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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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警卫团正走在山道上,两边山上突然出现了大批全副武装的解放军,一位解放军军官喊道:“不许动!放下武器!”
  警卫团成员齐刷刷地举起双手,一位营长道:“长官,我们没拿武器,我们找老大告状。”解放军军官们相互对视。
  听完警卫团的行动经过汇报,郑朝阳沉吟着:“没拿枪,要告状,就这么简单?”
  郑朝阳和军官握手告别,下山时一路看到很多穿着便衣的暗哨,还有很多附近的居民在散步遛弯,一派和平的景象。
  看到郝平川全副武装地迎面走来,郑朝阳打趣道:“你这是干吗,准备打阻击啊!”
  “阻击?公鸡都没见一个,公鸡好歹还挣扎两下呢。这倒好,我到山脚下,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都给押回兵营缴了械。啥事都没有了,真没劲。”
  郑朝阳怒骂:“你这个大嘴巴。这是什么地方,出事?真出了事那还了得,再说部队早就把这边排查得清清楚楚,用不上咱们!”
  郝平川拍拍嘴巴,愧疚地说:“对对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领导说了,马上要在颐和园召开会议,北平警备司令部、中央办公厅、社会部、中央警备团和208师的代表都要参加,专门讨论香山和西郊的治安问题。”
  郝平川忙问:“那我们干什么?”“配合,抓特务。”郑朝阳边说边自顾往前走。郝平川嗤笑道:“抓特务,这不和没说一样嘛。”
  郑朝阳和郝平川两人一起来到山下的一家杂货铺,遇到便衣值勤的青龙桥派出所赵所长,三人热情地握手、寒暄。
  赵所长说:“我都听说了,这次真幸好没出什么事。也多亏你们二位了,不然我这个派出所所长的帽子就得摘啦。”
  郑朝阳笑道:“还是咱们队伍的动作快,这叫风卷残云如卷席。”三人大笑起来。郝平川满脸疑问:“不是下班了吗,怎么还没下岗?”
  赵所长解释道:“领导叫加强巡查,我来这边的铺子看看有没有生人来。”
  郑朝阳忙问道:“有吗?”
  “还没看到。你们两位这是……”
  郑朝阳忙说:“我们回市里汇报,顺道买儿点山货带回去给我哥。”
  赵所长指着身后的山货铺,说道:“那就这家吧,六十年的老字号,三代了。走,我带你们进去。”
  赵所长带着郑、郝二人推开山货铺的大门,迎面的墙上贴着毛泽东、朱德的画像。柜台后站着一个英俊小生,他一脸谄媚地喊道:“赵所长。”
  赵所长问道:“小何,小红在吗?”听到有人找,桑红从里屋出来了:“赵所长。”
  赵所长指着郑、郝二人道:“我这两个朋友从市里来的,想挑点儿山货回去。”
  桑红看到郑朝阳和郝平川,忙叫道:“郑同志,郝同志。”
  “桑红?怎么是你啊?”郑朝阳疑惑道。
  “原来你们认识啊?啊,对了,她妈妈的案子是你办的。”赵所长道。
  郑朝阳点点头道:“是啊,不过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她妈妈是自杀的。”
  桑红眼圈有些红,难过地说:“算了,都过去了。我妈妈常说,万事皆由命。她和我爸结婚后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可能她真的不想再忍了吧。”
  郑朝阳看着英俊小生,问道:“这位是?”
  桑红忙解释道:“我未婚夫何家根。我妈妈去世后我姥爷就病倒了,我只好来这里帮着姥爷打理这家店。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叫他来搭把手。”
  郝平川看着屋里的山货,随口问道:“你妈妈以前也常来吗?”
  “常来。每次我爸打我妈,她都会到这儿来。我们家这点儿事,街坊们都知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您想要点儿什么?”
  郑朝阳指点着货柜要了几样。旁边的小何麻利地打好包,递给郑朝阳:“您拿好了,趁着新鲜回家赶紧吃。”
  出得门来,郑朝阳问赵所长:“这个小何,你们调查过吗?”
