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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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晓枫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楚离歌莫名其妙的坚持,可另外两人却似突然有了默契一般,谁也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
  沉默,还在黑暗山风中蔓延,他们还在继续下坠,只不过,这会的速度比起之前已经快了不少。
  慕晓枫之前感觉被风刮得肌肤麻木生疼,这会却已经觉得火辣辣的难受,连胸腔内腑都似突然被大石压着挤在一起般,又疼又痛又烧各种滋味折磨着她。
  她心里吃惊,又暗暗着急。楚离歌似乎已经快控制不住下坠的速度了,这是不是说,他内伤已经相当严重?而他绝不如表面这样若无其事,其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脸颊忽然又有温热的液体滴落,慕晓枫顿时大急。她张嘴,想要劝说楚离歌改变主意。
  可她一张嘴,就发现四周山风太猛,一个劲像无边汹涌海浪直往她喉咙里灌,她根本没法发出声音。
  夏星沉显然也发现了楚离歌不对劲,慕晓枫只听到风中似乎隐约又传来一声叹息,接着就感觉身边“嗖”的有人影猛往上窜。
  随后感觉楚离歌下坠的身形微微一滞,再接着,她就感觉楚离歌近乎零乱的气息略略平稳了些。
  她诧异猜想,莫非刚才夏星沉提气窜到他们上头,利用手中布帛为练将自己内力输送到楚离歌身上?
  不得不说,慕晓枫很多时候确实细致入微且聪敏之极,从一个模糊影子就能准确猜测到夏星沉的用意。
  此刻,夏星沉确实如她所想一样,换了位置窜到他们上面,将自己真气输送到楚离歌身上,以免最终强硬坚持的楚离歌内息不继。
  只一点慕晓枫猜测不出的是,夏星沉内力未必比楚离歌深厚,只不过他胜在之前一直是一个人追随下坠,没有楚离歌那么吃力。
  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运气与大自然抵抗,夏星沉其实也已经吃不消。他为了窜到上面助楚离歌一臂之力,不得不迅猛提气,这一提气逆流而上,又岂是易事。
  所以,夏星沉这会同样也受了内伤。
  不过暂时没有楚离歌严重,也没有楚离歌明显。
  也是一时间,底下两人谁都没有察觉而已。
  好在这似乎永远也坠不到底的悬崖,终于在夏星沉与楚离歌都感觉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到了尽头。
  悬崖虽黑,但深涧水面却隐约有水光反射。
  楚离歌掠见底下的反光,淡淡喜色不禁浮上潋滟面容,他突然松口气的细微舒缓,连慕晓枫都感觉到了。
  她立时大喜过望,“是不是快到崖底了?”
  楚离歌没有说话,夏星沉也没有费力气回答她,因为片刻之后,楚离歌直接勒着她柔软纤细腰肢,扑通的落入了底下湍急深涧之中。
  涧水虽不至寒冷刺骨,但崖底之下绝对是冰凉无比的,慕晓枫一落入水中就忍不住一阵哆嗦。
  她本就在落崖过程中经受各种折磨,又加上之前失血劳神身中媚药为保持不动姿势僵硬难受……,可以说,现在的她就跟一块不会动的石头差不多。
  一落水面,楚离歌下意识松手,他这一松手如果对平时的慕晓枫来说,这湍急的深涧水流对她还不算什么,可现在,却绝对是致命的危险。
  她几乎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一落水面就像巨石入水一样沉了下去。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水流太急又是黑乎乎的夜晚,她一沉没入水,几乎立即就被冲出老远。
  待到楚离歌发觉不对劲时,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都不禁微微掠过担忧焦急。
  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只得鼓着劲奋力往下面游去。
  借着水面点点反光,终于看到了少女浮游起伏水面的乌色秀发。
