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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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青对着若有所思的徐敏说道:“现在,我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只有他能剪掉你的头发了。因为他想,所以他就可以做到。而我身为一个外人,无论如何都是触碰不到你这由执念形成的身体的。”
  “至于你的头发……现在长得越来越快,还能抽取别人的生气,我猜,是他潜意识里赋予了这头发独特的意义吧!”
  何青说罢,扭头看向一旁瞠目结舌的陈明,微微一笑:“说吧,对这头发你是怎么想的?不是鬼魂,就能有抽取别人生气的能力……我听说,你在店里给别人接头发,从来都是自己亲自去做,提成都给了员工?我都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老板。”
  陈明结结巴巴,好半响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不知道啊!”
  他仔细回想着自己的初衷,似乎……他就是有一天剪着阿敏的头发,心中想着:这么好的头发接给别人,价钱又便宜,会不会能给阿敏带来一点好处?让她出现的时间能更久一点?
  然后,这个想法就成真了。
  然后,托这好头发的福,他店里的名气也慢慢开始有了些许。
  这时候,接头发的人越来越多了,忙不过来,他就让店里的发型师们去做。然而夜里辗转反侧,总觉得会对阿敏有影响。
  在半夜睡梦中醒来后,他又会不自觉的去想:怎么办?阿敏的头发被别人接上去,万一接的不好,没有作用怎么办?效果不好怎么办?
  就这么胡思乱想一夜,谁知,第二天噩梦成真,客人来投诉了。昨天刚接好的油光水滑的头发,如今却已经干枯成一把稻草,完全不能看。
  直到陈明又免费接了一遍,跟踪服务两天后,这才全部搞定。
  一旁的发型师不明所以,委屈的都快要哭了。
  明明,他也很认真的好不好?可这么好的头发,老板用就没事,他就用一次,客人还来投诉……这要怎么说?
  而此刻,陈明却后悔快要哭出来了。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这璀璨的灯光下眼眶通红,若不是老婆还在这里,他肯定都要抽抽搭搭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便想想……我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啊!”
  自己把自己给坑了,这能怪谁?
  何青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她也最能明白这种难以控制的感觉。哪怕以她如今思维的强度,偶尔开个脑洞什么的,也是很难控制的。陈明在高强度的工作下,偶尔突发奇想,的确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只不过,他这突发奇想,倒是把自己套牢了。不仅让这头发偷取了别人的生气,还生生把自己的工作变得繁重很多,明明他才是老板不是吗?却每天搞的比员工还要累,何苦呢!
  何青拼命忍住不合时宜的笑声:不是很懂现在生意人的想法。
  但此时此刻,他把这事情揭破,对二人的情况难免有点不好,于是抱歉地说道:“虽然说出来,可能你们两人就维持不了这么纯粹的执念了,难免束手束脚。可如果不说的话,你们不懂得该怎么去维护自己,单纯只靠不断抽取别人的生气,迟早会把自己的身体先给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到时候犯下孽债,反而更难消除。”
  她看着徐敏:“你现在一心一身,全都维系在陈敏的身上,他所思所想,就是你的所行所限。因此,哪怕我给你再多的灵力,也不过只能维持一时,他一个念头下来,立刻就会恢复原样。”
  “所以……”
  她看着徐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着。
  毕竟,哪怕是个鬼魂,但凡她有独立的人格,也很难接受别人连自己的思维都操控的感觉。
  谁知,她太低估这两人之间一路扶持,慢慢走过的感情。
  徐敏微微一笑,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半点也不觉得勉强,更看不出来**控的生硬感,反而落落大方。
  “没关系。”
  她看着年轻的何青,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大师,你不明白,能够陪在他身边,已经是我如今所能想象的到的,幸福的极限。”
  她的笑容越发甜蜜起来,神情也带出几分恍惚:“我这个人,其实还是比不上他精明。平时看着厉害,说一不二,可实际上,不管我的立场再坚定,最后都还是会被他说服。”
  “所以,他的思维来决定一切,又有什么不好呢?只不过少了那种争锋和好言哄我的感觉罢了。”
  “我如今这幅模样,连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这个时候,有他在我身后,全权控制这一切,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感觉很安全。”
  何青不太明白。
  或者说,她不太敢相信,有人的感情可以到达这种地步。
  “——可是,这不是没有了自我吗?”
  这下子,连陈明也笑了起来。
  “什么叫自我?”
  “你们年轻人觉得,我能做主,我要做主,我做主了……那就是自我。”
  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维,足够的尊严,那当然足够好,可是,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还要把自我这样展示的泾渭分明吗?
  “可对我们来说,她想的就是我想的,他要做的,就是我要支持的。无所谓谁的思维主使,只要我还在,他还在,那就好了。”
  “那就足够了。”
  这下子,轮到何青瞠目结舌了。
  她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万一有一天,他移情别恋了,他不再爱你了,他厌烦身边一个鬼魂跟着了……那要怎么办?你不担心吗?”
  “当然担心啊。”
  徐敏眨眨眼:“怎么可能不担心呢,男人的劣根性。”
  “可是,与其天天担心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又会怎么发生的事,我为什么,不好好感受一下现在的生活?”
  “倘若我有能力,他移情别恋,我肯定要先弄死他。倘若我没有能力,思维被他控制,连生气也没有办法,不知不觉就烟消云散,那现在这么悲观,又有什么用呢?”
  她想起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神情慢慢郑重下来。
  “大师,没有经历过那样一睁眼就是绝望的痛苦日子,我对现在生活的满足,别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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