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真王,逆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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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水潺潺, 有瑟瑟风来。
  桑洛单手拖着这巴掌大小的定国石, 静静地看着它。天色灰暗, 她瞧不清楚上面的纹理,却又觉得这石头似有灵性, 不知怎的,总觉的其中有白色烟雾徐徐流动。越看,越觉得心神安定,越看, 越觉得移不开目光。
  她轻启朱唇,缓缓开口:“我从未听过定国石之名。”说着,将目光移开,落在蓝多角身上:“可蓝公所言, 洛儿实在听不懂,不知蓝公可否与我细说?”
  蓝多角躬身再拜:“只请公主,滴血石上。若公主真与这定国石有缘,臣,定言无不尽。”
  蓝盛拔下腰间匕首,双手呈递在桑洛面前,躬身只道:“公主放心,我二人, 绝不会加害公主半分。而我蓝氏一族, 百年来皆承国之重任, 公主只需依我们所言, 片刻, 便见分晓。”
  桑洛轻叹一声:“二位蓝公,救我与沈羽数次,加害之言,说的过了。”她拿起蓝盛手中匕首,将这定国石放在蓝盛手中,匕首那锋利的刃端从她左手食指上轻轻划过,鲜血倏然而出,她就这样站立着,与蓝多角和蓝盛一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血落在石面上,一滴,两滴……
  蓝多角从怀中摸出一条干净的布条,走至桑洛近前,要替桑洛将那伤了的手指包扎,桑洛却将匕首递还过去,甩了甩左手,将手收入袖口之中,淡声言道:“只是一条小口子,不妨事。蓝公不必紧张。”
  蓝多角点头应了,还未及将布条收入怀中,但听蓝盛低呼了一声,便是口中啧啧,转而竟哼哼笑了几声。
  桑洛与蓝多角皆是将目光再次落在那定国石上,但见那鲜血竟融入石中,似是穿过石面到了其中,与方才自己瞧见的那徐徐而动的白色烟雾融合而行,此时,这通体透白的石头竟逐渐变作鲜红之色,上下流动,忽隐忽现,其中似是十方世界,另有一番天地。
  桑洛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只是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得盯着,满面的惊异之色,她呆愣的根本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这石头上移开,张着嘴却怎的也说不出只言片语,只是觉得一颗心从未跳的如此快。
  可蓝多角却竟忽的对着桑洛跪落身子,口中不住低呼:“先祖佑我舒余……先祖佑我舒余……”
  蓝盛将那盒子收好,双手托着,跪落在地,面朝西北之处,叩首三次,旋即起身,对着桑洛复又拜过三次,开口只道:“公主,果然是人中凤凰。”
  桑洛不明其意的看着二人,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只是慌忙将两人扶起:“二位蓝公,为何……如此?这……”她顿了顿,脑海之中方才的那一番奇景挥之不去,不由问道:“这定国石,为何会如此……神奇?”
  蓝盛叹道:“此事,牵扯极多,繁复至极,”他看了看蓝多角,抬起头看向天空之中,长长的吸了口气,摇头只道:“我大宛蓝氏,地处西陲,地势偏远,人也不多,若论战功,及不上泽阳,论灵巧,比不得哥余,却可做舒余八族之首,其中至关重要,便是我手中这定国石。”
  “如此小小的一块石头……”桑洛迷茫的看着蓝盛那冷沉的侧面,不解问道:“究竟……”
  “定国之石,可不只是公主瞧见的这样一块。”蓝盛苦笑:“真正的定国之石,在大宛西侧的行宫密室之中,有半人多高,合抱之宽。只是,”他微微转头,眯着眼睛看向桑洛:“那地方,被先王,毁了。”
  桑洛被说的一惊,她从未听过这些事儿,亦从不知道当年秋猎之时,大宛的行宫之中还藏着什么东西。可听蓝盛此言,又看着蓝多角那一脸凝重之色,自然知道他们所言非虚,她心中疑惑万分,不解更甚,只是定定的看着蓝盛,等他再说。
  “定国石,自古有之,是百年前我舒余先祖自昆山雪池得之。得石之后,不过两年,便立国舒余。大宛,自那时起,便承担着这国中最大的重任。”蓝盛悠悠道来,说到此处,看向桑洛:“祈定国之石,择命定之王。”
  桑洛眉心一蹙,心头跳的更厉害,却不知道蓝盛接下来说的究竟是何等的大事,可她却总有一种模糊之感,此事与自己,脱不开干系。
  蓝盛干笑两声,看了看蓝多角:“小角儿,此事按理,该由你说才是。”蓝多角叹声只道:“叔父说的是,这事儿,确是小角儿未能拦住先王,才至此大祸。”
  “是否因着此事至此大祸,还未可知。他的性子素来多疑叛逆,又岂是你能拦得住的?”蓝盛冷哼一声,背过手,不再言语。
  蓝多角只道:“秋猎之时,先王,曾与我往密室之中,请定国石,以择王储,定国石历经几百年,有了灵性。而定国石选定之人,便可成下一代舒余之王。”他说着,看着桑洛的面色变得沉重复杂,复又叹气:“可惜……可惜……”
  桑洛看着蓝多角那样子,忽的想及昔日自己在姚余镇祖庙之时,国巫姬禾忽然到访之事,此时看来,蓝多角口中所言可惜之事,姬禾怕是早就知晓了。是以,才会寻到自己,让父王不要立伏亦为太子。如此一想,前后一致,竟真的对上了。
  她眉目微沉,开口言道:“蓝公所言可惜,可是指的我两位王兄,皆非定国石所选之王?”
