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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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将至,南阳各县的大道上车流如水,热闹非凡。经过一年的努力,南阳十三县的水泥公路网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平整而坚固无比的水泥公路像一条条巨龙,垮过大河,翻过大山,将十三个县连接在一起,有了这条路,南阳人可以在三天内到达南阳任何一个他们想去的地方,放在以前,这是不可想象的。
  驶往南阳城的马车格外的多,没办法,知府大人要召开什么运动会,庆祝河洛新军顺利平叛归来嘛,这么新鲜的事情,大家当然得去凑凑热闹啦。大家对这场运动会还是比较重视的,各乡各县都派出了自己的能手,射箭的投枪的骑马的摔跤的格斗的一应俱全,反正精英云集就是了。听说洛阳那边也派人过来参加,各带队的县官、宗族长老都板着脸对参赛子弟说:“一定要争气,不许给我们丢脸!”
  南阳城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城市已经快被塞爆炸了,大量房层正围着城墙一圈圈的往外面扩张。这一年,南阳城多了几样新奇的玩意儿,第一是用钢筋水泥建的楼房,第二是高达二十几米的城中心天主教大教堂以及教堂顶部那个大钟,第三是用鲸脂作燃料的路灯,第四嘛……
  第四是自来水。没错,就是自来水。考虑到人口越来越多,用水也越来越紧张,方逸之拨出一笔钱,订购了大量能轻松的装进去一个人的水泥管,这种水泥管足有两米长一根,非常坚硬,一路铺到丹江,铺出两条几十里长的输水管道,将清澈见底的丹江水引进了南阳城,再通过一根根碗口粗细的铁管把水送到大街小巷,然后由更细的铁管把水送入千家万户,南阳市民只要拧开水龙头就可以喝到水,再也用不着到江边或者井里挑水了。自来水的好处不言而喻,在人口密集的地区,不管是江水还是井水往往都不干净,因为老百姓不光喝水,还会倾倒大量污水,这也罢了,最要命的是每天都有人会到江边或者井边洗衣服,其中一些衣服是病人的,这下倒好,污水流进井里,喝那口井的水的人就要倒大霉了,很多疫病就是这样传播开来的。还有就是河里往往会有腐烂的植物甚至动物的尸体,这样的水不经过消毒喝下去,想不出事都难。而自来水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它是直接从山区引过来的,中国还有好几个全封闭式巨型水泄沉淀净化,非常干净。当然,如果碰到下雨天,大家只好喝浑水了,不过那种鬼天气,哪里的水都一样的,不是吗?
  靠着铺自来水管道和修公路这项工程,南阳轻松的消化了今年从陕西逃过来的十一万流民,这十一万流民非但没有对南阳的民生造成恶劣的影响,还给南阳创造了良好的效益。这座城市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不管多少流民涌过来,它都能轻松的吸收,这样的技能,着实令人叹服。
  “哥哥!”
  “姐姐!”
  一走进方府,两个小不点便小鸟似的扑了过来,不是安宁和筱君还有谁?
  杨梦龙上前一步,将安宁高高举起,原地转了一圈,笑着问:“怎么样,在方伯伯这边过得还开心吗?”
  安宁快乐的说:“玩得可开心了!这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非常热闹,大街上的行人比蚂蚁还多……对了,哥哥,你为什么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看我们?”
  杨梦龙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放下安宁,一把揪住抱住筱雨芳的腿不放的筱君,将他拎了过来:“小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欺负妹妹?”
  筱君说:“才没有!不仅没有欺负过她,还跟欺负她的人狠狠的打了两架!”
  安宁飞快的点头:“对对对,打了两架,打得那个老是在学校里欺负我的小胖子见了我就躲,再也不敢甩脸色给我看了!”
  杨梦龙揉了揉筱君的头发:“算你小子有良心。”
  柳紫嫣捏了一下安宁的小脸:“安宁,有没有想我呀?”
  安宁脆生生的说:“想!”
  程琪笑着问:“那有没有想我呀?”
  安宁说:“也想你!”
  程琪说:“真乖!”
  方逸之和吴永走了出来,看着杨梦龙,笑:“哟,我们的常胜将军回来了!”
  杨梦龙大笑:“回来了!公公,方大人,别来无恙吧?”
  吴永乐呵呵的说:“托了将军的福,万事顺意,开的那个皮靴厂生意也不错,咱家苦了大半辈子,最舒心的就是这几年了!”目光飞快的往方逸之身上一扫,“不过,方大人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杨梦龙望向方逸之。方逸之的笑容有点儿勉强,对方应秋说:“秋儿,你带柳小姐程小姐她们去玩吧,我跟杨将军有要事要商量。”
  方应秋应了一声,对筱雨芳、程琪、柳紫嫣三位说:“请随我来!”
  三位大美女也知道现在南阳十三个县令都在方逸之府中,就等着杨梦龙过来了,显然是要商量大事的,她们不便在场,便牵着这两个小不点,跟着方应秋出去了。方逸之和吴永则带着杨梦龙来到客厅,果然,十三位县令一个不拉,全在那里了,就连唐王朱聿键也在,而且人人神情凝重,看到杨梦龙进来,纷纷站起来拱手致意。杨梦龙拱手还礼,一屁股坐在朱聿键旁边,开门见山:“大家就别这么多礼数了,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弄得你们如此紧张?”他回到南阳也才几天而已,还不清楚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南阳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桐面色很难看,说:“说来话就长了,本官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杨梦龙说:“那就拣最重要的说。”
  朱聿键沉声说:“就在一个月前,皇上下旨,将夷陵矿区赐给襄王了!”
