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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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皇太极倒下,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终于画上了一个血淋的句号。此次南下,皇太极拼尽全力,集聚起了他所能集聚的最强大的力量,十四万八旗劲旅除了两万人留守关外,其余的悉数随他入关,他亲自率领一路,多尔衮率领一路。此外蒙古军、准噶尔军也差不多是把最后一名拿得动刀拉得开弓的男丁都动员起来了,再加上投靠的明军,总兵力何止四十万!然而打到现在,准噶尔连可汗都成了明军的俘虏,蒙古军基本上连个渣都没有剩下来,多尔衮那一路在第一时间就被河洛新军、川军和天雄军联手拍死。他本人所率领的这一路,是他所能掌握的最后一支大军,现在连这支大军也完了,在这场决定着两个族群的命运的豪赌中,他输了,输得一干二净,输得彻彻底底。
  清军仍然在拼死厮杀,不过很多还活着的清军士兵眼神里都写满了迷茫、恐惧和绝望。皇太极被斩首,那些带领他们从一场胜利走向一场胜利的将帅们几乎一个都见不着了,入关的清军只剩下他们这一点残渣,他们的抵抗还有什么意义?
  明军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钟宁把被抢了带头冲锋的荣耀的怒火撒在这些早已筋疲力尽的清军步兵身上,重新整队、换马,然后再度发动冲锋,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筋疲力尽的清军骑兵中间,用马槊将他们三三两两的穿成一串,简直如同滚汤泼雪一般。令他们吃惊的是,那些耐力连骆驼都瞠目结舌的清军步兵居然活腻了似的径直往马蹄下撞,完全没了抵抗的意志,只求一死而已,英雄末路,不过如此。对手如此,钟宁也不大提得起劲头来了,再次刺翻了一名撞上来的红巴牙喇兵之后发出一声怒吼:“不想死的就放下武器!老子不稀罕你们这条烂命!”
  枪骑兵齐齐大吼:“不想死的就放下武器!老子不稀罕你们这条烂命!”
  雷鸣般的吼声震得残存的清军浑身一颤,望着打穿了他们的队列冲了过去,然后在几百米外整队作势再度冲击的枪骑兵,一个个面色死灰。终于,有人发出一声大吼,双手横持长矛往下磕,膝盖往上一顶,生生将长矛折成两段,重重的扔到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下,拽下头盔扔到一边,发狠的吼:“不打了,就这条烂命,你们想怎么处置随你们的便!”
  有人带头,早就没有力气再撑下去了的清军纷纷扔下武器,扔掉头盔,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天空中一轮缓缓升起的圆月发呆,有的跪在血泊中用拳头捶着地面放声大哭。他们不甘心,他们不明白,这次血战他们已经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承受了超出了他们承受能力极限的伤亡,拼得那么狠,那么坚决,为什么输的还是他们?难度大清根本就不应该踏入这片土地?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几十年来,几代人的苦战又算什么?
  一位白甲兵神情惨然,折断长矛,卸掉铠甲跪下,对着皇太极尸首所在的方向连磕几个响头,用满语发出一声低吼:“汗王,带着我们再战一场吧!”矛尖对准胸口猛一发力,噗的一下,断矛洞胸而过,登时气绝身亡。
  又有一名白甲兵嘿然惨笑,摘下头盔,低声说:“汗王,我们陪你上路,到了阴间,继续征战!”未等明军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大斧对着头部一抡,生生将自己的头颅劈成了两半。
  众将领面色微变,把目光投向杨梦龙。
  杨梦龙叹了口气,说:“随他们去吧。”
  明军将士沉默地退开。就在他们的面前,那些血战到最后一刻的白甲兵纷纷面向皇太极的尸体,横刀自刎,在被俘的清军中,竟没有一名白甲兵。皇太极生前视这些悍勇的白甲兵如手足,给予他们极高的信任和荣誉,如今这些白甲兵用追随他上路这种惨烈的方式来回报他的信任,把欠他的都还回去了。
  杨梦龙移开目光,问:“吴三桂呢?祖大寿和吴襄呢?这帮鳖孙在哪里?”