  楚离歌心头一喜,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虔诚感谢老天对他的仁慈。
  他一口气追过去,有些费劲的托住她,然后就见她难受的睁开眼睛,用力咳了几下。
  咳嗽过后,她顺势大口大口吐出几口水来。
  好在慕晓枫只是身体僵硬并非昏迷,不然被这急流一冲一卷,可就不是呛几口水如此幸运了。
  楚离歌单手托着她,一路顺着水流往下漂,虽然他同样精疲力竭,可在他平静淡漠眉目下,慕晓枫压根看不出一点倦容。
  只不过泡在冰凉的涧水里,慕晓枫手脚迟迟也无法恢复知觉,仍旧僵硬如石浮沉不定。
  楚离歌倒是很想用内力替她活动四肢,只不过此刻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费力的单手托着她一路随水逐流往下漂。
  同样内伤不轻的夏星沉在后面奋力追赶,才终于在楚离歌拖住慕晓枫的时候追到他们身后。
  不过他们落入水中,情况并不比坠崖好多少,涧水冰凉,而他们三人俱受伤不轻。并非无惊无险这样一直顺流漂着就行,他们还得尽力保持不让湍急水流卷走或冲散。
  这同样是个极损耗力气的活,而且说不定他们还会因为在涧水中浸泡太久而被寒气侵体,终落下隐蔽的毛病。
  借着微弱水光放目四顾,两旁皆是光滑陡峭的悬崖,根本没有半分可以供人落脚休憩之处。
  更别提两旁能长什么可以借力的植物了。
  楚离歌默默看了慕晓枫一眼,眸色隐忧淡淡掠过。
  她失血至今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又一直泡在冰凉湍急涧水里,真让人忧心她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就算撑得住又能再撑多远。
  夏星沉虽然追了上来,但他的情况也没比楚离歌好多少,想要运内力帮助慕晓枫,也只能干着急在心里想想而已。
  眼下的情况,他们每个人都同样自身难保。
  表面瞧着,还是楚离歌稍稍强一些,他还可以一直单手托着慕晓枫不让她被急流拖走。
  然而,真实情况是,他绝对只是强撑一口气不让自己在她跟前露出更糟糕的情况。
  这样的境况下,此刻谁都没有心情说话,况且,不管是对抗水流还是寒冷,他们都需要尽可能保存体力。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他们顺水漂了没多久,居然看到有一株松树顽强的从崖缝伸了出来。
  虽然个子比较脆弱瘦小,但好歹也是他们漂了这么久以来遇上的唯一一株,可以暂时依靠落脚歇息一下的地方。
  楚离歌托着慕晓枫几乎迫不及待的游了过去。
  在他帮助下,浑身又冷又僵硬的慕晓枫艰难的爬到了树端枝桠上。
  因为这株从崖缝伸出来的松树,大部份都垂在水面上,只有靠近树梢的位置略略离水面高一些。
  三个人中慕晓枫情况最糟糕,而且是体重最轻一个,自然是她得以独享离了水面的树梢。
  好不容易将她弄到上面,筋疲力尽的楚离歌与夏星沉最后分开左右各自占据根部两侧。
  不过他们只有勉强可以坐的地方,双腿却不可避免的还要泡在冰凉涧水里。
  上半身能够离开水面,也是他们目前得到的最好待遇了。
  这个时候,连一直被层层乌云遮闭的天空都突然变得明朗起来。
  因为他们头顶,一轮银辉冷清的圆月正冲破重重障碍,悄悄露出完整羞怯的面容来。
  慕晓枫欢喜的抬头,望着穹苍皎皎明月,长长舒了口气。
  然而,她的欢喜并没有传染到另外两人身上。
  楚离歌与夏星沉在月光冷清洒下那一霎,居然不约而同齐齐脸色一变,随即各自紧张的发现,他们这个时候居然就在瞬间浑身僵硬如石,仿佛连体内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般。
  除了眼睛嘴巴还能动外,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在树梢休息片刻的慕晓枫,这会终于觉得自己一条小命算是侥幸捡回来了。
  然后她欢喜低头一掠,眼光无意从楚离歌掠过延伸至夏星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两人的姿势真是古怪得可以,明明可以支起一条腿尽量减少接触涧水的可能,这两个人却似突然犯傻一般,任由两条腿在水里簌簌冷着也不提起来。
  而更奇怪的是,这两个人此刻面容表情几乎都一模一样。