  杨梦龙霍一声站了起来,叫:“什么!?”夷陵矿区盛产磷矿,南阳生产磷肥必须的磷矿石大多来自夷陵矿区。这个矿区本来是块无主之地,只有上万名矿工在那里采矿,南阳可以以相对低廉但比较公道的价钱大量购买磷矿石,甚至在那里买下了一座矿山产自采矿,以支撑日益扩大的农业生产规模。现在倒好,矿区建设得有点样子了,皇帝却一道圣旨将它赐给了襄王!联想一下襄王那贪得无厌的名声,大家用屁股都想得出夷陵矿区被他控制后会是什么局面了!
  方逸之说:“早在今年六月,夷陵矿区开始大规模采矿的时候,襄王就上奏朝廷,乞要那块地方作为猎场,本官与众位同僚据理力争,把官司都打到了皇上面前,可是……”
  吴永说:“可是襄王铁了心要那块地方,为此不惜舍弃上百顷良田去换,再加上荆襄的官员大力支持,皇上耳根子一软就答应了!”
  方逸之说:“襄王已经派人过来告诉我们,要提高磷矿石的价格了!”
  杨梦龙的面色变得阴沉:“提高多少?”
  方逸之说:“提高三倍!”
  杨梦龙破口大骂:“提高三倍,他怎么不去抢!?”
  夷陵磷矿的矿石原本是五百文钱一吨,贵是贵了点,但是考虑到当地恶劣的环境和糟糕透顶的交通条件,这个价格还算合理,冷不丁的一下子提高三倍,真的跟抢差不多了,至少普通老百姓是无法承受如此高昂的价格的。
  吴永叹息:“咱家多次上奏圣上,力陈夷陵磷矿对南阳乃至对整个河洛地区的重要性,可是这些奏折都如泥牛入海……”
  朱聿键说:“舍弟也上奏朝廷,言明夷陵矿区并非荒山,所产出的矿石关系着河洛百万百姓的生死存亡,恳求圣上收回成命,但是圣上非但没有收回成命,还下旨对舍弟严厉申斥了一番。”
  张桐说:“非但如此,禹王还上奏朝廷,乞要舞阳孟寨镇和马村乡一带的‘荒地’!”说到“荒地”这两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嘴角带着冷笑,既愤怒又不屑。这是明朝藩王的老把戏了,这帮家伙看上哪里的良田,如果那些田产的主人是达官显贵或者有背景的缙绅也就罢了,如果是一群普通老百姓的,他们马上上奏朝廷,将这片良田说成是荒地,向朝廷乞要,而不明真相的朝廷往往也真的如他们所愿,将大片良田当成荒地赐给了他们。至于那片良田原来的业主……识相的自己滚蛋,如果不识相,你马上就知道什么叫“闭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了!更有一些可怜的农民不仅丢掉了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田地,还莫名其妙的成了藩王的佃农————藩王只要花点小钱买通地方官吏,把他们的户籍稍稍改一改就行了。孟塞镇和马村乡不是什么良田,但杨梦龙雇用那么多盐工在那里轰轰烈烈的挖了整整两年,这么大的动静,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很难了。如今他们挖出来的泥土含盐量越来越高,几乎可以断定,这下面真的有一个特大号盐矿,最多再用一年,就能打出卤水了,以那些藩王的贪婪,怎么可能不动手?那白花花的盐可都是银子哪!
  杨梦龙咬牙说:“好嘛,老子在山东打生打死,他们倒好,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来了!”
  新野县令有些愤怒的说:“这些也就罢了,最让人愤怒的是那些言官,居然频频弹劾杨大人,说你招降纳叛,与外镇总兵勾结,图谋不轨!”
  叶县县令说:“还说大人与民争利,弄得治下民不聊生,民怨沸腾,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他们就不能到南阳来看看南阳老百姓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与民争利就争出这么个结果?”
  泌阳县令说:“更可气的是,他们还说我们重用番人,乱了华夷之防,向学子传授奇技淫巧之术,摒弃了圣贤之道,更大办工厂,鼓动百姓追逐名利,让整个南阳都充满了铜臭!”
  杨梦龙的脸现在都可以刮下一层霜了:“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方逸之说:“他们不想怎么样,只想拆了南阳技术学校!”
  朱聿键怒声说:“真是荒唐,荒唐!”这一年来,他见识了太多工业技术创造的奇迹:平整如镜的水泥公路、拉着几千斤重的货物在公路上疾驰的四轮马车、精密的轴承和齿轮、由水流带动的机床、让众多害虫闻风丧胆的农药、能把水抽到几丈高处的螺旋泵……这些都关系着国计民生,哪一样不能让大明的百姓世代受益?还有农工,还有数学、几何,还有化学,还有……哪一科培养出来的人才不是国家强大的基石?现在他只恨懂得这些的人实在太少了,使得这一切在短时间内只能在南阳这个小圈子里传播,无法推广到整个国家。这些人才暂时只有南阳技术学校有能力培养,大明没有第二所这样的学校了,现在有人居然要求要关掉南阳技术学校,杀掉这只正在孵化金蛋的母鸡,简直让他火冒三丈!
  杨梦龙连连冷笑:“好嘛,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来了!好,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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