  赵所长答道:“当然!何家根嘛,骡马市何记包子铺的少掌柜,小白脸,好吃懒做,不过嘴甜。他们俩的亲事其实小红妈妈不同意,嫌小何不干正事,为了这个,小两口还想过要私奔。”
  郑朝阳说:“这么说,桑红妈妈一死,这障碍倒是没了。”
  赵所长叹道:“唉,谁说不是呢。”
  金城咖啡馆的秘密包间里,郑朝山刚落座,乔杉就端着咖啡托盘走了进来:“香山那边出来镇压的是208师,原来隶属林彪的第四野战军,但师长和政委在延安时期都曾经是中共的中央警卫局成员。”
  郑朝山搅拌着咖啡说:“看来毛泽东就在香山一带,不过他会在哪儿呢?”
  乔杉揣测道:“也许是双清别墅,也许是玉泉山。警卫团该好好利用一下,只是当个鱼饵未免有点可惜了。”
  郑朝山嗤笑道:“吓破胆的败军降军能有什么作为?也就是跪在地上喊喊冤。打仗?哼!”
  乔杉试探着问:“要不给杨凤刚的别动队发报,叫他们试试?”
  “香山地区戒备森严,208师是四野的王牌,你觉得杨凤刚会愿意触这个霉头吗?现在先要弄清楚毛泽东到底在哪儿。”
  乔杉忙说:“我派人仔细侦察一下。”
  郑朝山摆摆手:“不。这个时候要收,而不是放。延安时期毛泽东就有外出微服私访的习惯。告诉蝎子,沉住气。”
  乔杉点头出去了。
  电讯室里,白玲坐在办公桌前,反复看钟春喜的照片,钟春喜的表情很奇怪,居然面带微笑,有谁会因为自己要死了而开心呢?一个人留在人间最后的信号就是临死前的表情。所以,白玲怀疑钟春喜是在死前被人下了毒,然后又伪造成自杀的假象。
  钟春喜在自杀前还在准备做饭打扫房间,这说明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死,突然间就抹脖子了,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个刺激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什么样的刺激,到底是谁给的呢?白玲一面翻阅着钟春喜的材料,一面快速地思考着。突然她站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
  白玲去了邮局,坐在邮局的办公室里,跟邮差打听情况。邮差大李说:“钟春喜死的那天,我是送过一封挂号信。因为怕又被这个疯女人打骂,就从门缝塞了进去。我前后共送过三封同样的挂号信给钟春喜,记得寄件地址都是‘985信箱’。”
  可白玲记得当天在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挂号信。
  白玲决定去查信箱。一个宅门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个墨绿色的信箱,上面的编号是“985”。白玲偷偷撬开了信箱,失望地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郑朝阳和郝平川正在郑朝阳的办公室讨论钟春喜的案子。郑朝阳突然记起赵所长说过,桑红的妈妈反对女儿和小何的婚事,于是问道:“案发的时候,小何在哪儿?”
  “根据钟春喜的死亡时间看,当时他在自家的铺子里帮忙,很多人都能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排除了。”
  郑朝阳沉思着:“老郝,我觉得我们好像漏掉了什么。”
  钟春喜家还保存着案发时候的样子,门上贴着封条。白玲和郑朝阳几乎同时到达了门口,郑朝阳拿出一瓶水倒进嘴里,他含着水冲着封条喷,随后拿出个小镊子,在门锁上捅了几下,门锁打开。
  白玲笑道:“以后你要是不当警察也饿不着了。”说着两人进了屋,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查看。与此同时,一双穿着高档三接头皮鞋的脚从窗帘后面出来,移到窗户边上,十分谨慎地开窗离开了。
  郑朝阳走过去打开窗户,屋里顿时明亮了许多,二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屋里的脚印。白玲急忙拿出相机把地上的脚印拍了下来。
  郑朝阳分析道:“这人一定是和咱们一样的目的,来找东西。”借着窗外的光线,两人发现衣柜有搬动的痕迹,于是二人一起用力,把衣柜挪开。衣柜后面的墙壁非常破旧,很多地方露着青砖。
  郑朝阳在墙壁上仔细查看着,在一处墙砖的缝隙中,找出三张纸。他展开这些纸,原来是三幅画。画上是一个速写的人头像,脖子上戴着绞索,看上去非常诡异,带着死亡的气息。
  另外两幅画的内容和第一幅完全一样。郑朝阳看着画,露出了微笑。
  白玲又来到医院的停尸间,仔细查看钟春喜的尸体,丝毫没发觉郑朝山已悄悄站在身后。郑朝山突然开口:“白玲,你查出什么了?”
