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流暗涌翻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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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武之乱。”姬禾眯着眼睛, 摸了摸花白的胡子, 咂了咂嘴, 脸上却不知怎的,竟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这笑容看的本就不适的桑洛更觉心口窒闷, 她拿着医官刚刚呈上来的药包放在鼻间闻了闻,却又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蹙了蹙眉,哑声说道:“看来我寻国巫来, 是对了。”
  姬禾笑道:“只是老臣没有想到,谨慎如玄书,这么多年三缄其口,今日,竟能将这四个字吐露人前。看来, 他对蓝盛之担忧, 更胜过对当年事之忌惮。”
  “战神蓝盛,国相玄书,”桑洛轻声叨念:“皆是公忠体国的治世能臣,我却不知,为何玄相会担忧蓝盛其人。”她看着姬禾, 不解问道:“国中传闻蓝盛早已战死, 可他却就在昆边寒囿之中过了三十余年,难道, 只是因着这事?”
  姬禾只道:“此事牵扯甚广, 尘封已久, 与此事有干系的人,也早已离世,与如今国中形势,早无大碍,吾王,何苦还要知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桑洛轻叹:“蓝盛数次救我,与我有恩,又助我诛杀叛逆,与舒余有功。他是蓝氏族人,在八族之首,名望在外。如今虽已年迈,却忠勇赤诚,”她微微摇着头:“可今日玄相所言不尽,又让我心中难安。无论是蓝盛还是玄相,我若对他们心生疑窦,此后治国用人,思虑之中定会多生枝节,我要解开心中疑惑,方能大胆用之。此事,还望国巫,为我解惑。”
  姬禾躬着身子立在一边,垂手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之时,开口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双手抬起对桑洛拱手拜了拜,却又长声叹了口气:“老臣却还想问问,前几日与吾王所言之事,吾王,可想明白了?”
  桑洛双眉紧蹙,更是迷茫的看着姬禾:“国巫转而言他,是不想同我说当年事?”
  “非也,”姬禾摇头只道:“只是吾王今日忧愁之事,却恰恰与当年之事,有个五六分的相似之处。”他说着,抬起头,目光矍铄,面容凝肃:“是以,老臣想先问过吾王,与沈羽此人,可想好,如何安置了?”
  桑洛闻言便是心中一沉,更觉有些愠怒,默不作声的紧紧盯着姬禾。姬禾也不言语,只是与桑洛对视,不过片刻,唇角抖了抖,竟咧开嘴又笑了,眼瞧着桑洛面色更寒,开口言道:“若我猜得不错,吾王是动了怒。”他说着,吁了口气:“轩野族中人,血脉之中便带着一股王霸之气,这王霸之风若要说好处,自可安定一国万民,可不足,却是喜欢将所有的事儿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不愿受制于人。吾王眼下的样子,更像您的父王。只是……”他眉峰微挑:“吾王不是受制于臣,是受制于天。天不可逆,命不可违。”
  桑洛冷冷一笑:“我知道国巫素来喜欢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偏又想着让人猜测,可我实在无心猜测,更无暇去想自己与父王有多少相似。国巫若不愿将过往实情相告,大可离去,我寻旁人,自然也能问的出来。”
  姬禾却笑道:“并非老臣故弄玄虚,只是走到今日,老臣也觉命运流转,造化神奇。只是,”他敛了面上笑意,郑重其事地细细看着桑洛:“我只怕您知道这些事儿之后,非但解不了心中忧愁,反而会让心事更沉更重。”
  “我之抉择,自然我一人承担。”桑洛淡淡开口:“国巫,明言吧。”
  姬禾苦笑着摇了摇头,半晌,终究叹了口气:“好。吾王心志坚定,老臣,不敢不从。”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惠武之乱,国中禁忌。这禁忌,并非源于战乱,却是源于……”他微微抬起眼皮看着桑洛,苍老的面容在忽晃的灯烛之中变得阴暗不明,沟壑更深,双唇微微动了动:“秽乱。”
  桑洛闻言一惊,登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姬禾。可姬禾面上凝重,语调却平静无波。
  “孝贤帝生二子,长子蒙雀,性仁厚,素有才名,孝贤帝二十五年,立为惠王;次子渊劼,性果猛,屡立战功,二十八年,擢为武王。”姬禾低声说着,微蹙着眉头,似是已然陷入了回忆之中:“孝贤帝三十六年,那一年,老臣尚在壮年,承父衣钵,刚入国巫不足六年,六年之中,从未受命占测。却就在那一年,贤先王诏命臣入皇城,行占测。这占的,”他古怪的笑了笑:“正是太子之事。”
  姬禾说到此,抬眼看着桑洛:“吾王可还记得,当日臣曾与您提起,先王命我占测王子亦与王子卓谁为太子之事?”
