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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陵一带民风较为剽悍。没办法,从四川、陕西那一带涌过来的流民太多了,土匪比多如牛毛,为了自保,很多有财力的地主都下血本建起了坚固的碉楼坞堡,购买大批弓箭火铳,甚至制造土炮,一旦碰到大股土匪下山,所有亲族子弟便拧成一股绳殊死抵抗,这些人数不多的地主武装往往比官兵还要强悍————官兵打不赢还可以逃,他们可没地方逃,打不赢的话就得家破人亡了!因此不管是流寇还是比流寇还狠的官兵,都不大愿意去啃这些坚固的坞堡,敲诈一些钱粮就算了,真要拼上血本去打,恐怕会得不偿失。
  王锐带领的义军一下山,就让一座土围子给挡住了去路。这座土围子有好几座碉楼,上面满是手持刀枪的家丁,还架了两门土炮,黑洞洞的炮口对着义军,在义军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个身穿华美的绸缎,柱着一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红木龙头拐杖,中指更戴着一枚大得夸张的红宝石戒指的土财主站在围墙上,用拐杖指点着义军,趾高气扬的说:“你们这帮泥腿子,真不知死,居然敢造反!识相的就老老实实放下武器,老夫还可以替你们求求情,让朝廷免你们一死……”
  王锐摇摇头,你这样装逼你妈知道吗?他问一名当地农夫:“这位老爷人品怎么样?”
  那农夫咬牙切齿:“人品?邓老财身上还有人品这东西?这家伙,一个人能做的坏事都让他做完了,就在过年的时候,他看中了刘家的闺女,硬把人家抢了去抵债,刘家闺女宁死不从,被他关在柴房里饿了好几天,都饿软了,没力气挣扎了,然后被这畜生给糟蹋了!那闺女性子也烈,醒过来后一口在他脖子上咬下了一块肉来,这个畜生大怒,将那闺女给活活打死了不算,还割掉双乳,赤条条的挂在村口示众!”
  秦迈愤怒的说:“畜生!真是畜生都不如!”
  王锐神情平静,问那老农:“这畜生这么伤天害理,官府就不管一下吗?”
  老农越发的愤恨:“他儿子是知州大人的师爷,谁敢管啊!可怜刘家闺女,死得惨哪,都没有人敢给她收尸!后来她爹过去求家丁将尸体放下来,把一张破被单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往上面洒了一点泥土,算是让她入土为安,最后他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地方申冤了,他到天上去找青天大老爷告邓老财,说完一头撞在大青石上,死在他女儿身边了……由于犯了众怒,邓老财怕了,这才草草将父女俩埋葬,还猫哭老鼠假慈悲,请人做了一场法事……”
  王锐笑了笑:“请人做法事?有意思,只是不知道有谁来给他做法事?”一伸手,猴子会意,递过破阵弩,他踏机上弦,将破阵弩拉满,然后打开压着箭匣的机簧,一支一尺长的弩箭弹了出来,躺在箭槽中。他把枪托顶在肩上,目光、望山、准星三点成一线,稳如磐石,略略一瞄,便向一百五十米外的邓老财扣动了板机。
  邓老财还在那里嚷嚷着:“你们这群泥腿子居然敢打我的主意?真不知死!我告诉你们,我儿子可是————”
  一声骇人的啸响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弩箭激射而来,正中他右肩,透体而过,带血带肉飞出十几丈远,笃一声钉在一座碉楼的墙壁上,这才停了下来。邓老财右肩多了一个前通后透的小圆孔,鲜血笔直的喷出一米多远,他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围墙上顿时乱成一团。义军将士欢呼:“大当家箭术无双!大当家箭术无双!”几十名大着胆子跟过来观战的农民激动得大喊起来:“射得好,射得好!”如雷吼声让围墙上的家丁们面色发白,匪首那百步穿杨的射术更让他们胆寒……看来情况不妙啊!
  等到欢呼声小一点了,王锐才扬声说:“姓邓的,我本来可以一箭射穿你的咽喉,要你的命的,但是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因为我想看看你的心肝是不是黑的,竟然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记住了,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托梦给你儿子,让他多给你烧点钱————如果他没有死在我手里的话!”拔出长刀向前一记虚劈:“进攻!”