  白玲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郑朝山,他右手揣在衣兜里,正站在她身后。“我找到三幅画,画的都是钟春喜死去的哥哥钟春宝。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几幅画诱发了钟春喜狂躁症,后来发现可能不对,因为根据病历,钟春喜其实一直在服用药物,即便是看到这几幅画,也不至于到自杀的程度。所以……”
  郑朝山接过话:“你怀疑是药物有问题?”
  “是。”
  郑朝山解释道:“钟春喜的肝肾损伤很大,是长期服用镇静剂的结果。这是这种药的副作用。”
  白玲点点头:“我们在她家里见到过镇静剂的药瓶子,里面都已经空了。她确实吃了很多。”
  郑朝山又分析:“如果遇到刺激,让她过量服用镇静剂,就会出现强烈的幻觉,有可能导致自杀。”
  白玲反问道:“这个,你在最初验尸的时候怎么没说?”
  白玲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死角,面前的郑朝山挡住了她唯一的出路,而停尸房里又没有别人,并且他的右手从始至终都揣在口袋里。
  郑朝山十分平淡地说:“我认为这是普通的疾病问题,不是刑事问题,所以就没说。不会耽误你的工作了吧?”说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白玲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突然外面传来哭声,护工推着一具尸体进来了。郑朝山回头看了一眼,揣在口袋里的右手拿了出来,手里攥着一把香菜。
  郑朝山解释道:“用这个搓下手,再用酒精清洗,这是外科医生的小窍门。精神科有钟春喜的病历,你可以再去研究一下。”说完,他还给了白玲一个谜之微笑才走出去。
  白玲拿着香菜,也没洗手,快速走了出去。
  公安局会议室的桌上有一份检查报告,报告显示钟春喜的确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宗向方介绍道:“钟春喜母亲死得早,从小就是由父亲和大她九岁的哥哥钟春宝拉扯,兄妹俩的感情很深。去年她在一家什么公司的董事长家当用人,听到上海股市的一些内部消息,说是能赚大钱,就和她哥说了。但钟春喜根本不懂股票,把空投记成了多投,结果导致她哥倾家荡产走上了绝路。为此她十分内疚,长期精神抑郁导致出现妄想症。这种疾病有焦躁、易怒、多疑、神经质等症状,平时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如果受到深度刺激的话,就会产生很严重的暴力倾向,可能是对别人,也可能是对自己。”宗向方合上笔记本,总结道:“如果是这样,就不是自杀,是他杀。”
  郑朝阳敲击着桌子说:“看来钟春喜有病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宗向方点头:“是。她犯过几次病,还总是以为有人要杀她。”
  郑朝阳把从钟春喜家找到的画钉在了墙壁上,一巴掌拍在画上道:“让钟春喜受到刺激的,就是这幅画。”
  白玲解释道:“这幅画很有视觉冲击力。画像本身和钟春喜哥哥很像,其实就是在不断地提醒她她哥是为她而死。而今,他来索命了。”
  郝平川心生疑惑:“你的意思,钟春喜是被冤鬼索命而死?”众人大笑。
  白玲也笑道:“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凶手要传递给钟春喜的暗示。这幅画是怎么到钟春喜手里的呢?是邮递员从门缝里塞进去的。”
  她继续讲述:“案发当天,钟春喜端着菜盆出来泼脏水,看到地上有封信。她捡起后打开信封,取出画,看到画像,惊慌失措地跑进屋,然后把衣柜挪开,把画藏在了墙缝里,又去抽屉里拿出药来大量地吞食,之后产生强烈的幻觉,导致了自杀。”
  现场一片寂静。
  宗向方问道:“药?”
