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安,辞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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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骆严率领大军一路南下,三天后,他们到达了帝都第一道防线——镇安。
  镇安三面环山,深山里地形险峻,若无熟人指引,贸然进入深山无异送死,可以说镇安有着天然的优势,而且,镇安驻军统领是七王爷的心腹剧盟,剧盟此人,年纪虽轻,却经历了不少战事,在朝中多有威名。
  骆严命令大军驻扎在镇安三十里外,先前派出的密探带回来的消息让骆家父子感到一丝不解:镇安城中不见驻军踪影,城中百姓并无一丝恐慌,像是不害怕即将到来的战争。
  这是何意?莫非剧盟要用城中百姓的性命做赌注,一赌骆家父子的仁慈之心?
  或者,这是一个圈套,等着骆家军毫无防备之时,剧盟来个全力一击?
  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作为保卫七王爷手中皇权的第一道防线,镇安绝不应当是密报里那样平静。
  骆家父子俩商议一番后,决定第二日就出兵攻打镇安,他们留了后手,任长湛率领两千精兵坐镇后方,如果镇安城中真有圈套,他们也可迅速施救。
  第二日,战鼓声敲打着所有人的心,骆严率领大军攻城,一路直行到镇安城外,镇安驻军统领剧盟高坐城楼之上,冷冷望着骆严。
  城墙之上,弓箭手们拉弓搭箭,直直瞄准骆严心口,只等统领一声令下。
  骆严久经沙场,自是不怕这些:“剧盟,你在搞什么花样。”
  他声音如钟,被雄浑的内力送出老远。
  “骆将军,我剧盟一心为七爷效忠,如今之事,虽不情愿,却不得不听命于王爷。”剧盟眼神轻蔑,“骆将军神勇不凡,可毕竟年纪大了,剧盟我怕您从马上摔下来。”
  “年轻人甚是狂妄,何不出兵一战!”骆严自是不惧他的激将法,他将长戟背在身后,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剧盟身上。剧盟许久没回应,但骆严听到了他的命令——
  “开城门——”
  骆严握紧长戟,身后大军摆好阵型等待着镇安驻军的攻击,可是城门只是被打开了,没有任何人出来。
  “你这是何意!”骆严高喝一声。
  剧盟像是忍着怒气,吼道:“听着,七王爷命我大开城门恭迎太子回京,我们的太子殿下人呢!”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骆严心想,七王爷莫不是要将太子迎回帝都?
  在官场浮沉几十载的骆老将军被七王爷唱的这出大戏整愣了。
  直到他们入驻镇安城中,骆严还没回过神来。
  后方听到消息赶来的任长湛同愤怒的剧盟进行了一番短暂的交流,剧盟性子桀骜,看到骆严这位大将军也没好脸色,他只抛下一句“王爷有令,做部下的如何不从”便关门不见。
  一旁的任长湛也没见过这样狂傲的年轻人,和父亲眼神交流一番后,他往北烈城送一份急报。
  原以为皇位之争少不了血肉搏杀,哪知七王爷搭好了戏台子唱的却是这么一出,任长湛想起先前被七王爷赶出京城的景恩妤,想他大费周章难不成只是为了让太子出趟远门?
  镇安城中的驻军不多,骆严他们并不怕剧盟突然发难,占领镇安后,按照原定计划,他们要继续南下,越过齐河直打帝都。沿途州县布有他们的暗桩,若是顺利,一个月内可攻打京城。
  可现在第一道关卡镇安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七王爷若真无反抗之心,等他们打到帝都外,太子或许还无法从北烈城赶回来。
  骆辞鹊在一个深夜携着寒气赶到北烈府,宴惜灵那时陪着夫人等在后院,她困得双眼直打架,等她看到一身黑衣的骆辞鹊后,立刻被吓到清醒。
  还以为是刺客。
  宴惜灵拍拍自己扑通乱跳的心口,就见夫人将骆辞鹊揽进怀里落泪。
  骆辞鹊好一阵劝才让夫人止住眼泪,长柔夫人哭罢,想起身边一直站着的宴惜灵,便让女儿过来和嫂子见见。
  骆辞鹊身上带着女儿家少有的威严,宴惜灵在她面前有一丝拘谨,骆辞鹊将这位嫂子打量一番,喜道:“嫂子竟是这样标致玲珑的人儿,哥哥真是好福气。”
  宴惜灵心道骆家人说话都这么好听,全都在讲任长湛娶了自己是他的好福气,虽然知道是客气话,可听了心里还是美滋滋。
  骆辞鹊久居关外,一年里难得见到母亲几面,此刻她像只活泼的喜鹊,拉着母亲的手说个不停,还是长柔夫人提醒她要去见一见太子,骆辞鹊才松开手雀跃着离开母亲的院子。
  她一身黑衣打扮,也不走大路,只在屋顶墙头闪转腾挪一路奔到太子屋前。守卫在门外的吴铎见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差点拔刀相向,还好吴铎认出这是将军府家的小将军,这一刀才没砍上去。
  “辞鹊小姐,我这一刀差点砍上您。”吴铎无奈笑了笑,“殿下还没睡,正等着您呢,快进去吧。”
  “谢谢吴哥。”骆辞鹊欢喜地走进屋子,屋子里灯火通明,景承衍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看清是骆辞鹊后,眼中带上了笑意。
  “回来了。”景承衍站起身,慢慢走到骆辞鹊面前,骆辞鹊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心里一阵酸涩,她生性好强,只强忍着不肯表露出来。景承衍知晓表妹对自己的心意,只是他将辞鹊一直当做亲妹妹看待,如何能生出男女之情,现在只能任由骆辞鹊扑进自己怀里无声落泪,他抬起手,轻轻顺着骆辞鹊的长发,哄道:“谁欺负我们辞鹊了?”
