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菜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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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有德气得血压很高,那血压不但高,而且还忽高忽低的不正常。他一会儿高压一百八,一会儿高压一百四。低压更别说,一百一、九十、一百。他的头也是一会儿眩晕、一会儿疼痛,有时候还跟头上蒙着一块布似的,皱得慌!
  卫生所小花也慌了,跟他说:“张村长,你这血压到底怎么了?这样高高低低的可不好!”
  张有德哼啊嗨的跟个小孩子似的不停地哼哼,小花跟他说,你这血压千万不能下地走,万一血管破了可就麻烦了!”
  小花这么一说,吓得张有德更很了,他躺在床上不敢动,吃饭也没了胃口。他想,女儿和老婆不在家,这血管要是崩了,万一死了可咋办?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好的房子……他越想越害怕。
  李二彪娘知道哥哥张有德病了,跟着李二彪就来了。李二彪娘是张有德的妹妹,叫张有枝,他知道嫂子没在家,哥哥张有德在家没人照顾,她和李二彪就住下了,娘俩照顾着张有德。
  这天,张有德的气色有了些好转,他从床上坐起来,跟李二彪要了一支烟,点着喷喷地吸了起来。李二彪也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道:“舅舅,按说你是村长,他钱石头那帮人该听你的,怎么连你的话都不听了,反了他们了!”
  张有德有气无力地道:“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他们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你看这地是人家承包的,菜是人家自己种的,就连销售都是人家自己联系的,哪一样用得着村里?就这样下去,谁还听我这村长的!”
  李二彪使劲抽了一口烟,撅着嘴在眼前吐了个圆圆的烟圈,笑笑道:“我说舅啊,不听就他奶的别听,在你这个一亩三分地上,谁敢跟你作对,我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说完,李二彪把烟头往桌上的烟缸里一摁,道,“舅啊,我好几天都没出门了,心里憋得慌,手也痒痒了,我得出去溜一圈。”说罢就一摇三晃地走了。
  李二彪刚走,鸭厂厂长王玉峰来了,一进门就扯着个公鸭嗓,娘们似地细声细气地啰嗦道:“呀,呀,呀,这是怎么了?那天我跟小娥来,见你在床上躺着,你说血压高,我心想,血压高吃点降压药不就好了吗?谁知,这几天你那血压那么不稳定,要不是听卫生所小花说,我还不知道呢!”又道,“你看你这血压,高高低低地多玄乎!”
  张有德看一眼王玉峰,不冷不淡地道:“一个高血压,其实不算病,吃了药躺躺就好了,没啥大惊小怪的!”
  王玉峰一脸的惊慌,伸出他那又白又细的手指头,摆出一副害怕地姿势道:“不、不、不,可不是你想得那样哦,血压高到不怕,吃了药能降下来稳定住就没事,就害怕这血压忽高忽低的,很危险,弄不好,不、不,是说不定啥时候那血管就崩了!”
  王玉峰绘声绘色地说着,张有德用眼斜看着他,不仅斜看着他,而且是斜瞪着他。王玉峰没有看出张有德用眼瞪他,继续说:“其实吧,这血压的事儿,是最危险的,你可要注意了,可别一不小心出了啥事儿!”
  张有德越听越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道:“王厂长,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说不定血管就崩了!”张有德黑着脸,停了一会儿他又道,“你还有事么?没事你去厂里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王玉峰看张有德不耐烦,假惺惺地道:“村长啊,你无论如何也要保重身体啊,你是当家人,咱鸭厂不能没有你,咱牛背村更不能没有你!”他说的话好像张有德得了啥大病,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似的。
  张有德一听王玉峰这么说,没好气地道:“走吧,我还死不了!”
  王玉峰这才点了一下头,意思是我走了,刚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又道:“村长,你给钱石头要来大棚菜了么?”
  张有德一听大棚菜,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日娘的,他个鳖孙,还真成事了,还,还教训起我来了!”
  王玉峰翘着一根小手指,在脸前一划道:“啥?他钱石头敢教训你?这不疯了呀!”又道,“那钱石头到底给咱菜不给?”
  张有德道:“不给,他叫我们按批发价买,日娘的他个鳖孙!”
  王玉峰一跺脚,连连说着道:“他怎么能这样啊?他眼里还有你这个村长没了啊!”
  张有德越听王玉峰说话越生气,皱着眉头道:“我累了,你走,走,叫我自己安生会儿!”
  王玉峰见张有德很不耐烦地这样说,又细声细语地道:“那好,你好好休息吧,可不能着急上火啊!”说罢就走了。
  王玉峰走了,他一出门就自语道:“养鸭,养鸭,可这鸭子需要吃东西,每月就给这么一点点饲料钱,这鸭子怎么够吃啊!”
  张有德躺在床上哼啊嗨啊地叫着,他觉得这头怎么这么沉,跟扣着个大棉冒差不多,手脚也很凉。他一边哼啊嗨啊地哼哼,一边发狠地自语道:“王玉峰,你个大笨蛋,你个假娘们,要不是看着你老婆孙惠英的那脸蛋,这个鸭厂厂长轮一万回也轮不到你!日娘的,明明你是厂长,你就自己不能想想办法吗?有屁大点的事儿就跟我说,是你当厂长还是我当厂长啊!”