  白玲拿出一个药瓶:“这个药瓶就是当时从钟春喜的床下找到的,空的。这是慈济医院精神科开出来的,我去调查过,有两个人经常去帮钟春喜拿药,一个是桑红,一个是桑红的未婚夫何家根。”
  郑朝阳指着墙上的一张脚印的照片,道:“这是我和白玲第二次去勘查现场时发现的。显然,这个人回到案发现场也是在找东西。他在找什么?如果这幅画是凶手给钟春喜的,那么它就是凶手存在的唯一证据。”
  白玲反对道:“错了。凶手送这三幅画的真正意图其实是为了掩饰钟春喜过量服药的事实。我到医院问过,钟春喜的镇静药吃多了只会睡觉,可能睡死,但不会发疯。除非……”
  齐拉拉忙道:“除非药里有馅儿。”
  宗向方问道:“那加的是什么?又是谁加的?”
  多门分析道:“从脚印上看,这是双‘踢死牛’的脚印。这鞋很贵,一般老百姓穿不起,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喜欢穿,比较洋范儿。这个人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偏瘦,鞋底的花纹很清楚,说明是新鞋。”
  郑朝阳总结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何家根的嫌疑很大,还要继续深入调查。不但要调查他本人,他的亲属和周边的人也都要调查。”
  何家根走进了一栋公寓,慢慢上了楼,在一个房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开了。里面站着的是桑红。他走进来,和桑红紧紧拥抱在一起。何家根脚上穿的正好是一双“踢死牛”。他拿出一个瓶子,据说是正宗的法国香水,递给了桑红,桑红打开瓶盖闻了一下,就变得眼神迷离,出现幻觉,开始完全无意识地按照何家根的指令行动。
  何家根道:“真乖,要服从主人。”
  桑红慢慢答道:“是,主人。”
  “你能为我做任何事。”
  “我能为你做任何事。”
  “甚至去死。”
  “甚至去死。”
  何家根笑得令人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儿,桑红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何家根下床离开了。
  何家根来到医院,从一个隐蔽之处找到一瓶液体和一个字条,看完字条后撕碎,然后拿着小瓶子离开了。窗内,郑朝山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身后是医院的实验室,各种试管一应俱全。
  郑朝阳在办公室看何方周的档案。何方周,骡马市何记包子铺的掌柜,何家根的父亲。何家根是他唯一的儿子。
  郑朝阳叫人把多门找来,问他是否认识何记包子铺的掌柜何方周。多门道:“认识。他家的包子以前那是相当有名。据说是得了天津‘狗不理’的真传,所以才到北京来开店。”
  郑朝阳又问:“这个小何,你熟悉吗?”
  “见过几次,不熟悉。这人不怎么出来,据说身体不好,平时也就是在包子铺里帮帮忙,不熟悉的人都记不住他长什么样。”
  郑朝阳又问道:“那他怎么和桑红走在一起了呢?”
  多门欲言又止。郑朝阳宽慰道:“老多,有什么你尽管说。我,你还不相信吗?”
  多门于是接着说:“这个老桑啊,就是手欠,那边的铺子基本上都被他卷过。谁要是不给他上供啊,他就找谁麻烦。”
  “这么牛?”
