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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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绮罗一听, 在后面戳了戳秦伀的背, 问这些做什么,莫非也想跟着去浪一浪?
  秦伀没有回头, 而是反手将李绮罗的手抓在了手心里, 挡在她面前的身影丝毫不见挪动。
  王博君摸摸鼻子, 苦笑一声:“秦兄, 你怎得也来打趣我。别提了, 近些时日家中管束的严,我已经许久没去见姑娘们了。”
  秦伀哦一声,不动声色的问一句:“方便问原因吗?”王博君才情天成, 且风流多情,王博君的家人之前也对他多有管束,但后来见着他因为这些诗词, 反倒有了少年才子的名声, 他家人也就顺其自然了。这次怎么会突然管的严了起来...
  王博君登时一脸苦色:“秦兄,你是不知道, 我爹和娘都在忙着给我物色妻子人选, 让我天天都呆在家里。”他本就向往自由, 最崇尚前朝诗仙人风流不羁的生活, 现在被这么一关着, 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原来博君要娶亲了,恭喜。”秦伀脸上的笑意终于真诚了几分, 还对王博君建议道:“娶亲还是很好的。”这可是他的肺腑之言。
  王博君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天下的女子各有各的美, 有的美在外貌, 有的美在才情,有的本是玲珑人,却无奈陷入囹圄地。其中,青楼姑娘的遭遇让他最是怜惜,他对这些女子充满了同情。外人只道他风流,其实他与那些女子真的只是发乎情止乎礼。
  他不喜欢被管束,成家也并不为他所期待。
  “秦兄,这些烦心事不用再提了,其实...咳咳”,王博君面上尴尬:“上次没认出嫂子,对她多有唐突,我在这里给嫂子赔罪了。”上次陡然知道李绮罗是秦伀的妻子,他实在太过尴尬,一时拉不下脸,便脚底抹油跑了,这次再不道歉那就太失礼了。
  “ 绮罗...”秦伀没有回应王博君,而是让开了身体,让李绮罗自己决定,不过即使让开了,两人的手还拉着。
  李绮罗将王博君上下大量一眼,见他脸都红了,便笑道:“既然你是我相公的同窗,那点失礼自然无妨。”虽然她不喜欢王博君花花公子这一卦的,但既然是秦伀的同窗,关系闹僵了也不好。
  “多谢嫂子原谅则个。”王博君一听,顿时如释重负,拘束一去,他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大冬天的还摇把扇子,桃花眼带着天生的风流,和秦伀续起旧来。
  王博君思维跳跃,逮着秦伀说个不停,秦伀只时不时应和一声,但他嘴角含笑,眉眼真诚,王博君从前便引为知己,现在见到颇为兴奋,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
  李绮罗在旁边等的有些无聊,踢了踢脚下的雪。
  秦伀看似在认真和王博君交谈,实则余光一直在李绮罗身上,见她这样,便笑着对王博君道:“博君,今日严寒,家中父母还在等着我们回家,等开春到了书院,咱们再开怀畅谈。”
  王博君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不情愿的应了,秦伀和李绮罗都走了有一段距离了,他还在后面蹦跶着挥手:“秦兄,我在书院等你哦~~”
  那上翘的尾音听得李绮罗身子一麻,她狐疑的向后看了一眼这个桃花眼的风流才子,有些不放心的问:“相公,你的这位同窗不会是有特殊性向吧?”
  秦伀疑惑的嗯一声,一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李绮罗又向后看了一眼王博君:“你看,他刚刚对你说话的那个样子,简直恨不得贴到你身上去了。”这让人不怀疑也难啊!
  秦伀这才明白她在说什么,顿时被逗的低笑出声。
  “自然不是,博君只是赤诚了一些。”
  李绮罗酸着道一句:“你对他还蛮认同的嘛!”
  秦伀无奈,揉了揉李绮罗的头:“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语气亲昵中带着些许宠溺。
  李绮罗也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怎么穿到这个嫩壳子里就好像心理年龄也变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讨好似的轻轻扶了扶秦伀的肩膀:“对不住,对不住,我瞎说的。”瞎几把乱想!