  一样保持脸庞微仰的姿态,一样震惊微露来不及收回的神色。
  慕晓枫心头一凛,狐疑的打量他们一眼,下意识往楚离歌方向俯身探去。毕竟这两人中,她与楚离歌接触更多更深更熟悉;而且,刚才楚离歌已经在一天内第二次救了她性命。
  然而就在她疑惑倾身往前探时,楚离歌凝着淡淡月光下她苍白面容,清楚看到她额上发梢还淌着水滴,额头伤口大概因为泡在水里太久的关系,已经凝固的血迹又开始流了出来。
  他向来至冷至清至淡漠眼眸,忽然便划过浅浅怜惜。
  慕晓枫只想看清楚他到底什么情况,并没有留意他眼神。身子微微一顿,继续往他跟前探去,就在这时,山风摇曳,将她额上混了涧水的一串血珠吹落,无巧不巧的竟正正吹落到楚离歌发白嘴唇上。
  而她此际只关注楚离歌,根本没有留意她身子前倾一霎,气息同时逼近另一侧的夏星沉。
  更没有留意到,这一霎,夏星沉漂亮眼睛里杀机顿现。
  不过好在慕晓枫感觉灵敏,虽没看见夏星沉眼里瞬间掠过的杀机,却明显感受到了身边空气紧张一窒。
  她身体几乎立即本能的往后靠了靠,然后疑惑的看了看楚离歌,又偏头看了看夏星沉。
  正沉吟揣度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就忽然感觉身下一沉,随即听闻“咔嚓”一声脆响,她倾泄了大半重量的树梢居然干脆利落的断了。
  猝不及防之下,她狼狈的随着树梢落到了水面上。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湍急无比的水流卷出老远。她忍不住仰头苦笑一声,无奈喃喃一句,“人倒起霉来,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她赶紧抓紧树枝,之后惊疑不定的抬头往上面望去。
  然后,她惊讶得瞪大了眼珠,因为她抬头瞬间,居然看到楚离歌也十分意外干脆的从断枝跌落水里。
  并且在眨眼功夫,就借着涧水湍急的漂流之力游到了她跟前。
  她呆了呆,讶异问道,“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谁知楚离歌漠然看了看她,居然淡淡答,“倒霉。”
  慕晓枫看着月色下依旧冷清如画眉目,愕然怔了半晌才回神,然后后知后觉发现夏星沉此刻还挂在那株松树断根处,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刚才她所见的古怪姿势,连眼睛都不曾往他们方向望一下。
  她疑惑的指了指夏星沉,“他怎么了?我们要不要上去带他一块?”
  楚离歌没有说话,只默默低头在水面凝了凝。
  慕晓枫顿时一噎,他意思是,这么急的水,谁有力气再游上去?
  难道游不上去,就放任夏星沉不管了吗?刚才落崖时,他们好歹也算共过患难吧?
  念头闪过,慕晓枫忽又记起刚才莫名感受到的冰冷杀机。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也不知是给刚才的杀机惊的还是被眼下冰凉涧水泡的,总之突然觉得全身都冰寒冰寒的。
  虽然暂时她弄不清楚那瞬间顿现的杀机针对谁,不过她想楚离歌不会要杀她,想杀她又何必费劲救她,对吧!
  不管楚离歌与夏星沉两人刚才一刻,到底谁想杀谁,她忽然觉得现在让他们分开来却是挺好的结果。
  最起码暂时,他们谁也无法杀得着谁了。
  楚离歌瞥见她缩着身子,眸光微微一闪,随即瞄了瞄她,目光接着用力的凝在了她攀住的树梢上。
  “上去!”
  语气冷淡如水,其中关怀却隐隐浮露。
  少女怔了怔,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她又不是他属下,干嘛老用命令的口吻跟她说话?
  楚离歌见她愣着不动,忍不住眼神又往她凝着催了催。
  这人神情淡漠,眼色深幽冰凉,慕晓枫被他直晃晃的行注目礼,还是透着丝丝寒意尊贵森然的注目礼,还真有些受不住这人眼神压迫。
  她明白这人让她上去是好意,可是,她上去他还得一直在水里泡着还得一直费劲托着护住她往下漂。
  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他受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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