  “组长,您也是老警察了,可您看的都是上面的事,底下人的事您可就未必清楚了。吃点拿点这对警察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只不过大家都有个分寸,老桑呢是油盐不进,不听话就下黑手。要不大伙儿怎么给他起外号叫‘哭丧棒’呢。”
  郑朝阳点点头:“这个可要注意了。我看他和你倒是不陌生,以后你还是多提醒他些,现在是新社会了,得守规矩。你接着说。”
  “老桑叫桑红帮他去收保护费,桑红不敢不去。这一来二去的,她就和小何好上了。”
  郑朝阳笑着拍拍多门的肩膀,嘱咐道:“老多,咱们的话出去别和别人说啊。”
  多门点头道:“知道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完,他嘻嘻哈哈地出去了。
  秦皇岛的海边,郑朝阳站在一块礁石上看着大海,宗向方和白玲从后面走了过来。
  “说说你们各自调查的情况吧。”郑朝阳道。
  白玲回道:“我去天津五马路派出所查了,国民党撤退的时候毁了不少档案,关于何方周的档案内容很少,不足以支撑我们的调查,但他们帮着找到一个认识何方周的人,根据那人的介绍,何方周原先在天津鼎丰包子铺当学徒,后来自己出来开店。因为手艺精湛很受欢迎,他开了好几家分店。”
  郑朝阳追问:“关于他儿子何家根呢?”
  白玲道:“据说何方周的亲儿子早死了,现在身边的这个是他年前过继的他五弟的儿子,算是续香火。我给那人看了何家根的照片,他确认就是何方周过继的儿子,本名叫何良。”
  白玲说完,宗向方接着说:“何良的父亲是在天津围城之前来到北京的。”
  郑朝阳问道:“他怎么没跟着一起走?”
  宗向方说:“他当时在监狱服刑。三年前何良因为强奸多名女性并致人死亡,本来被判了死刑,但一直没有执行。可能是家里用了钱。”
  郑朝阳又问:“那找到何良的档案没有?”
  “我去监狱查过,天津解放前夕,国民党当局将监狱里关押的流氓、强盗和杀人犯等刑事犯全部释放,又销毁了很多档案,目的就是要搅乱天津的治安。何良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被释放出狱的。监狱里的残留档案还没来得及整理,不少被焚毁了,还有很多残破不堪。修复专家来看过,这些档案要全部修复至少要好几年的时间,都堆在后院里。”
  “就是说什么文字性的材料都没有了?”
  宗向方笑道:“死马当活马医,我就到后院去看了看,结果,我找到了这个。”说着,他把一个写着何良名字的卷宗递给了郑朝阳。
  郑朝阳接过卷宗翻了几下,合上卷宗拍着宗向方的肩膀道:“你小子就是个福将!走,去吃海鲜。向方,你请客啊。”
  白玲反问郑朝阳:“那你这边的调查情况呢?”
  郑朝阳边走边说:“这儿是何方周的老家,可你看,已经没什么人了,我的情报可比你们少多了。”
  在街边的一个普通的茶馆里,郑朝阳正给青龙桥派出所的赵所长倒茶。
  “你叫我看着的那个何家根,这段时间他也就是在店里,卖货进货收钱,平时都不怎么出大门。”
  郑朝阳追问道:“一次都没出去吗?”
  赵所长想了一下说:“那倒也不是,回过两次北平。他家城里不是还有买卖呢嘛,回去看看。我看这个小何蛮老实的,话也不多可是很会来事。因为自己是个生面孔,平时上山遛弯都是桑红自己去,他很少跟着。”
  郑朝阳奇怪地问:“这是为什么?”
  赵所长解释道:“领导每次从北平回来,都要在山脚下下车,然后自己步行到家里,松松筋骨看看风景什么的。”
  “这岂不是很不安全?”
  “倒也不至于,这条路基本没什么人,很僻静。我们光是暗哨就布置了上百个,偶尔会有周边的住户到山上散步遛弯,也都是熟脸,知根知底。”
  郑朝阳不想放过细节:“小何刚来不久,为了避讳,所以都是叫桑红自己出去遛弯?”
  “对啊。我上次见到桑红,她自己和我说的。我就寻思这小何还真懂事,你怎么就怀疑他呢?”
