忍住了。因为她在水底瞧见了一个人。
  唐玖月被拉入水中片刻便起来了,顺带带出了未着寸缕的沈满。二人眼观鼻、鼻观心,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唐玖月问,“你为何躲在水里”
  沈满诚挚地回,“在水里洗澡不会出声”
  唐玖月瞄了一眼她露出的香肩,摘了面具,“徒弟。”
  “师父。”沈满看着唐玖月,她的白皙的皮肤上沾了一点水珠,分外剔透。
  唐玖月忽然一躲沈满,顺带将她按入水中,转身,拍拍手,走人,继续扎针。
  沈满,“咕噜噜”
  等沈满吐完洗澡水,唐玖月这边也就扎好了针。她上下打量着沈满道,“今夜连依恐怕要不得安宁,你住在这里看着点她,切勿让她随意乱跑。”
  沈满点头扯出一条帘布道,“那我绑着她。”
  唐玖月,“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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