  晚上,月明星稀,李二彪和老蛋又来到了钱石头的大棚菜地,他们怕大明的月亮地儿被人看见,到了大棚地就躲在了一个小土堆的后边,悄悄盯着看大棚菜人的小屋子。李二彪想,今天不会再遭遇那弹弓吧?一定要小心,别他奶的再叫那弹弓打头、打屁股。
  他们俩在土堆后边看了会儿,李二彪小声道:“老蛋,看菜地的就一人,还是个瘸子!”
  老蛋瞪着一只眼,仔细地朝那看菜地的小屋看,只见屋子里有一盏灯,灯苗忽闪忽闪的,灯影里好像有个人,他瘸着腿,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老蛋道:“看清了,那瘸子就是游走江湖给人看风水的李铁拐!”
  李二彪呵呵地笑道:“对,我想起来了,就是他个鸟,他现在入了钱石头的大棚菜公司!”又嘿嘿地冷笑笑,咧嘴道,“真是上天有眼,派了个这货来看地,他一个瘸子,跑得又不快,今天老子要跟他好好地玩玩!”
  老蛋提醒李二彪道:“二彪啊,今天我们是来干啥的?这事儿绝不能叫钱石头知道是咱干的,否则,我们还这样偷偷摸摸地干啥啊!”
  李二彪这时才醒悟,道:“日他奶,说的好,等那瘸子睡着了再动手!”说罢他捂着嘴,呵呵呵,呵呵呵地坏笑着。
  他们俩躲在土堆后边等着,等李铁拐睡着了好动手,这样,他钱石头就不知道是谁干的了。
  等了一会儿,李铁拐提着个马灯从小屋里出来了,其实,明晃晃的月亮地儿,根本就用不着提马灯,李铁拐提着马灯也就是做样子。
  李铁拐提着马灯出来后,他瘸着一条腿,一拐一拐地走着,他先走到一号大棚门口,放下马灯,解开裤子哗哗地尿了一大泡,然后系上裤子,用马灯往大棚里照了照,就出来了。他又一拐一拐地到了二号大棚,用马灯往里照了照,又出来了。这样,他瘸着一条腿,在四个大棚里照着,觉得大棚没有事儿,就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看菜地的小屋里。
  这些天李铁拐觉得很累,他在菜地里一会儿也不闲,不是浇菜就是施肥,要不就是修水沟,早晨还和春香、翠芳一起摘菜、卖菜。他觉得自己太累了,特别是两只眼跟打架似的睁不开。他把马灯搁在了一个小桌上,一骨碌躺在一张破床上,他想,这大夜里,谁会为偷几棵菜跑这么远!
  夜越来越深了,李铁拐的眼困得一点儿也睁不开了,要是钱石头在就好了,我们俩就可以轮换着睡会儿,可钱石头出去联系业务了,没在家,这大棚只好自己一个人来看了。
  李铁拐连连不断地打着哈欠,眼睛就迷糊住了,一会儿就一声声地打起了呼噜。
  这时,一直在小土堆下偷偷窥视着的李二彪和老蛋,他们有些高兴地笑了,李二彪道:“老蛋,走,往四号大棚去!”
  老蛋道:“好。”两人像侦察兵似的,弓着腰,沿着大棚向四号大棚走去。
  到了四号大棚,李二彪拿着一把镰刀,老蛋扛着一把刨地的撅头,朝着菜地就是一顿乱砍乱刨。李二彪把大棚里所有的黄瓜架、豆角架都用镰刀砍倒了,把黄瓜、豆角秧也割断了。他一边用镰刀割,一边大声地骂:“钱石头,日你奶的叫你不听话!钱石头叫你跟村长顶!日奶的这下你就老实了!”
  老蛋用撅头把大棚里的白菜、菠菜一顿乱刨,他刨一棵白菜,也学着李二彪骂一句,“日奶的,叫你不听话,日奶的我刨了你个球!”
  就这样,他们俩破坏了一个大棚又一个大棚,四个大棚里的菜,都叫他们糟蹋的跟个猪圈似的,乱哄哄、一团糟。然后,在月亮地里,他们俩又弓着腰悄悄地离开了,消失在静静的夜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铁拐起来了,他瘸着一条腿,挨着大棚看,这一看不要紧,他真的惊讶得不知道咋办了。他仰头看着天,几乎用狼嚎般的嗓子大喊道:“天呀!我的大棚啊,这是哪个没爹的干的!我就打了个盹,就把我们大棚里的菜全毁了!”
  李铁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手拍着膝盖哭着道:“这可咋办哪?咋办哪!钱石头就今天有事儿没有来,这大棚就给破坏成这样了,我失职啊!我混蛋啊!
  大棚死一般的沉静,人们还在香甜的睡梦里,李铁拐像老娘们一样,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叫人破坏的一片狼藉的大棚菜,嚎啕地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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