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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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嬛府内不断有下界修士来此修行,可终究不是常事。
  他们妖界能培养出来的上神连一万之数都凑不出来,单是依靠冥界又过分不现实。但傅蕙娘反而觉得很畅意,这段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痛快,不缠绕在仇恨之中,又不需要去谋取什么。
  申不害告诉傅蕙娘,半月之内,琅嬛府都不会有人冒犯。傅蕙娘索性溜下界去,到悄无人烟的地方和沈大哥看风景。
  “沈大哥,你会难过吗?为了合并失去自己。”傅蕙娘揪下一支碧藕草,左右旋转来稍稍掩饰内心的不安。
  “并不会。起码有五分之一,那个人还是我。何况我见你的时间,可能还会比从前更多。”
  傅蕙娘为沈靖绥微微心痛,或许说是为齐晋心痛。一个人到底对另一个人有多么爱护和决绝,才能下定决心使出分一为五的秘术?
  齐晋的每一个分身都对她有着深深的执念,这份跨越了恒久的坚定……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不是严雨,可重回故地后拾起来的每一桩每一件都告诉她,她就是严雨,这世界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严雨了。
  “沈大哥,左右这半月不急回,咱们索性走一走好了。”
  这世上的江河山川她都已经领略过了,这小小村落中破败的土屋,石头小道和连绵不尽的青草,还有道路两旁的杨柳却显示出一种与世隔绝的美丽来。
  “沈大哥,你会不会煮饭呀?”
  虽然不明白傅蕙娘要做什么,但沈靖绥还是毫无顾虑的回答:“会,从前在石屋就是我一人煮饭的。”
  傅蕙娘嘿嘿一笑:“按理来说,农家妇应该会煮饭,可我实在是不会。不如就揽农夫的活计吧。”那词汇在舌头与牙齿间打了两个转,终究还是出来了。“夫君,我去捕鱼了。”
  直到傅蕙娘脚底抹油一样的溜掉了,沈靖绥才笑道:“好阿。”
  好阿。你高兴的话,怎么样都好阿。
  傅蕙娘找到小溪后并没有忙着抓鱼,而是把发髻打乱,用一方布包起来。从前她未嫁过人,都是梳少女发式,这会儿,梳的并不是。
  要是衣裳也能更像一些就好了,傅蕙娘微微咬唇。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篮子,果然捕到了两支鲫鱼,又采了好多野果,突然醒悟一样的砸了砸脑门。“忘记捡柴火了。”
  没有柴火怎么烧灶煮饭?巧夫难为无米之炊嘛。
  捡好了柴火后,傅蕙娘手提着两个篮子,肩背着筐往回走。远处的小土屋已经有了炊烟,傅蕙娘进屋后将柴火筐顺手扔在地上。“你怎么把我的活都抢啦?”
  傅蕙娘弯腰眯眼看向灶台,里面哪有一根柴火。“阿!沈大哥,你居然用法术,真是,真是……”她嘿嘿一笑“真是太聪明了。”
  由于调料过分稀缺,鲫鱼汤略有些腥了。不过两人都不在意,傅蕙娘坐在凳子上盯着乘着鲫鱼汤的盆子。“沈大哥,你说农夫和农妇都做什么阿?这里好像无地可种。”傅蕙娘略略嫌弃地撅起嘴,好像对不能种地这件事情颇为不满。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入室的光晕已经是红色的了。
  “应该是教训淘气的孩子了,等到教训好孩子,农夫该给农妇讲故事了。”
  傅蕙娘嘴角牵起:“什么故事阿?”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傅蕙娘很嫌弃地撇撇嘴。“这个故事太难听了。”
  “娘子。”沈靖绥微微倾身,傅蕙娘不躲不避,支着下巴看向沈靖绥。
  “阿?”
  “叫我一声好听的吧,叫了,我就给你讲好听的故事。”
  傅蕙娘左哼哼右哼哼,心想着沈大哥约莫是和智慧树学坏了。沈大哥怎么会……一定是智慧树说了什么有的没的。
  “大财主……”傅蕙娘又急急追道:“这可好听了。你想,农夫农妇缺少银钱。最爱听的就是什么大财主,大老爷。”
  沈靖绥起身坐到了傅蕙娘所在的长凳上。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傅蕙娘一眨眼,“别糊弄我,这个我看过的。这可不是故事。”
  沈靖绥续道:“今伐之,为搏小娘子一笑。”
  “哈?”不过想到本来极尽深情的话语,只添一句就这么有意思,她还挺想笑的。
  不过这故事显然还没完。沈靖绥继续说:“小娘子一笑,正若吾妻年少时。”
  沈靖绥看向傅蕙娘的口唇,傅蕙娘牵住沈靖绥的手,直觉应该还有下句的。因此只是慢慢摇晃沈靖绥的衣袖,楚楚可怜地看着沈靖绥。
  沈靖绥反手将傅蕙娘的手握住。“小娘子为吾妻与吾之女,今伐树,为小娘子造出嫁之物,愿伉俪情深,不输吾与亡妻。”
  傅蕙娘心里极是滋味,听了这半天,她只笑道:“真促狭,沈大哥,你打哪里听来的阿?”
  “在一家酒楼听来的。”
  “好!我要会会这个说书的,简直是厉害了。”
  天色已经黑透,傅蕙娘点起一盏油灯。
  “天色已晚啦,大财主,请歇吧?”
  “既是小娘子说话,我听了便是。”
  傅蕙娘噗嗤一笑,这屋子极小,土铸的炕也不大。两人修为既不用饮食,也不用歇息,只是隔着一尺,在炕上躺下。
  “沈大哥,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一夜就在两人的低声细语中度过了。第二日并没有打鸣的公鸡,村落中起了白雾,漫生出一股安逸来。
  “大老爷,你瞧,外面起雾了,仿佛今日不用去地里催税了。”
  沈靖绥乐得配合她玩闹。“不行,大老爷我一毛不拔,哪怕只一个铜子,留在别人手里过夜我也很是难过。”
  “哦哟~那大老爷快坐起吧,奴家好为您梳梳头。”傅蕙娘甜甜腻腻软软糯糯地说着。
  就像爱护她的人永远都是齐晋一样,她心生涟漪的人,也从来只有齐晋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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