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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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谢四, 虽说遭人暗算多, 除了前世落水, 她两辈子都不曾受过皮肉之苦。这鞭子一上身, 谢思思半分感叹前世今生悲苦的心思都没了。半昏半醒地爬起来, 她可撑不住硬气, 哭着就求周家大爷莫在挥鞭子抽她。
  周家大爷想到周博雅高热不退, 骨子里头的凶性都被激了起来。
  上次这谢氏和离,便辱没了雅哥儿的名声。他没追究已然耗尽了他半辈子的涵养。稍微知事儿的都该知道涨脑子,都该知道加紧了尾巴做人, 别招惹周家。可这谢氏女人不仅不收敛,还几次三番地要害雅哥儿的命,骑到周家人的脖子上, 那就休怪他下手无情!
  周家大爷这番动静, 到底惊动了周家其他人。
  南五院靠近外院,周太傅人在前院书房还没歇下。听到了动静, 慌忙从前院出来。这一过来就看到满地打滚一身血痕的谢思思, 和不知暴怒的大儿子。谢思思一路躲一路哭, 不知内情的看了, 怕是还以为周家是什么人家呢!
  “老大,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给老子住手!”
  周家大爷听到自己爹的声音顿时就是一僵。抬了头看到周太傅披着薄衫立在长廊下,他抬起的手边放下来。然而马鞭上已沾了血, 动一下蹭到袖子上便印出红红一条血痕。谢思思此时就跟听了天外玄音,得救冲了出来。
  周太傅一看这情景, 都要被自己的这大儿子给气笑了。
  四十多岁的人, 瞧这做的事什么事儿!
  “祖父救我,父亲他疯了!”
  下人打着灯笼过来,周太傅从台阶上下来。谢思思跟屁股后头有恶鬼再追似得,逃命也似地躲到了周太傅身后。周太傅见状不由地扶着额头头疼起来。本来出了这事儿是周家妥妥占理,被老大闹得这一出,有理也变得无理。
  “胡闹!大半夜的回了府不好生去歇着,你跑南五院撒脾气,”周太傅虚眼打量谢氏,见她衣裳都上一道一道痕,顿时捂着额头,“你要撒气,跟个脑子不清醒的人撒有何用?还快把这鞭子给老子收了!”
  有这闲工夫,不如琢磨怎么叫太子彻底舍弃了谢家。不得不说,谢思思这回的举动触碰到周太傅的底线。他寻常最不管这些事的,这回都琢磨着弄垮了谢家。
  周大爷虽不知周太傅心中所想,但到底为官多年,自然是知道轻重的。但理解归理解,心中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谢家这女子着实可恨,到底什么孽缘才招来这么个煞星。博雅自从娶了她进门,受了多少诽谤,遭了多少罪。往日他可以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多番忍让,如今都伤了博雅的根本,谁还乐意管那些!
  次次犯事都有人替她周转,次次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涨不了记性,他便亲自叫这毒妇知道规矩。这天底下可没那么多便宜的事儿!不过周家大爷出了这一通气,心头也舒坦许多。知不能弄得太过分,他方才冷冷一哼,收了手。
  周太傅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与周家大爷一道走了。
  两父子一走,谢思思如得救一般松了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周博雅这次的伤情来势汹汹。等至半夜,不仅没能将高热降下来,整个人如火上烤过一般体温反倒又升了一层。浑身烧得通红,水灌不进,药吃不下。这下不仅周家人吓得要了命,就连苏太医也绷不住爬起来,亲自照看。
  整个周府的人都起了,西风园灯火通明。抱着冰釜,井水,提药的下人门面色凝重地走廊上来回穿梭,谁也不敢去睡。
  福禄院,芳林院,二房夫妇,甚至于养在偏院的周大爷的两个庶子庶女也爬起来。一个个披头散发地,面色紧张地等着结果。周家一家子人此时全缩在西风园的花厅里,哪怕稳重如周太傅,此时也颇有些坐立难安。
  郭满便是这个时候醒来的。
  因着她昏迷不醒,周博雅又重伤高热难退,方氏怕照顾不来,夫妻俩就没放在一起。郭满人占了主屋,由四个丫鬟和管荣嬷嬷亲自照顾。周公子晚一步昏迷,人在西风园的东厢房里。郭满恍惚地睁开眼,便听到走廊上咚咚咚急促跑动的脚步声。
  扶着床柱骂起来,郭满掀开了帘帐,低低地唤了声水。
  外间正焦心地盯着东厢动静的双喜回了神,匆匆跑进来。见郭满醒了,不由地大喜。忙去倒了杯蜜水,扶着郭满慢慢地给她润口。
  “……怎么回事?”
