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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洛沉吟:“魔域空间如此辽阔,还有许多地方未被挖掘,有未知种族倒也不稀奇。但你说浊源之神不止帝俊……这又是何意?莫非伏羲还有其它的双胞□□不成?”见巫炤摇头否认,他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胳膊:“那到底是谁?你快点说清楚,总是模棱两可地藏一半,不是要急死人么?”这几句话不仅没有解释清他心里对玳族和寄灵族的疑惑,谜团反而变得更多了。
  对北洛的要求,巫炤向来无不依从,此刻却罕见的一脸迟疑,半晌后才勉强道:“辛商城以东百里之外,有一座龙瘟遗址,据说是来自大荒之巅的族群建立的,已有数万年的历史。你若实在想知,待眼前麻烦解决后可前去一探,想必有你要的答案。”
  北洛愕然,欲待再问,却见巫炤轻轻别过脸去,竟是对此不愿再提的模样。青年不好拂逆其意,又见他一脸的憔悴和疲累,不忍再叫他伤神,只得暗暗忍住好奇心闭嘴。但心底对此总是放不下,直觉告诉自己,这背后的真相很可能又是一股滔天巨浪。
  浊神……龙瘟……巫炤所说的大荒之巅族群,会和玳族或寄灵族扯上什么关系吗?
  正在沉思之际,寄灵族过来回禀,说穿行梦域的坐骑已经备好,二位可以上路了。说话时一个个声音微颤,站得离二人远远的,一副惟恐惹祸上身的模样。
  北洛沉默地牵起巫炤的手,目不斜视穿过寄灵族一行向海边走去。只见月光下一头高大的獍妖温顺地趴在沙滩上,身上还铺设了锦垫鞍辔。这獍妖体型比魔域常见的大了一倍有余,且通体毛发雪白,前角处微带金光,望之不似妖物,反而更像仙神豢养的圣兽。
  “此獍乃王辟邪始祖所赐,助我等开拓此处梦域。”风里霜在旁说道,“乘坐它可穿行任何梦域而不受阻碍,再加上我族灵鸟前方指路,二位定会平安回到人界。”
  北洛点点头,先向风里霜致谢,再把巫炤扶上獍妖坐好,随后自己也跳上去在前面坐稳,令巫炤抱住自己的腰稳定身形。那雪獍缓缓起身,低声嗷呜一声,转头向海中走去。只见它四蹄入水后竟不陷落,而是如履平地一般轻巧踏在水面上滑行。两只小巧的灵鸟在前方引路,两人身形渐渐远去,将沙滩越抛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边缘。
  梦域中道路变幻不定。他们时而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漂移,时而又来到了大漠戈壁之畔踏沙而行;过了一会儿明明前方无路,眼睛一花间忽然又穿越到了山谷密林。等好不容易穿过山谷,却又是另一片月光海岸。北洛也懒得计较前方还有多远,觉得就在这样安静的二人世界中,慢慢共骑行进也没什么不好,久而久之,他索性把这当成了两人的新婚之旅,饶有兴味地享受着周围奇特又绚丽的风光。
  明月悠悠,海风清朗,北洛眯起眼睛看着水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听着海浪轻刷海滩的沙沙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境平和而舒畅。这獍妖行走得很是稳当,只有细微的上下起伏,坐在上面十分舒服,再加上身后的爱人紧紧抱着自己,鼻端时不时传来他身上干净的草木气息,混合着海浪清冽的咸涩味,他满足得几乎要睡着了。
  身后的巫炤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北洛含糊问道,在他怀里转了个舒服的姿势。
  巫炤缓缓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记得那年我带你去九井治伤,也是像这样骑着獍……我从身后抱着你……没想到今时今日,我又一次体会到和那时同样的心情。”
  北洛听了没有接话,似是在努力回忆对方所指的事情,巫炤清晰地感到怀中人身体微微一颤。
  “算了不提了,那么久远的事,你大概已经忘了。”男人轻咬着他的耳尖说道。缙云转世为北洛时魂魄不全,又在轮回井中受了那么多苦,想来记忆也丢失了很多,又何必令他无端费神。
  北洛却轻轻拍了拍他环绕的手臂,轻声道:“不,我还记得。”
  巫炤有些意外:“你记得去九井的事?”
