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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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到秦笛是个意外。
  那天从云汉回来后,薛眠推掉了所有不必非得他出面的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五天。期间画了三幅画,嫌不好又扔掉两幅,最后留下的那幅他站在书案前默默端详了半小时,决定把它裱起来。
  五天里费南渡打来过两次电话,但都被薛眠选择性无视,直到铃声自动挂断才罢休。后来薛眠就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一条微信,黑色文字搭建的信息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还有一周回来。
  我管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眠面无表情的盯着消息,默默腹诽。
  接着扔开手机,换好衣服,拿着画出了门。
  裱画是门讲究精巧的手艺,薛眠常去的有一家老店,不过离市区很远,将近三十公里。刚开春的天还风寒料峭着,薛眠给自己围了围巾,带着画直奔目的地。彼时已过中午,路上车不多,没过半小时就到了地方。薛眠推门进去,学徒小昭正在柜台边忙和。
  “咦薛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啦?”小昭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薛眠接过递来的茶水,把画交给了小昭:“韩老板在吧?”
  “师父在的,就是这会儿刚巧有客人要陪,马上就好,您先稍坐喝口茶。”小昭接了画,都是熟客了,也不拘泥,当着薛眠的面展开了画,一边欣赏一边啧啧赞叹:“要说您的画现在意境是越来越深远了,我都快跟不上了。”
  画上是一片大江照月,远处两只乌蓬小船泊在岸边,江岸杨柳低垂,树下两三垂钓人影,构图简单但不失意韵,不过到底只是一副中规中矩的彩绘水墨,谈不上有多意境高远。
  薛眠礼貌的笑了笑,坐下喝了半盏茶,不多时听到店主韩老板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像是在与人交谈。薛眠放下茶杯站起身,本来是准备照面后打个招呼的,谁知里间的人刚一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居然是秦笛。
  显然秦笛也没料到两人会在这里碰上,微讶道:“好久不见了,过来办事?”
  薛眠答了一声“来裱画”,目光随意顺着秦笛两只托扶的手看到他怀里抱着一幅镶了边并安了玻璃的画。画卷裱框本来没什么奇特,可薛眠却突然眉头一皱,视线顿时如黏在那幅画上一样,一眼也挪不开了。
  ——那是他的画。
  秦笛怀里抱着的居然是他的画?!
  可他的画为什么会在秦笛手里?而且这幅《秋水芙蓉图》分明是……是他一个月前刚刚完成,半分钟都没耽误的寄到瑞士给了武小满,托他交到那个外国买家手上的。
  再顾不上其它,薛眠快步跑过去,指着那幅画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幅画?”
  秦笛神情倒是淡定,只微微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他没急着作答,先向韩老板道了声“有劳”,然后在薛眠紧追不舍的目光中朝他点了下头,道:“你要是抽得出时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薛眠哪还有心思再管其他,匆匆向韩老板交代了两句,跟着秦笛一起出了店门。秦笛开车在前,他跟在后面,两人两车齐齐驰出,看方向是往城西去。
  秦笛的越野车开得飞快,薛眠一开始没察觉也没起疑,直到车子过了城西隧道,不禁侧目环看两边,发现路上风景越发不对劲,这方向怎么是……
  郁郁葱葱的别墅群渐次映入眼帘,薛眠眉头蹙紧,不敢停顿,随着前面那辆黑色大奔开进了高阔门院,直直停在了御岚九号门外。
  怎么来的是这里。
  “南渡不在家,你应该知道的。不过我们不算是闯空门,他家的门锁有我指纹,走吧,有话先进去说。”秦笛推开院门在前带路,跟在身后的薛眠一脸惊愕不定——就算秦笛开得了费南渡家的门,可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见面?秦笛到底想干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间,一双腿已经跟着进了门。这房子薛眠其实没来过几次,却莫名觉得有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驻足缓了缓,接着环视了一圈四周,室内布局还是那些沙发桌椅窗帘摆件,一样都没变,只是房子里空荡荡的,太空荡了,像个久没人住的空城。
  “主人不在家,不好乱动,但烧壶水喝杯茶还是可以的。”秦笛放下手中的画,径自走到厨房去煮水泡茶。他表情自然坦荡,倒是薛眠满脑袋琐碎混乱,心里交织着各种不安局促,干站在桌边不知要做点什么好。
  “坐啊,站着不累吗?”秦笛端了茶杯笑着走出来。
  “我们……”薛眠表情有些为难的看过去:“我们这样不打招呼的来别人家不太好吧?而且为什么要来这里,有话别的地方不能谈吗?”
  “也可以谈。”秦笛将茶水递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只是别的地方不如这里来得直观。薛眠,这是南渡的家,你不用感到紧张,我和你也不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坐吧,捡日不如撞日,有些话也是该跟你说说了。”
  这语气听起来既严肃又认真,一副大事要说的样子。薛眠跟着落座,一颗心却提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说着把手一指,直指向被秦笛放在一旁的那幅画:“跟这画有关对不对?学长你知道这画是谁画的吗,它怎么会到你手里的?”
