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更显浓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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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之后, 这浩荡的新王之师, 终究到了神木都前。届时, 正值清晨。
  东天初日,清风微凉。
  那巍峨壮阔的城墙之下, 跪着一众群臣。跪身叩首,战战兢兢相迎。
  马车一停,蓝多角下马快步躬身到了车边,拱手高声只道:“神木都已到, 众臣拜迎。臣,请吾王旨意。”
  疏儿扶着桑洛下了马车,刚刚站定了步子,便听得城门前众臣高呼:“恭迎吾王!”
  神木都地处东余,此时周遭树木苍翠, 鲜花吐蕊, 与厥城景象大相径庭,桑洛抬眼看着这熟悉极了的——高耸威严的城门,不由得想及这些年的经历,轻声叹道:“昔日去时,如临深渊, 今日归时, 如履薄冰。”她看了看面前众人,微微抬了抬手:“众卿从厥城赶回, 一路辛苦, 又在此地等我。我心感念。今日, 不必再行朝拜。可各自回返休整,待半月之后登王之礼成之后,再复行朝拜之礼。有军国要事,可入一道门来见。”
  “谨遵吾王令旨。”
  众臣言罢,复又磕头,继而躬身退至两侧,将大开的城门让了出来。
  蓝多角只道:“吾王,可回返马车之中,再往皇城中去。”
  桑洛淡淡笑道:“离家太久,如今回来,怎能闷在车中。去牵匹马来。”
  蓝多角愣了愣,旋即一笑:“是。”当下牵了匹马来,扶了桑洛上马,便退至其后。
  桑洛骑在马上,回身而望,但见群臣诸公兵士,无一上马,又道:“蓝公,让诸公上马吧。”
  蓝多角当下传令,众人方上了马,随着桑洛慢行往皇城而去。
  待得一切安排妥当,已到了晌午时分。按着祖制,桑洛既是新王,自然要在皇城三道门正中的乾元宫中休息,可她却带着疏儿径自往昔日自己的居所芷兰殿中而去。殿中自然收拾的干净妥当,侍从婢子却不知新王竟要来此,当下吓得跪落一地,不敢作声。
  桑洛遣走众人,只留的疏儿一人,便径自靠在床边,闭上了眼睛。
  车马劳顿自不必说,只是这一路走来,眼瞧的都是昔日最熟悉的景色宫殿,一事一物,都是她从小到大见惯了的,可她越看,越不觉亲切,越看,又越觉得心中孤冷。索性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也不想再想。
  在这一时刻,她又想靠在沈羽身边,静静地歇一会儿。
  舒余皇城三道门。
  一道门,去兵,二道门,免胄,三道门,卸甲。
  沈羽被挡在二道门外,再不能入。
  只得先行随着穆及桅回返,往一道门外的狼绝殿而去。
  这一二年,兜兜转转,从神木往厥城,又从厥城往昆边,自昆边到南疆,最终却又回返到了神木。
  就好似轮回,自始至终,从终到始。似是什么都不曾变化,却什么都再不可如前。
  便就在这一忽儿,桑洛有些晃神,半靠在床边,闭着眼睛,眼角却留下一行泪来。
  疏儿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鼻间闻了闻,微微笑道:“可算是能喝到些正经的好茶了,这一路来……”
  她说着,转头正瞧见桑洛这样子,忽的住了嘴,手中的热茶都险些洒了出来。慌忙放了茶杯走到桑洛身边跪下身子,极轻地问着:“姐姐,这是……怎么了?”
  而桑洛只是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面上的泪。
  疏儿沉吟片刻,眨了眨眼睛,拉住桑洛的手笑着说:“定是想念少公了,我这就去带她来。”
  她如此一说,桑洛才睁开眼睛,反手拉住疏儿:“别去。”
  疏儿却道:“姐姐与少公的事儿,旁人都看在眼里,如今入了皇城,姐姐难道还要拘泥这三道门的规矩,不让她来了么?”
  桑洛坐起身子,叹了口气:“你觉得,我会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疏儿摇头,又想不明白:“自然不是,可姐姐与她,已然惯了日日都在一起的,好容易走到这一步,反倒要分开居住不成?”她说着,又顿了顿,复又问道:“难道,方才姐姐不是因为少公的事儿?”
  桑洛苦笑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触景生情。想及过往在这里的日子,又想到这一路行来的艰辛,时移世易,心觉凄凉。”她双手轻轻搭在窗棱上,目光优柔的看着窗外院中含苞待放的花,面容上是说不清的复杂愁绪,口中喃喃叨念:“疏儿,若是我不顾众人眼光,就让她入三道门之中陪着我,你说……”
  桑洛这说话的声音极轻,疏儿却听得细,当下一笑:“为何不可?姐姐与姐夫当日,在潼濛溪边,拜过天地先祖,疏儿就是见证。如今,姐姐就住在三道门中,姐夫却为什么不可住进来?”
  “我若让她住进来,”桑洛叹了口气:“她便必须不再理泽阳之事、国中之事。”她抬眼看着疏儿:“你说……她……可会愿意?”
  “若是她不愿意,又怎的会抛弃所有去寒囿之中寻姐姐?”疏儿走到桑洛身边,满目真诚的看着她:“依我说,姐姐还是因着前阵子主事的话,心中结了疙瘩。姐姐心中有了愁绪,为何不同少公说呢?”
