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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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男人手脚飞快地把桌上的贡品取下一半,塞在了自己背着的布袋里,动作利落得和他虚弱的身体完全不符,就像是上千百次这么做来,已经成了习惯。若不是他脸上露出的怯意显现出他的害怕,赵珩渊都要以为这人毫无心理负担。
  利落拿完贡品,男人快步转身要走。可不知为何,走到庙门前又突然转身,对着庙堂中的观音像双手合十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
  “对不起请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也不想的,我真的是不得不才拿贡品的……”声音怯懦甚至隐隐在发抖,说话的时候眼睛四处飘散,心中忐忑着担心有人出现。
  见状,赵珩渊心下又浮起一抹怪异,看着男人眼神越发凝重。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某些行为如同疯子,看着不太正常。可是现在他的行为却像个普通人。还有昨夜那道尖细的女声,也让赵珩渊十分在意。
  所幸,随后男人没再做出什么令赵珩渊更加吃惊的事了。他偷完贡品后又沿着小路回家,彼时天已渐亮,公鸡咯咯咯啼叫,陆续有村民起来干活。
  经过巷头的时候,正好有人拿着水瓢出来,打眼对上了男人。那人顿时脸色一变,僵在原地好几秒,随后一副见鬼了似的神情,手脚并爬地跑进屋里,门“砰”一声关上了。
  男人被这关门吓了一跳,瑟缩着肩膀,努力埋着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隐藏起来一般,贴着墙角往巷尾快步走去。
  须臾,直到男人进屋了,方才见鬼了的村民才小心打开门,探头扫了眼巷子,没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才敢推开门。
  “呸,真是倒霉到家了,一早就见鬼。”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脸晦气样。
  他的身后,有人走出来,顺着他的话看了眼巷尾,也是皱起眉头:“要不是没钱,真不想跟那种人住在一条巷子里,晦气。”
  “可不是,住在这感觉人都短命,我昨晚又做了个恶梦,指不定就是他身上的鬼祟招来的。”
  “哎别说了,我刚来的那几天天天鬼压床,吓都吓出病来了。”怨气满满朝巷尾剜了一眼,也嫌弃地啐了一口。
  “唉,听师婆说,这个张成身上至少附身了三只鬼祟呢,忒吓人了,怕不是祖上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都报应到后代身上了。”
  “倒不一定是祖上的问题,我听说这个张成的娘亲是个娼妓,不干不净的,所以生下的孩子也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说到这,高瘦的男人摇头道:“说来张成的娘倒是个可怜人,也不知被谁给玷污了,还给家里人赶出来,只能去卖身养活自己。可谁知,生出来的孩子竟然是个阴邪之人。”
  说到这,两人不知想起什么,同时一颤,其中一个搓着手臂说:“哎,别说了,听着鸡皮疙瘩都起了。”
  “对对对,太晦气了。”说着两人转身进屋。
  高墙角落里,听着二人的对话,赵珩渊一脸若有所思。
  张成进屋后就没再出来过,赵珩渊特意到他住的屋子上蹲了一会,除了刚开始有动静外,很快就安静下来,看样子应该是去歇息了。
  日头渐高,外头开始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特殊时期,村民们除了日常劳作外,便是跟邻里闲聊唠嗑。张成所在的这条巷子太过偏僻,笼统包括他在内才住了四户人家,因此前三户出门之后,巷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赵珩渊闲着没事做,加上日头不晒,干脆躺在屋顶上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午后不久,张成醒了。他一醒,赵珩渊自然也跟着醒来。常年征战的缘故,他就算睡着了也是浅眠的状态,保证随时醒来便能投入战斗。
  不过张成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只见他醒来后先是填饱肚子,吃的自然是从观音庙里偷来的贡品。吃饱后,他就搬了凳子坐在门口发呆。
  冬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张成坐在小矮椅上,迎着阳光闭着眼睛,一副慵懒的姿态,病白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平添了几分神采。
  赵珩渊就趴在他住的房屋上,伏低着身体,正好把他的所有表情都尽收眼底。
  赵珩渊觉得很奇怪,这个张成似乎不需要做事,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这是从前便如此,还是封村后才开始?
  赵珩渊还疑惑,据他所知,师婆底下的信徒都是需要给师婆香油钱的,这香油钱说好听了是俸给神明的,其实赵珩渊他们都明白,这银子多半都进了师婆的口袋里。
  可这张成连吃都是拿观音庙的,何来的银子给师婆?假如他没有奉上香油钱,又怎么成了师婆的信徒呢?
  赵珩渊又想起了早些时候那两人的对话,想起他们说,张成身上依附着至少三只鬼祟,眼角抽了抽。
  正在神游的时候,原本还在晒太阳的张成突然睁开眼睛,昂着头直面刺眼的太阳,仿佛不怕灼伤似的。然后很快,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手高举捏了个兰花指,一手搁在胸前,同样一个兰花指的手势。双腿交叉并拢微屈,姿态卓越婀娜多姿。
  但这不是让赵珩渊最惊讶的,让他诧异的是,张成脸上的表情已非早上那副怯懦的神态,而是一副极美且媚的表情。他的眉眼上扬,眼睛下垂望着某处,眼角细长。明明没有半分胭脂添色,却无端让人觉得多了几分媚态。
  更让赵珩渊惊讶的是,张成摆了这个姿势后,突然展喉唱了起来。随着曲子抑扬顿挫,他的身体也动了起来,并且做出了甩袖的动作,就像是戏台子上的戏子。但赵珩渊不懂曲,因此根本听不出张成唱的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唱戏让一向淡定的赵珩渊都错愕了好一会,呆呆的看着张成的表演,心想这人难道是戏班子出身?可是因为封村的缘故出不去,才会无所事事?
  这个想法才在赵珩渊心里扎根不久,张成却不唱了,晃悠着坐回矮椅上,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像是睡了过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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