  秦伀却笑着摇摇头,李绮罗对他如此在乎,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见秦伀摇头,李绮罗以为他并不接受自己的道歉,双手合十,眼睛连眨:“你不原谅我?原谅我嘛,相公~”
  秦伀被这一声相公叫的浑身都酥麻了,看着李绮罗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喉咙发热,咳了一声,将李绮罗的手拿下来,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身去:“走吧,回家了。”
  “那你还没说你原没原谅我!”李绮罗也被自己发出那样嗲嗲的声音震住了,娘唉,她竟然也会发出这样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但看着秦伀不自然的神色,眼睛一转,放下心中对自己的唾弃,越加厉害的逗弄秦伀。
  “嗯。”秦伀低下头。
  “嗯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相公~”秦伀没抖,李绮罗自己先抖了,最后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李绮罗,你的节操呢?
  新年就在飞雪中渡过了,很快就过了正月十五,正月十六,秦耀重新去码头上上工。而这个开春,除了一年一度的春耕即将来临外,对秦家来说,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秦伀要重新去书院念书了。
  当李绮罗在饭桌上将这个决定说出来的的时候,全家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吃惊的看着看着李绮罗和秦伀。
  秦母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秦伀能去念书,她自然高兴,但是现在家里帮不上秦伀,如果他要去念书的话,这么重的担子就全压在了李绮罗身上。
  “绮罗,你想清楚,伀儿要念书,花费不小,而且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念得出来。”秦母心情复杂的劝了李绮罗一句。
  李绮罗看看秦伀,笑着对秦母道:“娘,没事,我已经和相公商量好了,咱们就以六年为期,如果这六年内他不能考出什么名堂来,那就不念了,我们自己攒点钱再置一份家业。”其实这不是李绮罗说的,而是秦伀自己提议的。
  李绮罗想了想也同意了,在没有和秦伀说清楚的时候,她是打算着培养一个靠山。
  但现在,秦伀都是他相公了,自己的相公自己疼,念书那么辛苦,如果念不出来何必为难自己。
  当然,秦伀能念出来自然最好。念不出来也没什么,没有靠山有没有靠山的活法。她也不去想搞什么事业了,动作快些,用刺绣挣点儿本钱,然后买些地,再去县城买个铺子和小院,和秦伀当个包租公包租婆,在小院里种种花养养鸟也挺好的嘛,如果得空了,还可以和秦伀顺着通江坐船看看大越....
  李绮罗越想越美,对秦伀能不能考中也就越发不那么在意了。不过,秦伀那么努力念书的样子她也一直看在眼里,还是那句话,自己的相公自己疼,秦伀想要出人头地,那她就支持!
  如果因为秦伀出息了,就违背了当天的诺言...,李绮罗心里冷笑一声,走?当然要走,但在走之前,她非得将秦伀揍出个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秦伀坐在李绮罗旁边,不知道她怎么说着说着,嘴角就挂上了冷笑,直觉和他有关,身子一顿,还是试探的抓住了李绮罗的手,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李绮罗回过神,敛去冷笑,特别温柔的说道:“没事,相公,家里你不用担心,只管放心去念书。”
  秦伀觉得后背有些发凉,默默点了点头。
  当时间滑到正月二十的时候,县里的书院开门了。
  因为大越的科举改革,增加了实物科,科目较多且知识每年都会更新,对考生要求高了很多,当然,对老师要求也同样提高。所以以前那种闭门造车自己在家学习的方式不行了,以前那种一个先生开设的私塾也没了生存的余地。
  往往是一个县里集中办学,开一所或是几所大的书院,各科设专门的老师,但又没有明显的年级划分,只要觉得自己学识够了,就可以参加科举,没过的,又继续回来念书。
  有点像后世学校的简化版。
  云阳县位于大越南北交汇处,天下客商在此云集而又向四周散开,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且气候适宜,经济较为发达,人文荟萃。
  云阳书院师资雄厚,生源优质,是南北交汇处的几个省府有名的书院,每年不光有本地学子挤破了脑袋想要入学,也有许多外地学子不远千里来求学。
  李绮罗站在云阳书院门口,看着拾级而上似乎望不到头的阶梯,不禁为秦伀上下学发愁:“相公,虽然家里到县里不远,但这么多阶梯,你念书累了,哪里还走得下来。要不,你还是住书院吧,隔几天再回家一趟,或者我来看你也行。”秦伀虽然在坚持锻炼,但李绮罗都是循序渐进的,每日的运动量并不大,她可舍不得秦伀这样吃苦。
  秦伀听了,颇为坚决的摇了摇头:“放心,不会累着的,我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他恨不得将李绮罗变小揣在兜里,每日在书院呆大半天不见她已是极限,又怎么忍受得了好几日不见一面。
  李绮罗见秦伀执意如此,便不劝了,心里想着还是要快快挣钱,以后买辆牛车或是马车给秦伀当专属座驾,或者直接在县里买个院子...