  桑洛沉静片刻,淡淡开口:“国巫之言,言犹在耳。胜而不王,他们,皆非真王。”她说着,面色又是一遍,“难道……”
  姬禾却摇头:“王子亦与王子卓皆非真王,是为奇怪。可三十多年前的占测,却也奇怪。”他顿了顿,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之时,缓缓开口:“王子雀与王子劼,竟是双龙出海,皆有王气。”他轻声一笑:“吾王如今已然登王,又有蓝氏臣服,想来应知,大宛蓝氏世代守护着我舒余一国命脉的神物,定国之石。”
  桑洛微微点头,却不言语。姬禾又道:“当日两位王子皆有王气,究竟谁是舒余之王,只得交于定国石来评判。”他说着,看着桑洛:“不若吾王猜一猜,定国石,选了谁?”
  桑洛怪异地看着姬禾,沉吟片刻:“国巫如此问……”她轻笑道:“莫不是,定国石谁都没有选?”
  姬禾哈哈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选了,可它选的,却不是你父王。正是王子雀。”
  桑洛怔愣一忽儿,面色更是沉重迷惑,竟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内中隐情恐怕更是深重。
  “王子雀才华横溢,面若冠玉,当日算是国中第一俊美的男子,喜周游国中,纵情山水,却无半点儿风流韵事,更是不近美色,年近三十不曾婚配。”姬禾说说着这话儿,眼光却落在桑洛面上,颇有一副玩味之感,竟看的桑洛有些发汗,“国巫言外有意。”
  姬禾微微一笑,对着桑洛躬了躬身子:“老臣的言外之意,吾王看来已然明白了。”
  桑洛身子微微一抖,当下面色更凝重,许久,有些犹疑地开口:“他……他是……”
  姬禾却未回答,只是又道:“可他若要当太子位,此后必然开枝散叶为国本计,国中与他有些传闻,是以,若他领太子位,则先贤帝命他必先除掉一人,以正其身,破除这些传言。可此人与王子雀关系甚密,他,难以下手。”
  “此人是谁?”桑洛双目一眯,开口询问,可她虽然开了口,心中却又隐约浮出一个名字,而这名字,正巧也从姬禾口中说了出来。
  “战神,蓝盛。”
  良久沉默。
  “你说……”桑洛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姬禾:“你说……惠王与蓝盛……是……”
  姬禾点头只道:“今日的吾王与狼首是怎样的关系,昔日的惠王与蓝盛,便是怎样的关系。”他说着,叹道:“此事,放于皇城之中,属秽乱。”
  “秽乱?”桑洛面色有些苍白的冷笑了一声:“国巫是如何知道,沈羽之事?”
  “只因我与沈族先公,有些交情。”姬禾轻声一笑,目光移向灯烛之处静静地看着:“吾王安心,老臣,素来不是个多嘴的人。但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前车之鉴?”
