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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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修戎拉来一个圆凳坐在决明桌子旁,“听说你要离开汴京了。”
  决明:“我想出去走一走。”
  李修戎闷闷地问:“就不能多留些时日吗?你才来不到半年,而且!而且那群人说不定还等着你落单呢!”
  那群人指的是三番几次跟十文粮铺过不去的人。
  决明坐在椅子上,说:“人生这么短暂,与其留在这里,还不如去更广阔的天地走一走看一看,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李修戎一捶桌子,衣袖带得油灯一黯。
  决明:“我不想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活着,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畏惧青空辽远,仍欲遨游其上。”想要名垂青史,想要让未来的哥哥看到自己在古代留下的痕迹。
  在现代的决明就是抱着这个想法,虽然厌恶科研事业霸占了父母大部分的时间,更厌恶它带走了父母的生命,决明仍旧义无反顾地踩着父母和哥哥的足迹,想要活出不一样的一生。
  “不!”李修戎“腾”地起身,“你已经很厉害了,我拍马都赶不上。”
  决明被李修戎幼稚的话气笑,耸耸肩说:“跟厉害不厉害没关系,不要妄自菲薄,你本身也有很多闪光点。”
  李修戎:“比如?”
  决明认真想了想:“有股年轻人有的冲劲儿,还重义气,有正义感。”虽然有时会傻到被人骗,有时候会因仗义执言被人腹诽。
  听决明夸自己,李修戎嘟嚷:“说的好像你不是年轻人似的。”
  “路上万一再遇到那群人怎么办?要不要多找几个厉害的人跟你一起?”李修戎想了很多,在屋里转来转去,“你带银子多了容易被偷儿盯上,少带又怕有用到的地方。”
  “我箭术不弱,在京都没机会用到而已。”决明把自己写的手稿收起来,端来茶壶给李修戎倒茶喝,
  离开大漠乡之前,石叔送的那把黑弓还没用过,决明仅仅试了试弓弦,就能感到它的威力十分巨大,黑弓小巧,带着防身很是不错。
  眼看决明下定决心不回头,李修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那你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岑父休沐。
  “三天后吧。”决明说:“有点舍不得岑朝安。”毕竟是一手带大的,小朝安这么可爱,要离开他那么久的确舍不得。
  “那我呢?”李修戎双手托着脸,哀怨地问:“你就舍得我?”
  “你能跟朝安比?”决明一个白眼给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比,也不知道害臊。
  李修戎两手攥紧成拳头,“那等你走之前,能不能跟我一起去一趟花苑?桃花开了,甚是好看。”
  出远门除了带银子,旁的也不需要收拾多少行礼,留三天是为了跟相熟的人道别,决明欣然应允,“好,你说哪天去?”
  李修戎低着头,紧张的转动着手心的茶碗,说:“就你走的那天吧,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好,三天后辰时见。”决明端起一盏油灯朝门外走,边对李修戎说:“天那么晚了,要不就住下吧?”
  李修戎心脏猛跳,手里的茶碗一歪,温热的茶水浇了一手,他忙把茶碗放在书桌上,紧张到结巴:“不、我、不、不了。”
  决明对钟信说:“去安排一间客房吧。”
  钟信颔首,转身便走,李修戎忙喊住钟信,对决明说:“大半夜的,别折腾了,惊动了尊父可不好,我这就走了。”
  想想自己大半夜一股脑冲进决明家,质问他为什么要离开汴京的举动,李修戎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抽筋。
  大半夜的,再去收拾客房也晚了,决明说:“是我考虑不周,如果不嫌弃的话,跟我挤一晚?”
  “不、不嫌弃。”李修戎的舌头又打了结,恨不得弯下腰抽自己这张不争气的嘴几巴掌。
  “那我去铺床了,钟信,你带吴渊去休息。”决明说完回房去倒腾箱子里的被子,拿出两床被子铺在床里面。
  李修戎默默跟过去,乖巧地像是个小娘子一样站在决明背后。
  床铺好,决明洗漱,脱鞋洗脚,李修戎凑着热水又重洗一遍,暖烘烘地钻到靠床边的那个被窝里。
  决明梳完头回来,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占了,跨过李修戎掀开里面那个被窝,躺进去,“吹灯睡觉了。”
  李修戎支着胳膊起身,吹灭床头的油灯,屋子里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只剩火炉里的木炭散着淡淡红光。
  李修戎浑身僵硬,紧张地一只暗示自己要保持平稳呼吸。
  黑暗中,他能感到决明睡觉前把长发往上撩了撩,然后背对着自己睡了。
  掐指算来,这是他们第三次晚上睡一起了。
  那时候自己还热衷于在村里追鸡撵狗,跟一帮人吹牛,偶尔翻个墙头,虽然没成功过,最大的乐趣是逗决明生气。
  第一次一起住,李修戎只感叹世界上除了吴渊,竟然还有第二个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就自己的人。被决明点醒后,自己才有意识地去学武。
  后来再遇到决明的时候是元宵碰那晚,能帮他解围,真是让人满心欢喜。
  那晚只是叙旧,自己有很多话想对决明说,说自己学武很累,说自己院子里的花很好看,满腹的话,到嘴边只剩看着决明心里就高兴。
  沈言那个老狐狸,没有自己年轻,还带着个小娃娃,还没有跟决明有过命的交情,决明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他的!一定!