  桑洛略显烦乱的摇了摇头:“自那日主事同我说过这些话之后,我越想越觉得心烦,越想越觉得担心。生怕做错一个决定,便又伤了她。我……”
  “姐姐不想伤害少公,可也没问过少公心中所想啊。若是少公愿意,哪怎的还算是伤了她呢?”疏儿轻轻晃了晃桑洛的胳膊:“姐姐,你们二人是怎样的,疏儿看的最清楚,万不可因着几句话,就这样自苦。你听我一句,让我去请了少公来,你同少公,好好的说说。可好?”
  桑洛沉思良久,轻叹一声:“你说的有理。”说着,抿嘴微微一笑:“我也确实不惯,总想着抬眼便能瞧见她在我身边。”
  疏儿展颜一笑,旋即点头:“是是,我这就去!”说话间便要出门,却又被桑洛喊住,听得桑洛说着:“让内侍去传吧。”
  疏儿定住步子,转转眼珠,笑道:“姐姐如今,倒是嫌疏儿走的慢了?”
  桑洛面上一红,嗔道:“你倒是越来越会打趣人了。”
  疏儿笑着出了门,到了正殿之中,唤来内侍,千叮万嘱让他快去快回,这才放了他去。眼瞧着那内侍弓着身子一路小跑的模样,面上一笑,轻松的吐了口气,想及桑洛这一日还没吃什么东西,眼下也该饿了,便欢喜地往后厨而去。
  疏儿端着点心回返之时,正与沈羽打了个照面,但见沈羽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正迈步刚刚跨入殿门,她倒是走的大步流星,可怜那内侍却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跌跌撞撞,本该是被内侍引着入殿,如今却成了她带着那内侍进来,当下忍俊不禁,对着沈羽招了招手:“少公,来的真快!”
  芷兰殿在三道门东南,此去一道门外的狼绝殿,一来一回也要半个时辰,可眼下不过过去三刻沈羽便来,可想若不是因着在皇城之故,沈羽怕是要一路飞跑过来。
  沈羽瞧见疏儿,步子更快,两三步便到近前,看了看疏儿手中的点心:“听得传旨便赶了过来,一点儿不敢耽搁。”
  疏儿对着那捂着胸口直喘气的内侍挥了挥手,看着他退了下去,这才对着沈羽挤了挤眼睛,悄声说道:“姐夫是想姐姐想的紧,哪里是不敢耽搁,是恨不得生一双翅膀了吧?”说话间带着沈羽便往后殿走,又说着:“姐姐这一日忙碌,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一会儿你还是先劝的她好歹吃点儿才是。”
  沈羽听着便是微微蹙了眉:“为何一直没吃东西?”
  疏儿却笑:“难道少公吃的下?”
  沈羽跟在她身边呆了呆,转而又笑:“倒是也没有。”
  “那可巧了,幸而我做了点心,不然,一会儿你同姐姐,岂不是两个人的肚子都要对着叫了?”疏儿嘻嘻笑着,已然带着沈羽到了房舍门外。她定住步子,将手上的盘子放在沈羽手上,低声说道:“姐夫自己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沈羽接过盘子,会心一笑:“好。”
  便轻轻推开房门,入了房中。扑鼻而来,又是那熟悉淡雅的幽香。室中开着窗,日光斜斜的打在地上,桑洛独立窗前,似是正发着呆。听得声音,当下转过身子,却见沈羽已然将一盘点心放在桌上,穿着一身素色常服,正对着自己笑。一晃之间,竟觉如此情景恍如隔世,又听得沈羽轻声唤了一句:“洛儿。”当下心头一紧,再压不下心中那浓重的思念,快步走到沈羽身前,身子一倾便入了她怀中,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终究觉得安下了心,听着沈羽那擂鼓一般的心跳,轻声开口:“时语,可曾想我?”
  沈羽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搂住,柔声叹道:“便就是一刻瞧不见你,都想念的厉害。更何况这样久。”她说着,拉了桑洛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跑的满头大汗。”
  桑洛在她怀中抬头瞧着,轻轻摩挲着她那发烫的脸,又捏了捏:“眼下日头正烈,何苦要跑。”
  “刚刚沐浴换了衣裳,本想着这就过来请旨入内,却不想正巧来了内侍传令,我恨不能飞身而至。可皇城之中不能骑马,只能跑快些,可那内侍又跟不上我,若不是因着等他,也不会让洛儿等了这样久。”沈羽低头瞧着桑洛,却见桑洛眼眶微红,当下一慌:“洛儿,怎么……”
  桑洛却抬起双手捧住沈羽面颊,还未等她说完,便送上一吻。
  她二人不过分别两三个时辰,若要说长,绝不算长;可若要说短,却又不短。这一吻绵长细致,直到二人都面红耳热,轻声微喘才不舍的分开。桑洛柔着目光看着沈羽:“你要来,不须请旨。来了,便不许走。”
  许是这一番小别让想念更为浓重,又许是方才那一吻意犹未尽,沈羽面色绯红,目中有火,但听桑洛此语,忽的将她抱了起来,两步便绕过屏风到了床边,将桑洛轻轻放下,合身压在桑洛身上,也不言语,低下头便又迫不及待地将她那唇瓣含.入.口中,桑洛勾着沈羽的脖颈,只是轻声嘤咛,周身便如一潭水般的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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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道门啊,拦得住别人,拦不住你。
  我对你的思念啊,可以像潮水一样把我所有的脑子都淹没了。
  明天再捉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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