  “惠王不肯除去蓝盛,拒而不受太子位,夤夜与蓝盛而逃。先贤帝以逆反之罪,命武王渊劼领五军除蓝盛,擒惠王。”
  “以蓝盛之能,难道真的能让我父王擒到?”桑洛不解地看着姬禾,姬禾浅淡笑道:“自然不会,可王子雀生性仁厚,不肯与父为敌,更不想为难族弟,况双拳难敌四手,蓝盛调兵遣将堪称一绝,若论功夫自然也不在人下,可武王带着十万大军,他们却又怎么敌得过?是以,不过半月,王子雀便自缚双手,于临城自投武王军中。”
  “自投军中?”桑洛更是不解:“蓝盛呢?”
  姬禾挑眉一笑:“蓝盛?那日,王子雀与蓝盛饮了一杯酒,蓝盛便死了。他那尸身,是我推着木车,送到临城的。”
  “你?”
  姬禾笑容渐敛,轻声一叹:“我曾与吾王说过,我与蓝盛,算是好友。”他看着桑洛面上疑惑更重,点头只道:“我知吾王心中疑惑,蓝盛与惠王逃离,我却为何可以寻到他们的踪迹,却又不被怪罪。”他说着,脸上却浮起一层若有似无的憾然之色:“他们离去,是我的主意。给蓝盛的酒,是我从中做了手脚。”
  姬禾双手背着,往前走了两步到了八步金阶一旁,抬头看着桑洛笑了笑,弯下身子坐在了台阶之上,盘着腿儿双手搭在了膝盖上:“我知惠王是治世之君,亦知蓝盛是骁勇良将。可二者若是因此而折了,可叹可惜。是以,我一边让二人逃离,一边又将此计策告知先贤帝,直言蓝盛对我颇为信任,只要给蓝盛定下罪名,派人去追,他们孤立无援定会对我更是信任,到时我定能想法子除掉蓝盛。”
  桑洛凝目沉思,片刻开口:“是以,你让他二人逃离,给蓝盛定下了罪名,引得我父王带兵来追,然后,在酒中做了手脚,让惠王以为蓝盛已死……”
  姬禾摇头:“并非以为他死了,当日,惠王只是以为蓝盛醉了。我便趁机同他说,眼下大军前来,他们逃不了太远,不若自投军中,说蓝盛将你打晕径自逃去,我将蓝盛藏起来,隐姓埋名,待得惠王回返皇城日后当上新王,再回来。到时,惠王已承王位,大事已定,他想与蓝盛如何,旁人,哪里还管得?”
  “既如此,你为何还……”
  “若是蓝盛逃窜,便是惠王回返皇城,先贤帝与武王也不会放过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自然,也不会放过我。是以,在那一时刻,”姬禾皱了皱眉,“蓝盛必死。才能保惠王。”他重重叹道:“星轨之中有一秘药,名为陀罗芳。此药可令人有假死之相。只是,不同的人,对此药反应不同,醒来的时日长短不一。有的人,几日便会醒来,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来。我与蓝盛商量,是否要将此事告知惠王,蓝盛怕惠王不允,是以我二人决计将此事隐瞒,待得他醒来之后,再行告知。”
  姬禾叹道:“那日,惠王先行入城,不过半刻,我推着木车载着蓝盛尸身呈与武王军帐之中。”他看了看桑洛:“当日惠王面上神情,我怕是此生都难忘。可他却不言语,武王要将蓝盛尸首再行凌迟挫骨之刑,以诏天下。惠王却以死相逼,求武王给蓝盛全尸。”
  桑洛眉头深锁,只觉得后心阵阵发汗,听得此话更是心中沉重,开口只道:“我父王当着众多将士,想来,定会网开一面。”
  姬禾冷声一笑:“先王的手段,您与我,皆心知肚明。”
  “可后来,为何惠王会自缢龙首山中?”