  黑暗中,李修戎忍不住咧嘴傻笑,想到决明还在一边,忙收敛几分。
  想归想,李修戎激动的心情慢慢回归平静。
  决明要走了,自己留在京都能干些什么?继续练武?自己已经学的差不多,还是像决明说的那样,考武举?
  决明翻了个身,李修戎屏住呼吸听,他呼吸平稳,应是睡着了。
  李修戎胆子大起来,从被窝中掏出手,轻轻砰砰决明的脸。
  决明闭着眼:“干什么?”
  他没睡着!李修戎吓得手猛地收回,下意识地喊出脑中的想法:“你说我要不要考武举?”
  “看你自己怎么想,老实说,但是现在文官比武官要受器重。”决明把问题又抛给李修戎。
  李修戎闭上眼想了想,文官固然受器重,武官也很重要,不然万一打起仗来,总不能指望那群文绉绉叽叽歪歪的,除了岑夫子以外的文官,上阵杀敌吧?
  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决明感叹道:“要是能多几个像你这样想的人,大宋就不会……”
  决明话一顿,拐了个弯,“大宋就会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繁荣昌盛跟自己又有多大关系呢?李修戎想,自己要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在决明需要的时候,像是天降神兵一样嗖地一下出现到决明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春日的一夜静悄悄地过去,第二天清晨,岑朝安洗漱完吃饭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家里多了一位客人。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尽管岑道年和岑朝安再怎么舍不得,决明还是要走了。
  牵出踏雪,决明说:“我还要去花苑那里一趟,你们别送了,就在门口别过吧。”
  岑朝安点点头,“哥哥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爹爹的!”
  就你那么大,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决明最后一次摸摸他的小脑瓜,“那以后家里就交给你了。”
  岑朝安重重地点头,“一定不负哥哥所望!”
  说完,又小大人似的交代钟信,路上要小心,夜里要警醒,哥哥若是有生病的苗头,一定要迅速带他去医治。
  钟信恭恭敬敬地领命。
  决明爬上踏雪,坐稳后拉紧缰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岑父和朝安,扭头和钟信一同朝城南走。
  清晨的雾还未散尽,街头行人却不少,决明小心地拉着缰绳,生怕踏雪再像上次那样兴奋地冲出去。
  踏雪稳稳当当地把人载到花苑门口,决明下马,钟信牵着马候在一边。
  走到门口递上帖子,决明被人带到桃花园前。
  粉嫩的花瓣在枝头上层层叠叠地,透过树枝,决明能看得挺远。
  进门不远的地方,李修戎穿着一身皂色长袍,不等决明靠近,在他身边的吴渊发现了来人,小跑迎过来,朝决明拱拱手,朝桃园外走。
  辰时,桃花园中仅有两人。
  决明从李修戎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紧张,不等他多想,李修戎把人拉到一株桃花树下,这株桃花树是整个桃园里最大的那棵,似乎是观赏型的树,桃花多地不可思议,整棵树顶都是粉色。
  春风拂过树梢,成熟的花瓣一朵朵往下落,两人相对而立,李修戎望着决明,唤他的名字:“决明。”
  被他这样看着,这样喊,决明也觉得有点紧张了,“嗯?”
  “我喜欢你。”李修戎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里都是你。”
  决明呆住。
  ——这这这这!!!
  ——这是告白?!!
  见决明没有反应,李修戎心中一痛,紧接着他大喊:“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做梦也喜欢,醒来也喜欢!”
  决明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小声点!”
  李修戎扒开他的手,鼻子发酸,“你要记得,汴京有个喜欢你的,叫李修戎的人会一直在这儿等你,所以你出去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喜欢你的人担心。”
  决明从他手中抽开手,拍拍他的肩,叹道:“抱歉,我不能接受。”
  “没关系。”李修戎双手握住他双肩,“我想了很久,才决定要说出口,或许我们不会在一起,但是我不会后悔有这一天。”
  李修戎松开手,利索地转身,“让我送你走吧。”
  决明没吭声,跟在他后面出了桃园,出了花苑大门。
  在李修戎和钟信说话的时候,决明看到李修戎的眼眶微微发红。
  “路上小心。”李修戎问:“短匕带了没?”
  决明点点头,翻身爬上马,狠心没再回头。
  如果没有自己出现,李修戎一定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无论是男女,那人都会陪着他走过漫长的数十载年华,走过春夏秋冬。
  那人不可能是自己。
  自己能不能在宋朝活到二十岁还是个问题,怎么能祸害别人呢?
  怎么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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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修戎:我喜欢你。
  决明捂住他的嘴:不,你不喜欢。
  【注】:“畏惧青空辽远,仍欲遨游其上。”是英文歌paradise的中文翻译词,歌词贡献者:假头套要被吹走啦,翻译贡献者:ed-marshall(网易云音乐可搜)
  这句歌词翻译的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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