  郑朝阳淡淡地说道:“说不上,可能是直觉吧。”
  金城咖啡馆里,乔杉给郑朝山端来了咖啡。郑朝山道:“马上去收山货,不能等了。他们马上就会查到何家根的底细,一旦他的罪犯嫌疑被确认,我们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好,那个药……”
  “差不多了,也只能这样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
  齐拉拉发现何家根在北平城还有一处宅子,说是他亲生父亲的产业。郑朝阳就跟着齐拉拉去看。这里正是何家根和桑红幽会的地方。
  齐拉拉俯身用工具捅开门锁,两人进了房间。公寓内的设施很简单,屋里有种阴森森的感觉。郑朝阳四处搜索,发现了一个暗门,里面有制造炸药留下的痕迹。
  此时,在玉泉山外的山道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山道上走着。他一路走一路看风景,活动着筋骨。
  郑朝阳和郝平川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来到青龙桥钟记山货铺门前。车还没有停稳,郝平川就从车上一跃而下,掏出手枪一脚踹开了大门。铺子里面收拾得十分整洁,却没有人。
  郑朝阳和郝平川又来到后院,只见钟掌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郑朝阳上前检查后告诉郝平川:“是迷药,没有生命危险。”
  郝平川已经转了一圈,回来了,说:“何家根不在。”郑朝阳和郝平川赶紧出了铺子。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郑朝阳问道:“看到赵所长了吗?”
  “赵所长当班,在那边。”郑朝阳和郝平川顺着警察手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桑红目光呆滞地在山道上走着,沿途遇到周边的邻居打招呼也不理,径直往山上走去。
  郝平川和郑朝阳气喘吁吁地跑着,几个警察也追过来。一个警察汇报道:“周围的明哨暗哨都查过了,没发现何家根。”
  郝平川命令道:“马上扩大搜索范围,包括车站和主要的出入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郑朝阳猛地想起赵所长的话:这小伙子懂事,为了避嫌遛弯都不去。
  郑朝阳大喊:“错了,要找的是桑红。必须马上找出桑红去哪儿了。”
  一个行人从路边走来。郑朝阳一把抓住他,急匆匆地问道:“老乡,你见到桑红了吗?”
  行人指了指:“桑红啊,我见她往那边去了。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变得不理人了。”
  郑朝阳顺着行人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一路狂奔,在路边发现了被打昏在地的赵所长,看着赵所长后头上的伤口,他说道:“桑红没这么大劲。一定是何家根,搜,他就在附近。”
  郝平川补充道:“重点勘察附近的车站。”几个警察立刻散开去搜索。
  桑红还在往前走,郑朝阳从后面追了上来,喊道:“桑红。”听到声音,桑红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来。郑朝阳惊呆了,她衣襟敞开,身上绑着炸药,是用铁链子锁在身上的,她手里拿着引爆器。
  这时郝平川等人也跟了上来,看到这一幕,郝平川紧张地说:“桑红,你别乱来啊。”
  郑朝阳说:“没用,你看她的眼睛,她现在被药物控制了,根本听不见我们说什么!”
  郝平川急了:“那怎么办?”
  一个警卫战士跑了过来,说:“首长已经转移了,工兵马上过来。”
  “工兵不一定管用,这炸弹是何家根自己做的。”
  郝平川看着桑红说:“瞧这架势,她根本就不叫咱们近身啊!”