  义军放声欢呼,抬着梯子冲了上去。围墙上越发混乱了,土炮慌慌张张的打响,弄得惊天动地,但效果很差。一些土枪也对着冲过来的义军扣动板机,凌乱的枪声中,陆续有人倒下。但是士气高昂的义军头也不回,只顾着向前冲,这点伤亡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但是一道又深又阔的壕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不得不顶着土枪和弓箭的射击搬运土石去填平壕沟。这时,围墙上的家丁已经回过神来了,弓箭没命的射,土枪没命的放,土炮以最快速度重新装填好,照着人最多的地方轰来,黑压压的硝烟腾起,义军倒下了一大片。遭到打击的义军陷入了混乱,本能的想撤退,但军官厉声狂喝:“不许撤!用标枪!用标枪!”弓箭这玩意不是谁都玩得转的,至少现在的义军还玩不转,因此他们的主要远程投射武器是标枪。在军官的指挥下,标枪兵一百人一队出列,振臂狂喝间,一支支标枪带着风声照着那些岂有此理的家丁飞了过去。马上,围墙上响起了凄惨的惨叫声,好些人身上插着长长的标枪从围墙上滚了下来。一击奏功,标枪兵士气大振,标枪一排接着一排照着围墙倾泄。
  吃了亏的家丁们学乖了,躲在箭垛后面不肯抬头,只不玩命的放箭打枪,不断有人被他们打倒。这该死的壕沟挡住了去路,义军冲不过来,那么多人挤成一团,随便一枪都能打中人的。不过他们也高兴不了多久了,因为这支义军的意志远比一般的土匪流寇要坚强,居然忍受着弓箭火枪的轮番杀伤,硬生生用泥土填平了一段壕沟,猛冲了过来!更加糟糕的是,一小队掷弹兵在那名向王锐讲述了邓老财的恶行的老农民的带领下找到土炮的死角摸了上来,二十几枚带着烟的手雷被抡到了围墙上,乒乒乓乓的炸开,陶瓷碎片和铁钉飞溅而出,围墙上鬼哭狼嚎,一时间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炸成了血葫芦,惨叫着从围墙上掉了下去。邓家家丁为之胆寒,纷纷嚷嚷着“守不住了,守不住了”,逃离了围墙,十几架梯子冒着零星的箭支架了起来,刀盾手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爬上了围墙,用短刀照着那些该死的家丁的要害乱捅,不少邓氏宗族的子弟冲上去跟他们厮杀,都让他们当场砍死,溃败之势不可逆转。刀盾兵边砍杀边大声呐喊:“我们只找姓邓的算账,无关人等让开,没你们的事!”一听说人家只找邓老财算账,不会动自己,那些家丁就更加消极了……就拿这黄豆大一点的银子,犯不着那么玩命吧?邓老财气得吐血,疯了似的狂呼乱喊,把赏级提了一遍又一遍,可惜没多大用,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输定了,自己的小命又没有危险,鬼才给他卖命啊!
  乱纷纷中,坞堡的大门活见鬼的打开了,义军大喜过望,蜂拥而入,这一下,还在抵抗的人都胆寒了,纷纷投降……
  很快,战斗结束了,那些家丁要么投降要么战死,敢于负隅顽抗的邓家子弟更是死得一个不剩了,混身是血的邓老财被人从枯井里拖了出来,接受石块、口水和烂菜叶的洗礼,等待他的,将是非常悲惨的命运。义军伤亡近两百人,损失还是蛮大的,但他们全然不在意,都是烂命一条,死了算球,没死的继续打。他们以惊人的效率查抄邓老财的家产,一箱箱银子、铜钱,一袋袋粮食,还有牲畜家禽,凌罗绸缎,流水价似的运了出来。邓家人发出阵阵绝望的哀号,这可是他们几代人辛辛苦苦刮地皮积攒下来的财富啊,完了,全完了!围观的农民的咒骂声越来越响,他们越看越愤怒,我们千辛万苦一年到头忙个不停,连糠菜都吃不饱,你却趴在我们身上吸血,简直没天理了!
  王锐数了数,总共缴获白银两千多两,铜钱一千多吊,大米八百余石,还有十五头牛,二十多头骡子,以及丝绸、古董一批,这个王八蛋还真有钱!当然,那三门土炮也归他了,还有三百多斤火药,都是不错的货色,通通笑纳了。
  彭壮说:“这个黑心肝的还真有钱!”
  王锐说:“都是民脂民膏!这钱粮我们拿一半,留下四百石大米和一千两银子给老百姓,还有,把田契、借条通通烧了,把田地分给老百姓!”
  彭壮叫:“那可怎么行呢?他们又没出什么力,凭什么分给他们这么多钱粮?”
  秦迈笑着说:“眼光放长远一点,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我们别说打下夷陵,就算打下整个湖广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要分田地还少得了你一份么?”
  彭壮还是不大理解,但不理解归不理解,他还是雷厉风行的去安排了。
  很快,王锐组织了一次公审大会,整个邓家围子的男女老少都来参加了。在公审大会上,他让老百姓揭露这个黑心老财干过的坏事,老百姓争着说,声泪俱下,这个王八蛋太不得人心了,看到他的爪牙被拔光了,还被绑了起来,整个围子的老百姓都怒吼着要打死他,要不是义军拦着,不用男人动手,光是那些被他祸害过的女人就能扑上去生生将他撕碎吃了!看样子是不会冤枉人了,王锐一声令下,在邓老财尖厉的哭喊哀求中,两名义军战士将他押了下去,一刀挥下,人头落地,一腔黑血喷涌而出。老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其他的邓家子侄也遭了报应,一个个都被砍掉了脑袋。接着,王锐宣布把钱粮和土地分给大家,那些农民的欢呼声险些把天上的鸟给震了下来……他们正在熬春荒,家家户户的米缸都空了,能分到一两石大米,那真是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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