  骆辞鹊狠狠闭眼挤出眼泪,闷声道:“想太子哥哥了。”
  怀里的女子带着关外特有的冷冽气息,让景承衍生出许多心疼来,原本这也是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却像男儿一般远驻北地,骆家为大胤守护江山,骆家的两个孩子为大胤生为大胤死,这是沉甸甸的恩情,是他一辈子也还不完的情义债。
  感觉到景承衍手上的力气变化,骆辞鹊抬起头,红着眼睛道:“太子哥哥?”
  景承衍放开骆辞鹊,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我和北蔷王姬定下了婚约。”
  “我晓得,太子哥哥喜欢她吗?”骆辞鹊勉强笑笑。
  景承衍一直看着她,许久才说了一句:“她是个值得被人喜欢的女人。”
  骆辞鹊又追问一句:“我呢?”
  “辞鹊,你是我的妹妹。”
  “嗯。”骆辞鹊心里虽难过,却不是纠缠之人,听到景承衍只把自己当做妹妹看待也只得认命,她恹恹地垂下头,和太子聊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最后自己先行告辞。
  景承衍没挽留,望着她走出屋子。
  “辞鹊小姐,您要回夫人那边吗?”看见一脸低落走出来的骆辞鹊,吴铎低声问了一句。
  “吴哥,我好难受呀。”骆辞鹊坐到门口的台阶上,冲角落里站着的吴铎招招手,“来,咱俩好好说说话,不然我就要哭出来了。”
  吴铎看着骆辞鹊长大,见她难受自己也心疼,只是两个人如今都不是可以恣意玩笑的年纪,他是护卫,骆辞鹊是真真的金枝玉叶,又是大胤的年轻将军,有些规矩是要遵守的。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快来坐!”骆辞鹊拍拍身边的空位,吴铎只好坐到她身旁。
  “我好难受。”骆辞鹊讷讷道,“他对我可好了,可只是把我当妹妹。”
  吴铎想了想,他不太会安慰人,更不会安慰为情伤心的女人,只得认真说道:“强扭的瓜……不甜。”
  听了这话的骆辞鹊差点没一拳砸吴铎脸上:“我又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我要吃也要选最甜最大的瓜!”
  “辞鹊小姐值得最好的瓜。”吴铎看到骆辞鹊生动的眉眼,忍不住笑了,骆辞鹊后知后觉他这是在打趣自己,又羞又气,冷哼一声不去理睬吴铎。
  北地太阳毒辣,骆辞鹊被晒得有些黑,远不是闺中女儿常有的苍白,映着长廊上的烛光,骆辞鹊的脸显出一种朦胧的英气。吴铎看着面前骆辞鹊的侧脸,打趣道:“辞鹊小姐要不要尝两口北蔷的西瓜?”
  骆辞鹊不理他,好半天才在吴铎的注视下回了句冷哼,等吴铎起身走向院子里的水井时,骆辞鹊很快跟了上来。
  吴铎从井里捞出西瓜,手掌如刃落在西瓜上,滚圆的绿皮西瓜被分成两块,骆辞鹊接过一个,和吴铎坐在院子中央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辞鹊小姐在北地可还习惯?”吴铎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
  “还好,待久了都一个样。让我回帝都我还不习惯呢。”骆辞鹊抬袖擦擦嘴边的西瓜汁,看向吴铎,“吴哥,北蔷王姬你见过吧。”
  吴铎心知骆辞鹊想打探戚王姬的事,也没瞒着:“戚王姬容貌过人,气度雍容,做大胤的太子妃是再合适不过的。”
  “好吧。”骆辞鹊撇撇嘴,闷闷不乐地吐了一口西瓜籽。
  “辞鹊小姐……亦不输任何人。”吴铎无意识笑了笑,就听骆辞鹊诧异道:“吴哥……你怎么脸红了?”
  吴铎又恢复了以往严肃的表情,他肤色偏黑,也不知骆辞鹊是怎么看出他脸红的,吴铎哑着嗓子回她:“辞鹊小姐看错了。”
  骆辞鹊别过眼神,啃西瓜的动作变得慢了起来。
  两个人面向太子的住处,各怀心事啃着一半西瓜,直到太子屋中的蜡烛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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