  深沉一觉醒来,郭满人有些懵。此时无力地靠坐在床榻上,有片刻的迷茫。大约是受了惊吓太大,她内心的自我保护意识将上午的遭遇给暂时隔出了。郭满捏了捏疼得太阳穴,手脚都不大能使得上力气。
  “发生了何事?怎地外头这般吵闹?”她皱了皱眉。迷糊的视线扫了一圈屋子,将手中的空杯子递给双喜,说是再要一杯。
  视线在屋里虚虚一打量,奇怪嘀咕道:“什么时辰了?博雅人呢?”
  “丑时刚过……姑娘不记得了?”
  双喜将杯子递过来,取了件薄衫替郭满披上,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郭满。见她迷惑地眨了眨眼,跟找着主心骨儿似的当下就红了眼。
  她今日可真是吓够了,先是自家姑娘出了事儿,那副模样被姑爷抱回来。后是姑爷自己又倒下了,听太医说,怕是今夜熬不过去就真的不好。双喜说到底不过一个十九的姑娘,哪里经得住这么多事儿。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倒出来:“姑爷这次旧伤复发得凶狠非常,姑娘你是不知道,姑爷下午人在前院,直愣愣地就倒下去!”
  郭满手里的杯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杯子顺着被子滑下去,沿着床榻边缘咣铛地转一圈,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不过才一天,怎么就出这么大的事儿?博雅下午不还好好儿的,怎地倒了呢……
  “快!扶我起来!”
  心里发慌,郭满扶着双喜的手就想起身:“到底怎么回事!”
  双喜却吸着鼻子又道,“听苏太医说,姑爷的伤口撕裂了,连日来的失血过多,今日偏淋了雨高热不退。若熬不过今夜,怕是有性命之忧!”
  “姑娘啊!若是姑爷不好,您可怎么办!”双喜抽抽噎噎的,“都怪谢家那个贱人,若非她恶毒,折腾这些害人,姑爷怎会醒都醒不过来!方才东厢那边又闹了,说是姑爷夜里病症齐发,怕是要不好了……哎哟!苏太医进去快半个时辰了,如今不知里头怎么样。大夫人老夫人她们此时都没睡呢,全在花厅里候着呢!”
  “扶我去看看。”
  双喜也没多想,替郭满整了整衣裳便扶她过去。
  东厢房里这个时辰了都是人,郭满过来之时屋里兵荒马乱。丫鬟婆子攥着手满屋子乱转,个个面色难看。方氏等人围着床榻,湿帕子是一遍接着一遍地换。奈何各种法子用尽了,昏迷的周公子就是牙关紧闭,药丁点儿喂不进嘴里去。
  苏太医实在看不下去,亲自捏了下颌骨,药汁还是一大半洒出来。
  方氏此时脸色白得吓人了,靠在床沿上,单薄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她素来是个体弱的,此时看着天一般的儿子生死不知地躺着,整个人都茫然无措。她已在这儿守了半宿,从天亮守到天黑,人的精神已经崩成一条线。
  这个样子,若是谁在出个意外,怕是就绷不住真倒了。苏嬷嬷心里担心得不得了,可这时候也说不出叫她去歇息的话,只能寸步不移地跟着方氏,屋里愁云惨淡。
  郭满这一进来,如同往油锅里溅了滴水,方氏绷了一夜的情绪顿时就炸了。倒不是迁怒郭满,只这屋里如今已经够乱,郭满来了也是添乱。
  “娘你别管我,”郭满先一步开口,“我来瞧瞧博雅,没看到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方氏一听眼圈更红了,倒是缓和了脸色哭出来:“不晓得吞咽,药喂不进去!满满啊,博雅烧了这大半夜,明日就是醒了怕是脑子也烧坏了!这可怎么办呐!”
  喂不进去,就是喂不进去!
  这已经是第三碗药了!方氏心里恨得要命,谢家那个哪是媳妇?根本就是讨债鬼害人!她们家博雅风光霁月,英姿勃发。都叫那谢家小贱人给祸害成什么样子!且给她等着,这回她非得叫那谢家付出代价不可!
  转头再尝试喂药,还是喂不进去,方氏扑倒眼泪扑簌簌地就下来了。
  郭满顾不上其他,推开双喜就亲自走到榻边看。往日好似一尊白玉的周公子整个人呈现出不正常的红,唇上起皮泛白,整个人面上呈现出青黑色。郭满心里当下就凉了一截,抬手去探了他额头,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双喜,”郭满不懂什么医,但烧成这样,降温才是首要,“去拿坛烈酒来!快!”
  苏太医正在烫银针,准备高热降不下来便先行施针。闻言就从书桌的一面抬了头,答了句话:“老夫这儿正巧有。”他的银针用之前都要过烈酒,方才才叫周家人拿了最烈的酒水来:“雅哥儿媳妇你要烈酒作甚?”
  郭满看了眼围在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苏嬷嬷会意,把人带出去。
  屋里宽敞了,郭满才看了眼红肿着眼睛看着她的方氏,哑了声音回苏太医话:“擦身子。妾身亲自给博雅擦。如今喂药倒在其次,博雅这么烧下去不行,必须快些把这高热给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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