  北洛低头一笑:“我知道的不仅仅是九井……”他的声音变得惆怅起来:“只要是你的事情……缙云都记得。”
  他在转世时的确丢弃了很多记忆——童年的阴影,父亲的无情,以及各种各样的杀戮与战争,哪怕是在轩辕丘和姬轩辕等人生活的某些点滴,回想起来也只余下一片片模糊的影子。
  在那堆残缺不全的碎片中,只有那个披风飞扬的长发身影始终清晰,只有关于他的所有一切,缙云从没有忘记过。
  巫炤拥紧自己时的气息,以及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哪怕是最细微的点点滴滴,缙云都深深藏在心底,直到今时今日,依然能清晰地呈现在北洛的眼前。
  那时缙云被辟邪力量折磨得濒临死亡,可他自己心中却是异常平静,连身体的剧痛都浑然不觉。他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救,也不关心何时会到达九井,他甚至感激有这么一个身受重伤的机会,可以借着昏迷靠在那个人的怀里,再也不用违心地去想任何拒绝的借口。
  那一夜的山间共骑,是缙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成了他一生一世的刻骨铭心。
  巫炤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将人抱得更紧,月影掩去了他眼角的一丝晶莹。
  “那你可知我那时在想什么?”他低声说道。
  北洛靠在他身上,安静地等他继续。
  “我既担忧又害怕,也许从来没有那样怕过。”他缓缓述说,白发青年的情况非常糟糕,也许随时都会断气,他急得恨不能一时到达目的地,可缙云的伤势却不允许急行,他只好勉力压下内心的惶急,慢慢地驱獍前进。他抱得很紧,紧到能清晰地感到缙云身上的温度,以及对方的发辫轻轻刮在胸口的瘙痒。渐渐地他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念头,既盼望尽早赶到那里,又不想让这条路变得太短,因为只有这一刻,他才有机会卸下压抑的面具,尽情地拥抱渴望许久的对象。
  也许唯有这一刻,他才有自信缙云不会拒绝他。
  “我知道时间等不得了,必须尽快赶到才是……”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将两人的身影隐约和千年之前融合到一起,那略带忧伤的语调既是在说那时的矛盾,又像是在说此时的纠结,那时是为了救缙云的性命,如今是为了履行必行的责任。不论哪一次,他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再有多么不舍,这条路也终究会有尽头。
  “可我还是忍不住盼望,如果能这样抱着你,一直一直地走下去,永远也不要停下,那该有多好……”
  他的尾音随着惆怅在风中悠悠隐去,海的另一端传来了人鱼轻柔的歌声,伴随着悠悠的驼铃声,若有若无,柔媚如骨,那靡靡之音就像是情人最甜蜜的低语,代替他们倾诉着心底的真情。
  北洛睫毛轻颤,那一滴泪珠终于还是掉了下来,打在巫炤的手背上。
  是啊,那该有多好啊……他怔怔地望着天边的明月,任凭他们如何出身不凡威震四方,到头来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点地久天长。
  可就连许多世俗凡夫都可以轻易达成的心愿,对他们而言,却是兜兜转转了数千年也依然是求而不得的奢望。
  海浪黄沙逐渐消失了,换成一片白茫茫的云路,雪獍又向前走了数十里,最后在一座彩虹桥前停了下来,慢慢伏低身躯,等待两人下骑,那两只灵鸟在前方叽叽喳喳绕了一圈,随即飞入云层不见了。
  “我们到了……”北洛慢慢走到桥头,已经隐约从对面的云门之内感到了人界的烟火气息,脑海中一片混乱,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巫炤说道:“前方就是人界,我们过去吧。”他虽如此说,却没有动作,依旧安静地站在北洛身边,紧握着他的手。
  他在等他做决定,并且迈出告别平静的一步。。
  北洛闭上眼睛呆了一会儿,又猛然睁开,面上已不见任何忧伤缠绵,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辟邪王的坚毅。
  “走吧。”他不再犹豫,牵起巫炤的手大步向前方走去,再也没有回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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