  “我当然知道。”秦笛并不打算回避,他目光坦然的回视薛眠,道:“这是一个并不出名的国内画坛新手,作品也很少在市面上流通。你今天看到的这幅画如果不是辗转从瑞士走了一趟,恐怕现在还在那边的画廊里挂着吹风。”
  就凭这几句话,薛眠一块大石落地,百分百能确认秦笛就是那个买了自己画的人。他心绪澎湃起伏,想不通秦笛为什么要兜兜转转如此折腾的买那几幅名不见经传的画。那可是远在瑞士的画展,且武小满和秦笛并不是不认识,所以按理小满在找买家的时候应该一眼就能认出对方——除非秦笛故意回避,躲在幕后找人代买,那就说得通了。
  可他为什么要买那些画?
  他知道这个并不出名的画坛新手是谁吗?
  不过看他们现在这番对话架势,恐怕……早是已经知道了。
  “这画并不是什么珍品,之前也没听说过学长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薛眠尽力压住内心深处的各种疑问,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画。
  “你能一眼就认出这幅画,薛眠,难道不该是你先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吗?”秦笛噙着笑,低头喝了一口茶,然后将画往薛眠面前推了推。
  “学长刚才说有些话是该对我说说了,又说来这里谈话会更直观。我想我们各自应该都藏着一些对方不知道的秘密,也都心照不宣的决定在这场谈话里把这些秘密说开。”薛眠拿起画,指着画面左侧一枚红泥的印章对秦笛道:“落款:‘坐北’。这是这幅画作者的名字,可学长知道坐北是谁吗?”
  目光顺他所指的看过去,秦笛在画上注目几秒,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接着他眼风一转,看向薛眠,道:“是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
  薛眠没多意外,不做停顿的又问:“所以学长为什么要买我的画?那个瑞士的买家是你,对吗?”
  “当时你有困难,手头紧,但家里的事少不得要钱疏通。我虽然不太懂画,不过说不准三五年后你的画也能一笔千金呢?”知道他是想岔了,觉得买这画的自己并不是看中画作本身,而是想找个由头顺理成章的对他施以援手。秦笛看明白这一点,便温了温声音,道:“你的画很不错,它值这个价。”
  事已至此,说别的都没意义了。薛眠端起茶,郑重的向秦笛举起杯,道:“我不会说话,光是一句感谢也太轻。当年我手边缺钱,想办的事情又非砸钱不可,如果没有你出手帮忙,真的不敢想后面会变成怎样一个光景。别的我都不说了,今天以茶代酒敬学长一杯,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以后……”
  “别以后了,你这杯茶我又不能喝。”秦笛笑着摆摆手,道:“不过你倒别怪你那个同学,他在瑞士前后打点忙活不少,本来是该把什么都告诉你的。”
  知道他说的人是武小满,薛眠摇摇头,鼻腔里发出一声叹息,道:“小满人很好,一直不辞辛劳替我跑前跑后。学长不让他告诉我,应该是怕我知道了以后不肯收那笔钱……既然是为我好,我又怎么会怪他。”
  “人在世上,难免有要人帮一把的时候。既然你不介意我们瞒了你这么久,那后面的话就好说了。”秦笛说着,推开椅子站起身,指了指身后的楼梯道:“走吧,带你上楼看点东西。”
  ……上、上楼看点东西?
  薛眠一时没听明白,他还以为言尽于此已经没什么要再补充,当年的故事并不难猜,无非是秦笛到瑞士旅行或办公,无意中看到在画廊卖画的武小满。两方是旧相识,秦笛了解情况后决定仗义出手,但又不愿让自己知道他就是那个幕后的买家,所以一路把这无名的恩人做到今天才解开谜底。可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薛眠实在不懂后面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揭秘的?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路过二楼又直往三楼去。这一层是顶层,薛眠以前从没来过,不免有些新奇。
  “三楼和下面两层格局不一样,只有一个房间,所以也只有这一扇门。”秦笛站在一扇两开的棕木门前,密码锁上一点红色的灯光静静的亮着。他转身看了一眼薛眠,神情有些奇怪,忽然问了一句:“准备好了?”
  薛眠被问得愣了一下,指指自己:“……要准备什么?”
  “我也不知道。”秦笛耸耸肩,笑了一下,道:“可能是惊喜,也可能是惊吓,就看你一会儿见到之后自己怎么想了。”
  这也太神神秘秘了,薛眠被他说突然紧张起来,干巴巴的笑了一下,岔开道:“学长你和他真像亲兄弟,才能这么互相信任彼此。换做是我可不一定敢把自家钥匙这么交给旁人。”
  秦笛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按上密码锁,将拇指压到指纹区。只听“叮咚”一声响,两扇门轻轻一弹,一股淡淡的沉香气自门隙里面飘了出来。
  “请进吧,”秦笛先一步走进去打开了壁灯,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希望一会儿带给你的都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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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们倒计时,冲冲冲!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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