  钟宁说:“在我们全力对付洪泰的时候,这帮鳖孙在几百名夷丁突骑的保护下分散突围了。”
  杨梦龙露出一丝怒色:“逃掉了?”
  钟宁说:“逃不掉!淮泗骑兵和猎骑兵正在追击他们,薛老大和曹峻亲自骑着铁蹄马去了,就算这帮鳖孙长了翅膀也会被他们生生追断!”
  杨梦龙说:“很好……把俘虏收押起来,扎地宿营,明天,我们到北京去找那帮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家伙算账,老子忍了他们很久了!”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这段时间我想到了一些新玩法,保证会让他们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钟宁和王锐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暗暗在心里为那帮文臣默哀三秒钟。
  惹上了这个混球,你们还是趁早抹脖子吧,这样痛快一点!
  那台收割了一整天生命的战争机器终于停止了运转,疲惫不堪的明军暂时消停下来了,在战场边缘安营扎寨,抓紧时间吃饭和包扎伤口,一些受了轻松的家伙四处炫耀着自己的伤口,仿佛对他们来说身上有这么几道吓人的伤口是件挺光荣的事情。老炊使出浑身解数,把酸菜鱼罐头、牛肉罐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白菜什么的都扔进锅里乱炖,把奶酪都拿出来扔进锅里煮,边煮边往里面加茶叶加盐,饭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好,先煮茶汤给大家垫垫肚子。火光在一长年轻的、写满疲惫的脸庞上跳跃,欢声笑语不时响起,这是胜利者的特权,只有胜利者才能在战后享受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光。
  至于失败者……
  失败者不是像木偶一样在俘虏营里发呆,就是在月夜下亡命逃奔。
  盛极时拥有二十几万人马的关宁军,在明军北伐部队的猛烈打击之下,连骨架子都被砸碎了。追随清军入关的十几万精锐,也就在北京还有一点,剩下的差不多都被埋葬在各个战场上,到了现在,祖氏和吴氏这两大控制着关宁军,与朝廷讨价还价的军阀,身边也只剩下区区几百人了。吴三桂、吴三辅、吴襄、祖大寿,在这区区几百人的保护下拼命逃奔。月华似水,勾勒出大地苍茫的轮廓,这是一片辽阔得无边无际的世界,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到哪里去!
  身后马蹄声一阵紧似的阵,越来越近,不时还传来几声枪响。显然,河洛新军并没有放过他们这些余孽的打算,杨梦龙的性格一向是要么不做,要做做绝,绝不留下后患,反正跟关宁军已经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索性就斩草除根吧!再说,就这几位做过的事情,就算将他们挂在闹市割上三千五百刀都嫌少,让他们跑了他也别干了!所以淮泗骑兵和猎骑兵兴高采烈地在夜幕之下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围猎,目标正是那些正在如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的关宁军。这显然是一场很不公平的较量,猎骑兵骑的都是以耐力著称的铁蹄马,跑个百余里不带喘气的,淮泗骑兵当然没有这么好的战马,但是架不住他们带的备用战马多————反正马料是河洛新军包,他们干脆将所有战马都拉出来溜风,最厉害的一个二货一口气拉来二十多匹战马,看得河洛新军的军需官脸都青了,无数头神兽在心中咆哮。虽说打了一整天,战马体力消耗巨大,但淮泗骑兵普遍都还有两三匹体力充沛的战马可供备用,而关宁军……惨得很,他们的战马都累成狗了!