  “绮罗....”秦伀见李绮罗又走了神,伸出手在她面前轻轻挥了挥手。
  “在想什么?”秦伀牵着李绮罗的手迈上了阶梯,边走边侧过头问她。
  “没什么,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暂时咱们在县城置办不起小院儿,要不,你就每天坐牛车吧,坐牛车到县城,然后再走这阶梯,应该就不会累着了。”李绮罗一拍双手,觉得这个主意非常棒,“我回去就给张大叔说。”张三牛就是村里那个赶牛车的,农闲的时候就跑县城周边的村落,生意还挺不赖。有秦伀这么一个固定客户,相信他一定会同意。
  秦伀听了心里酸酸涩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轻叹:“绮罗,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我是你相公,你不必事事都为我这么操心....”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离开了怎么办。
  李绮罗却哦一声,然后摇了摇头:我并不觉得我是在操心啊,你是我相公嘛,不为你想为谁想?”
  秦伀正要回话,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秦兄,你真的来了!”王博君惊喜的从阶梯上跑下来,衣袍翻飞,看着还挺迫不及待。
  李绮罗一下挡在了秦伀面前。
  王博君忙一个急刹车,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了句:“嫂子。”
  李绮罗带着狐疑将王博君上下打量一眼,嗯了一声后,这才让开了。
  书院里女人并不能进,李绮罗只能将秦伀送到阶梯口。
  分别在即,秦伀只向王博君点了点头,便又重新将目光放回了李绮罗身上。
  李绮罗替秦伀理了理衣裳,将束修递给他:“相公,念书贵在长久的坚持,不要太累了,如果受不了咱们就回家。”
  “我知道,回去的时候小心些。”秦伀低头看着李绮罗,也忍不住为她理了理头发。
  王博君在一旁看的牙酸。
  直到李绮罗走出书院拐角,看不见身影了,秦伀还站在原地,目光都不曾移开一瞬。
  “秦兄...”王博君在秦伀面前挥了挥手。
  秦伀回过神,对王博君笑了笑:“让博君兄见笑了。”
  王博君忙摇摇头,嘴巴张合几下,实在没忍住问道:“秦兄,你是从哪家娶来的嫂子?”这嫂子也太开明了吧,但凡是将人送到书院里来念书的,谁不是盼着念出个名堂,最后直上青云。
  王博君羡慕极了,他就不怎么想考功名,平日里做做诗,踏踏青,谱谱曲,何其逍遥,偏偏他爹娘都逼着他念,而且他娘给他物色媳妇儿的时候,第一个看重的就是将来能不能让他知上进,专心科举。
  王博君想到这里,心中沉重至极,看向秦伀的眼神,那羡慕都化为实质了。
  秦伀一听王博君的问话,笑意一下就淡了下来:“我娘子自然独一无二。”说完也不和王博君谈话了,拿着束修去找先生。
  王博君等秦伀走了后,这才想到自己的话有些无礼,忙喊道:“秦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嫂子他自然不会觊觎,他就是想问问是哪家的姑娘,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姐姐妹妹的,都是一家的姑娘,性情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如果妻子是像李绮罗这样,他想他还是很乐意娶妻的。
  秦伀慢慢的沿着阶梯向上,没有回答王博君的话。
  王博君站在后面耸了耸肩:“秦兄也忒小气了些。”秦伀不说,他还不会查吗,想到这里,他又展开扇子兴奋的摇了摇...