  桑红此刻正处于焦躁状态,不断地向周围的警卫战士和警察做着威胁的姿势。一个警察端起枪来,建议道:“干掉她。”
  郑朝阳一把按下枪,说:“不行!她是无辜的,只是被人控制了。”
  齐拉拉从身后出来说:“这就是中邪了。鬼上身,得把鬼吓跑才行。”
  郑朝阳挥挥手骂道:“一边儿待着去。什么神啊鬼啊,共产党不信这个。”
  齐拉拉认真地说:“真的组长,我没骗你。我们家那地方经常有人中邪,得用针扎人中用柴火燎脚丫子还得用响器震荡她的天灵盖才管用……”
  齐拉拉的话才说半截,就被郝平川一把薅住脖领子甩到了后面:“给你个袍子你去跳大神得了,别在这儿捣乱。”
  齐拉拉冲郝平川撇了撇嘴,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个茶棚,他转身溜了进去。
  郑朝阳和郝平川在一边商量对策,郑朝阳说:“关键是要按住她的手。”郝平川摇摇头:“这可不好办,你没看她攥得死死的吗?她一按,咱们全完蛋了,除非一刀砍下来。”
  郑朝阳瞪着郝平川,郝平川笑道:“你瞪我干吗?我只是说说而已。”
  齐拉拉突然冲了出来,郑朝阳一把没拉住,他几步就蹿到了桑红面前。
  郝平川急忙大喊:“卧倒!”所有的人齐刷刷卧倒在地。
  齐拉拉朝桑红的脸上喷了一口凉水,桑红一激灵。齐拉拉一边用马勺拼命地刮蹭着铁锅,发出尖锐的响声,一边围着桑红上蹿下跳,嘴里“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郑朝阳忍受不住捂住了耳朵。郝平川气急败坏地嚷:“这是什么动静!”
  桑红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最后忍不住松开引爆器,也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齐拉拉趁机扑上去一把抓住了引爆器,郑朝阳和郝平川也及时扑了上去。
  何家根一副商人打扮,脸上还粘了大胡子,身上背了一个大包袱在等公交车。几个路人也在等公交车,看到何家根奇奇怪怪的样子,他们嘀咕道:真像特务。何家根听到后,下意识地从车站的中间位置挪到了边上,于是几个路人更加肯定何家根是特务,追着他一路跑。
  旁边开出来一辆吉普车,开车的正是郝平川。看到何家根,他笑道:“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何家根,别跑了,再跑肺要炸啦。上车吧。”
  何家根跑得快要断气了,回头看着追上来的群众,他慌忙跳上了车。
  何家根独自坐在审讯室内,紧张地四处看。
  罗勇看到他这个样子,取笑道:“就这个人?贼眉鼠眼,哪儿像个特工!”
  郑朝阳解释道:“他是化学专家,也是个杀人犯,在天津解放前被保密局吸收为特工,到北平长期潜伏。他引诱桑红的目的是能顺利进入桑红家位于香山脚下的老店建立情报站。没想到婚事受到桑红母亲钟春喜的强烈反对,他就利用钟春喜身患妄想症,引导其自杀,再将桑红变成‘人体炸弹’,想在首长回家的路上搞袭击。”
  罗勇愕然:“还挺能折腾,想得也周全!可惜百密一疏,还是叫你们揪出来了。干得不错!”说完他拍怕郑朝阳的肩膀走了。
  公安局会议室里,罗勇、郑朝阳、郝平川、白玲四人正在开会。
  罗勇问道:“何家根的上线是谁,查到了吗?”
  郑朝阳汇报道:“还没有。他的上线和他没见过面,都是通过书信联系,紧急的时候会打电话,信箱的地址是假的,电话也用的是公共电话。”
  白玲说:“这是一个技术型的外围特工,一旦失控就可以抛弃。”
  罗勇问道:“会不会是桃园行动组的人策划的?”
  郑朝阳说:“从手法上看像。”
  罗勇很感兴趣:“说说。”
  “从目前几起和桃园行动组有关的行动看,这个组织似乎对单纯的绑架、暗杀、爆炸等简单直接的行动不感兴趣,而是专注于做大案,目标也更大,因此他们不在乎和我们慢慢周旋,比如上次策动保警总队哗变。”
  郝平川补充道:“一旦得手就惊天动地。”
  罗勇点点头:“这么说来,这是个高手。”
  “根据综合情报,我对桃园小组的‘凤凰’做了进一步的特写。”白玲说。
  罗勇笑道:“就是咱们苏联老大哥常用的那个啥分析吧?上次你对那个画像的分析就蛮有意思的。”
  白玲笑道:“是心理分析。”
  罗勇看着她鼓励道:“好好,咱们都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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