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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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燕本还合着眼假寐,听见脚步声,忙睁开眼。
  “阿澜,快给容景拿张椅子坐一下。哦,对了,容景要不要喝茶?阿澜给容景倒杯茶……”
  像是怕怠慢了霍容景一般,温燕一个劲地使唤着温澜。
  温澜心中忽然有些温暖,她知道姑姑对霍容景这么好,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可是,如果霍容景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话,让姑姑知道她的现状并不太好,会不会很难过呢?
  温澜低着头,将热水壶里的水往水杯里倒。
  “姑姑,你就别忙了,好好休息就好。”霍容景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好听,语气却并不冷淡傲慢,反倒是平易近人的。
  “容景,这么多年不见,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高了,壮了,但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看。护士小姐跟我说你来看过我,不过很遗憾,那段时间我情况不好。”
  霍容景一笑,自己抽了张椅子在温燕面前坐了下来,淡淡道,“那段时间温澜工作比较忙,我听说你身体不太好,就来看看你。不过每次过来你都在休息,就没打扰你了。”
  霍容景的语气出奇平静,仿佛姑姑也是他的亲人一般。
  温澜的心,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半天回不过神来。霍容景居然来这里探望过姑姑,难道对他来说,姑姑的安危并不是不值一提的吗?
  冒着热气的水从水瓶里倒了出来,玻璃杯上浮着蒸汽,看起来像是一层淡淡的雾,令人辨不明因果,分不清方向。
  “没关系,心意到了就好了。容景,你和阿澜的感情是不是挺好的?不如早点结婚吧,阿澜需要一个人照顾,如果她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啊——”
  温燕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巨响,玻璃杯落到了地上,碎成了玻璃渣。玻璃渣晶莹剔透,倒映出的是温澜慌乱忐忑的脸。
  她抬起头,小心地看着霍容景,有些卑微,似是在哀求他别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在他的面前,她总是无法淡定自若,即便有时她装得强悍,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那个一戳就倒的纸老虎。
  温澜没有想到的是,霍容景根本就没有回应她的眼神,连不屑鄙夷都没有。他只是皱起眉,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
  像是捧起值得怜惜的宝贝一般捧起她的手,霍容景低声道,“疼不疼?”轻轻地冲着微微发红的手吹了吹气,他有些不悦,“你太不小心了。”
  温澜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半烫不烫的水给伤着了,此时手腕上火辣辣的疼。但是,霍容景这装模作样的姿态,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不过,这样也好,好歹她是确定霍容景不会胡乱说话了。毕竟此时此刻,姑姑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倒都有办法从长计议。
  扶着温澜坐下后,霍容景去护士那里要了些专治烫伤的膏药,温柔地给她涂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冰冰凉凉的膏药渗进肌肤里,还是因为霍容景难得一见的温柔落入心间,温澜竟真不觉得疼了。
  只是,这一刻多么珍贵,她好想停留久一点。这么些日子里,她强行支撑着自己,试图说服自己根本就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可是这会儿,温澜发觉,她还是可以示弱的。
  霍容景垂着眼,睫毛长长地在眼底除染成光晕,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动作轻缓,似乎对她异常珍视。
  此情此景,温燕看在心里,心中终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温澜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贴心的,惯会报喜不报忧。因此,即便温澜口口声声说自己过得有多好,小日子有多舒适,温燕都是要给她的话打一个折扣的。
  可现在,看着霍容景与温澜在一起时的模样,温燕突然放心了。
  温澜是一个内敛的孩子,其实更应该找一个阳光些的男人照顾她,两个人的日子才会过得安逸。但是年轻人的感情又岂是能够被条条框框束缚的呢?霍容景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虽然性格较自持,但也可以将温澜的一切打点得周到妥帖,不失为伴侣的理想选择。
  更何况——霍容景看着温澜的眼神太有爱了,明明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淡淡的,却偏是对温澜不一样,这样非常好。
  “我跟你说了,小心一点。上次也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烫伤自己,是不是要我派个人在你边上盯着你?”
  温澜没想到,冷漠的霍容景居然还会说笑。她摆摆手,干笑了两声,“不必了。”
  霍大少爷还是让她自个儿舒舒服服地过小日子比较好,只要他一踏进她的世界,一切就全乱了。仿佛脑海中,身体里,都有漫天纷飞的思绪与细胞在疯狂地叫嚣着,令人看不到章法,分寸大乱。
  温澜再抬起头时,看见的是姑姑温燕笑容满溢的脸。
  姑姑唇边绽开的笑容实在是太欢快了,令温澜一时失神。
  仿佛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姑姑笑过了,记忆中,被病魔缠身之后的姑姑总是周身都疼,每每说不到几句话,便会咬着牙,红着眼,似是在经历最难熬的刑罚。
  可是现在,姑姑的笑容却那样清澈与欣慰。
  温澜的手,在不期然间回握霍容景的手。
  霍容景仍低着眸,记忆却追溯到极远之前。
  “这边,这边!哎呀你真笨,都不认识路,快点儿,我来牵着你吧。”
  穿着色彩明艳的裙子,小小的温澜在花丛间奔跑的,她的笑容肆意,胜过花园里每一朵娇美的话。
  小小的霍容景与她一起奔跑着,像是一点都不知道疲倦一般。
  的确如此,当年的霍容景总认为与温澜在一起是最快乐的事情,他从不会觉得与温澜一块儿,有什么累人的——即便玩得周身都是汗,也从不这么认为。
  可是这样的感觉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悄然变化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霍容景开始觉得累,温澜也开始觉得累了。
  他们无力而疲惫,却还是没法分开,这令人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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