  李绮罗送了秦伀,又去铺子里买了些针线和布,秦伀念了书,她在家里空着的时间就更多了,与其无聊,还不如抓紧时间绣东西。
  想到秦伀天天要走那么长的阶梯,她心疼极了,又去菜市场买了几只乳鸽,准备给秦伀熬鸽子汤,想到几个小的,又顺便买了些零食。
  她提着满满当当的篮子回了小青村,到家的时候,秦父正带着一家人准备下地。
  李绮罗忙放下篮子:“娘,我也去。”
  秦母将她拦住了:“你那双手是要刺绣的,要是糙了,还咋绣,家里地没有多少,我们这些人尽够了。你就在家里...”本想说就在家里绣花,但大儿媳和二儿媳都在,便又改了口:“你在家里带着做做饭,反正不是你,我也要另外安排人。芳儿,别一直闷在屋子里,记得帮着你三嫂点儿。”
  秦芳忙答应。
  张翠翠听了,眼神一暗,马大妮忍不住出声道:“娘,这都是当儿媳的,三弟妹咋就可以在家里?就算是要做饭,也要轮着来吧。”
  本来她对李绮罗没什么恶感,但她本就不想下地,再加上秦母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马大妮当然不爽了。
  “轮着做?谁做?你做?别又混着沙子把家里人的牙给磕了!”秦母眼睛一瞪,厉声对马大妮道。
  马大妮到底不敢和秦母犟嘴,嘟嚷着有些不服气的站到了一边。
  李绮罗笑着看了看马大妮,对秦母道:“既然二嫂要做饭,那就让她做吧,我正好也去看看咱们家的地都在哪儿。娘,你放心,我套着手套,不会将手弄糙的。”秦母总担心她干活会刮花手,于是她便自己做了一个手套,既保暖又能护手,秦母看了这才同意让她轮流做家务。
  马大妮一听咧开嘴笑道:“弟妹,你可真好。”说着忙放下锄头,跑进了院子里。
  秦母对这个不要脸皮的二儿媳真是心累至极,在后面喊了一句:“你既然要做饭就好好做,要是再将沙子混在了饭里,看我咋收拾你!”
  院子里传来马大妮不痛不痒的声音:“知道了,娘。”
  秦母叹一口气:“走吧。”
  李绮罗跟着秦家人一起到了地里,秦家的地总共只有六亩,好在还算肥沃,而且全部连在一起,这已经算是很好的地了。
  之前秦父已经带着秦奋将肥沤了,今天秦家人全家出动都是来翻地的。
  李绮罗力气大,翻地这点儿活计对她来说实在太轻而易举,翻得又快又好。不过她也没使全力翻,就维持着比秦奋快一步的速度。
  离着秦家不远处,秦大伯一家也在翻地,不知年后秦父是怎么和秦大伯说的,反正李绮罗看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回暖了。
  秦大伯隔着老远给秦父打招呼:“三弟,地解冻了吧?”
  两家的地隔的那么近,解没解冻看看自家的地不就成了,还用得着问吗!
  秦父啊一声:“解了,大哥你那地还好翻吧?”
  “还行,就是人有些不够...”秦大伯说着看了看正在麻利翻地的李绮罗。
  秦父也顺着看了过来。
  李绮罗感受到秦大伯的目光,心里顿时气笑了,狗改不了吃屎,还想让她去做免费劳动力!不等秦父说话,她直接将锄头往地上一扔:“娘,好累啊,我先歇会儿。”
  秦母一听忙道:“对,歇会儿,你看看你,一个人翻得比我和老大家的加起来都多,咋就不知道慢慢儿来,快坐着歇歇。”
  秦父便将未说完的话吞进了嘴里,他一个公公还没儿媳翻的快,还有脸说啥!
  本来加入了李绮罗这一大助力,是可以在天黑前将地翻完的,但是由于秦大伯的眼热和秦父未出口的话,李绮罗索性来了个消极怠工,和秦母张翠翠保持了一个进度。
  秦父一看向她,李绮罗便做出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
  中午的饭是由马大妮送到地里的,一直到天要擦黑了,秦父才喊收工。
  秦母和张翠翠翻了一天的地,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李绮罗根本没使什么力,秦父一喊手工,她便扛起锄头准备往家里跑:都这时候了,也不知道秦伀回来了没有?
  刚刚念起,就听见秦伀叫她的声音:“绮罗...”
  李绮罗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忙向地头看去,朦胧的暮色中,立在地头的单薄身影不是秦伀又是谁!
  “相公!!!”李绮罗连忙冲着秦伀挥了挥手,快步向他跑去。
  秦伀见状,也忙向她走来,嘴里还在嘱咐慢一些。
  “相公,你今日在书院里还好吧...”
  “绮罗,累着没有...”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我还好,跟得上。”
  “我不累。”
  异口同声的默契让李绮罗哈一声笑了出来。
  秦伀却有些疼惜的摘下她的手套,替她轻柔的揉着手,低着头,脸上看不出情绪,低声问道:“翻了一天吗?”
  李绮罗眼睛一转,附到秦伀耳边道:“没有,因为大伯想要我帮他们家翻地,所以我偷懒了。”
  秦伀听了莞尔一笑,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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