  不断有人被追上,然后是交战。交战来得非常短暂,猎骑兵手里捏着两支手枪,见人就逼lu逼u逼u,根本就不给夷丁突骑施展过人武艺的机会。淮泗骑兵则讲道理多了,追上之后他们就会以多欺少将夷丁突骑团团围住,然后趁人家手忙脚乱之机抛过去一张大网将夷丁突骑裹住拖倒,然后用战马拖着狂飙,当场拖死的算球,没拖死的,恭喜你,你有资格成为老子的俘虏!至于他们到底打哪弄来这么多鱼网,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爹,那帮混蛋又追上来了!”
  好不容易将追兵甩开了一小段距离,正准备喘一口气,结果后面又传来疾疾的马蹄声,吴三辅浑身哆嗦,尖叫起来,那声音里竟有几分哭腔了。
  吴襄回头一望,远远的甲光闪耀,大片阴影在月色之下快速移动,不是追兵还能是谁?他又惊又怒:“该死的杨梦龙……真的不给人留一点活路啊!”
  吴三桂咬牙说:“跟他们拼了!”
  祖大寿咳嗽着说:“不要冲动,现在我们打不过他们!”回头一指最后几十名到现在还跟在自己身后的夷丁突骑,声音嘶哑:“你们……去挡住他们!拜托了,老夫若能回到锦州,定会厚待你等亲族!”
  那几十名夷丁突骑对视一眼,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勒转马头迎向呼啸而来的追兵,很快就战作一团。而这四位换上相对而言还有一点体力的从马,继续开溜。那些夷丁突骑的死活他们不关心,也不愿意去关心,任谁都知道答案,就连他们自己的命运也不容乐观,还是赶紧逃吧,看能不能逃出去!
  身后杀声大作,惨呼不断,最后一点夷丁突骑跟追兵杀得异常惨烈。那一声声惨呼让吴氏父子有心脏直抽搐,夷丁突骑不同于一般的炮灰,每个都是从吴氏宗族子弟中挑选出来,自幼便严格训练,给予很高的待遇,因此他们对吴家可谓忠心耿耿,是精锐中的精锐。现在夷丁突骑没了,意味着吴家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知道楚霸王为什么不肯过江东不?因为那些愿意追随他去死战的江东子弟都死光了,就算回到江东,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当然,这几位并没有楚霸王的骨气,死活不肯自己了断,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地逃,试图逃回北京去,带着最后一支部队撤回辽东。只要能回到山海关,依托山海之险,背靠辽西、辽东,与清军残余骈足并肩,奋发图强,谁又敢说他们没有再次雄起的机会?实在不行就退到吉林,甚至退到宁古塔去打游击,能恶心杨梦龙一天是一天,总之就不能让他安生!
  嘘————
  前方突然传来一片啸响,逃窜四人组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勒住马缰。这声音他们太熟悉了,是雷击炮炮弹划过天空时特有的啸响。白天大战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士兵被尖啸着栽下来的炮弹炸得粉身碎骨,他们可不想重蹈覆辙!
  炮弹没有落下来,而是高高的挂在天空中,变成一颗颗小太阳,发出刺眼的光芒,把大地照得一片通明。祖大寿和吴襄面色大变,齐声叫:“不好,快跑!”
  还想跑?
  晚了!
  蹄声四下响起,如同潮水一般,鬼才知道有多少骑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顷刻之间便将逃跑四人组给团团包围了。跟凶狠的淮泗骑兵和猎骑兵不一样,这支骑兵在包围了逃跑四人组之后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形成一个紧密的包围圈,冷冷的看着他们,那无数道冰冷的目光刀片似的从身上划过,让逃跑四人组不寒而栗。吴三辅发疯似的狂吼:“放马过来啊!你们放马过来啊!!!”
  没有人理他。
  祖大寿直勾勾地盯着正面。借着那一把把火把,他分明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将领手持长槊越众而出,策马朝他缓部走来,神色在火光之下变得阴晴不定,但那支马槊却如指南针般指定祖大寿。
  是祖大乐。
  几年过去了,兄弟俩终于又见面了,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祖大寿的脸扭了几扭,艰难的开口:“老二,你是想拿我的人头去立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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