  “惠王回返之后,对先贤帝言听计从,而我,亦被先贤帝与武王嘉赏。不多日,先贤帝立惠王太子位,往龙首山行祭天封册之礼。”姬禾说到此,目光深邃,沉静良久:“太子封册是国之大事,按祖制,国巫,需主理祭天,在封册之日子时三刻,双手托华服,呈与新太子。之后,引新太子,往定国台叩拜三次。及至卯时三刻,受诸公拜。那日,我往惠王房中去,却无人应答。推门入时,惠王已然自缢房中。”姬禾的语调沉重,声音浅淡,似是被这一段过往耗尽了力气,他长长的吸了口气,“先贤帝痛失爱子,过不多久,便撒手而去。后,武王即位,此事,便成了国中禁忌,无人敢再提起。”
  桑洛定定地看着更显苍老的姬禾,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只是觉得憋闷。她缓着步子走到姬禾身边,也坐在台阶之上,许久,淡淡开口:“那,蓝盛……”
  “三月之后,蓝盛才醒过来。”姬禾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闻听惠王已去,悔不当初,痛不欲生。只觉自己罪孽深重,要自行了断。我劝他留下性命,惠王虽去,可也算仁厚之人,心中自然也为舒余一国担忧,我诓他说惠王死前曾说,若蓝盛还在,定会倾毕生之力以保舒余,蓝盛良将自然知道内中深意,纵然如今武王即位,可国是国人之国,他责无旁贷。他急怒攻心,自残身躯,昏迷数月,我与小角儿商量,让小角儿将他带回大宛安置。昆边属大宛辖内,又是罪人之所,无人问津,之后,便将他安置在寒囿之中,直到如今。”姬禾说着,看了看桑洛:“吾王能在寒囿之中再见蓝盛,以致今日能用蓝盛,想来,也是天命吧。”
  “玄相并不知其中隐情,定以为蓝盛因着当年之事对我父王怨恨在心,更会对我不忠,所以,才有此一说。”桑洛微微颔首,却又摇头苦笑:“怪不得,当日蓝盛知道沈羽身份,对我与她,丝毫不觉怪异。”
  “此事,本该长埋地下,今日,我将此告知公主,”姬禾转过头看着桑洛,一时之间,竟不再称吾王,转而喊了公主:“只是想让公主知晓一事,当日王子雀因着此事,舍了性命,独留下蓝盛一人在这苍茫世间活了几十年,个中苦楚,怕也只有蓝盛一人知。而今,公主与沈姑娘亦有此虑,若不能保得她周全,也不要害的她性命。公主孤王之命,你若为王,一,不可婚配,二,不可动情。否则,不是你死,便是她亡。”
  桑洛凝目看着姬禾:“我若不婚配,便无皇嗣,我不下嫁沈羽,便是动情,又会怎样?”
  “公主之后,谁又为王,还未可知。”姬禾淡淡一笑:“公主或许不信老臣之言,但老臣却知公主绝不会让沈羽冒险半分。况日后之事谁也说不准,国中事潮流暗涌,动情一说,只是儿女私情会成为抉择之时的桎梏。老臣自命绝非好人,却也想着国泰民安。公主有治世之能,切记先为国,再为己。如今登位大典在即,公主,细细思量。若真能舍下一国百姓,大可在登位之前与沈羽离去。可国中若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桑洛沉默良久,忽的又咳嗽起来。喘息片刻,闭目言道:“今日国巫直言相告,洛儿感激非常。”她缓缓睁开眼睛,目中划过一丝坚定:“可今日不同往日,桑洛,非蒙雀;沈羽,亦非蓝盛。我要她留在我身边,定也能保得她平安无事。”她说着,站起身子对着姬禾一拜,转身缓缓地走向殿门,径自拉开殿门,只留了姬禾一人独自坐在八步金阶下,面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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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感冒刚刚好转的作者君今天为大家带来揭开谜底的一章。蓝盛究竟有怎样的故事。他是个gay啊。
  桑洛究竟会如何安置沈羽?
  女王:沈羽就是得守着我。
  沈羽:我好几天没出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每天都在套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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