  蓝多角一惊,惶然抬头看着桑洛,便是蓝盛都转过身子看向桑洛,不由问道:“难道,公主早就知晓?”
  桑洛淡淡一笑:“此事,曾有一人与我提起,所说之言,与蓝公所言,正好相仿。”
  “公主所说之人,可是如今的国巫,”蓝盛眉间微挑,似是洞悉了桑洛心中所想:“姬禾?”
  “正是。”桑洛思忖片刻,开口慢慢说着:“昔日王兄登太子位,父王带他往龙首山祭天。那时,我正在姚余镇祖庙之中祭祖。姬禾来访,提起此事,”
  此时风变的大了些,风中又裹着从树叶上卷下来的雨滴,打在众人身上。桑洛转过身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静静地看着清澈的溪水回忆着,裹了裹身上的薄衫:“他只说道曾为父王占测,又道我两位王兄,无一人身上有帝王之气,便是我父王眉宇间的英气,也越来越少。不出一年,若不退位,恐有性命之忧。如今看来……”桑洛重重呼出一口气,痛苦的闭了闭眼睛,面上染起一抹难言的悲恸之色,却又苦笑道:“如今看来,倒真是都让他说准了。可他当时对这王储之事,说的模棱两可,我再问,他却又不答话了。”
  “哼,”蓝盛哼了一声,语气中带了些许的轻佻之感,却又笑:“这小子,与过往没什么两样,尽是说些模棱两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儿。这么多年了,往复春秋,他却还真是无所改。”
  “只是……”桑洛只道:“依蓝公所言,历代舒余之王都要为这定国石选出,它既是百年传承的灵物,父王,又为何要毁了它?”
  蓝多角摇头冷哼,满脸的无奈之色:“此事,在我看来,也怪异至极。定国石,”他停了停,沉吟片刻,开口又道:“有自己之选。当日先王以己血滴落玉牌,而两个王子的玉牌之上,不过几日,便再无血迹。与定国石,无半分的呼应。恰逢当日,哥余阖下毒,王子亦垂危,先王以为此事与定国石有关,急怒攻心,当即违背祖制,开石室之门入内观瞧。又滴血与王子亦的玉牌之上,为此……还开了天元祭阵……”蓝多角说到此处,脸色发青,眉头紧锁,不住叹息:“烧死了八十一皇城卫。”
  “天元祭阵……”桑洛兀自叨念:“又是什么?”
  “玉牌放置之后,需将定国石封在密室之中十日。待得十日日满,才可打开。先王,违背祖制,先行破门,违反天道,定受天谴。是以,以九九八十一人命以火焚之法祭之。”蓝多角苦叹言道:“只是,便就是如此,也依然难改动定国石的抉择半分。十日之后,我再去看。两个玉牌之上,更无分毫血迹。这两位王子,皆非舒余命定之王。先王,勃然大怒。是以毁之。臣之一族,以护定国石为责任,不忍定国石被毁,是以,在残垣瓦砾之中,寻得这唯一一块儿。又逢新王降罪,削我公位,臣怕新公打定国石的主意,故一直将它戴在身上。”
  桑洛听得心惊胆战,尤在听到所谓天元祭阵竟然真的火烧八十一人之时,更觉一股寒气自后脊窜起,心中寒凉的厉害。她深叹出声,握紧了拳头,又觉手心之中都是汗,半晌才缓过神来:“蓝公所言,洛儿闻所未闻,若非方才亲眼所见,几不敢信。可若伏亦与牧卓都非真王,谁又能登得王位?”
  蓝盛闻言便是一笑:“难道公主忘了,方才你滴血石上,这定国石瑰丽变幻的模样?”
  桑洛被蓝盛所言惊得一愣,这才想起方才蓝盛与蓝多角瞧见那定国石变换之后的情景,当下心头一凛,可如此的惊异之色,在她的脸上转瞬即逝,片刻便再也看不见了,她微微一笑:“蓝公,是在诓我?”
  蓝多角只道:“公主明鉴,臣方才所言,一字一句皆属实情,绝无半分虚言妄语!”
  桑洛道:“定国石之事,便是我不知,可祖上规矩却也明白。便是蓝公方才所言非虚,可为何会忽的想到让一个公主滴血石上,以测天命?”
  “此事……臣也一直犹豫不决,”蓝多角拱手言道:“是叔父,让我为之。”
  桑洛转而看向蓝盛,蓝盛却面带微笑,缓缓点头:“小角儿与我言明此事,我便觉有异。先王,只得两位王子,两位王子皆非真王所选,实在怪异。可……”他眼光忽闪,复又说道:“我想及公主在昆边之时,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能决断人之所难抉择之事,不畏生死,王气骤显,况公主屡次死里逃生,与我们能在此处不期而遇,想来,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又许是定国石,牵引我们而来。是以,便让小角儿携定国石,请公主一试。”
  桑洛轻声一笑:“这石头有了些变化,你们便觉得,是定国石,选了我?”
  此言一出,蓝盛与蓝多角皆是一愣。便是蓝盛,都一时之间捉摸不透,这公主心中所思所想。他心中明了,这桑洛公主,与王族中人皆是不同,便是方才他已然晦涩言明,她便是定国石所选舒余天定之王,也未曾从她面上看出有多少的或惊或喜或忧或疑之色。
  桑洛很平静,面上波澜不惊,而此时,那风轻云淡的面容之上,却竟似是多出了一丝不屑之感,多出了一抹愤懑之色。
  蓝盛犯了嘀咕,纵他饱经风霜阅人无数,眼下,却也真的看不明白这公主,究竟心中,作何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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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洛:老娘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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