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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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常周末也要做兼职吗?江虞也笑了,不自觉继续问。
  不,程苏然摇头,要上课,没有那么多精力,我觉得还是读书更重要。
  江虞笑容一凝,眼神黯淡了下去。
  她转脸看向窗外。
  车子正经过一座高架桥,十几年前她刚来江城时,是没有这座桥的。时光走得飞快,物是人非。
  是啊,读书很重要。江虞转回来,淡淡一笑,说着,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小朋友要好好读书。
  程苏然一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却只看见江虞眼里漫不经心的笑,又听见她说:看来我不能叫你小朋友,应该叫小油条。
  哎?可是
  不喜欢?
  程苏然点头,认真地看着她:我喜欢你叫我小朋友。
  江虞抿着嘴笑,轻轻刮了下她鼻子,正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来,是裴初瞳。
  瞳瞳?
  一听这昵称,程苏然竖起了耳朵。
  可可,来首都玩吗?电话里裴初瞳语调轻快,听起来心情不错。但江虞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说话似乎有点鼻音。
  你感冒了?
  没有啊。
  我怎么听你说话有鼻音。江虞皱起眉。
  裴初瞳笑着说:听错了吧,江可可,年纪轻轻耳朵就不灵了。
  你在你爷爷那儿?江虞绕过话题。
  裴初瞳声音低下去:嗯,昨天陪他看阅兵,我跟剧组请了两天假。
  你跟阮江虞猜到几分,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裴初瞳不知朝谁大喊了一声:别烦我,滚!
  然后电话瞬间挂断。
  江虞握着手机愣了一会儿,隐隐有点担心,又拨过去,响了几声被挂掉,接着收到了裴初瞳的短信:[没事,心情不太好,我冷静一下,晚点再和你说。]
  她松一口气。
  程苏然看着她眉心拧起,又慢慢舒展,一会儿紧张担忧,一会儿放松平静的样子,心里不禁打起了小鼓。
  tong tong?不会是姐姐的另一个情人吧
  昨天周年阅兵,裴初瞳特地请假回了首都老家,一家人陪爷爷看仪式。
  裴爷爷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十六岁参军,上战场,从小班长升到高级将领,战功赫赫,勋童无数。如今老人家八十多岁高龄,身子骨依然硬朗,精神矍铄,头脑清晰,德高望重,受人尊称一声老首长。
  九岁以前,裴初瞳一直随爷爷奶奶住在部队大院里,是孙辈中最受两个老人家喜爱的孩子,故而与他们感情深厚。
  这次,家里长辈叔伯姑姑、同辈兄弟姐妹、小辈外甥侄女都回来了。四世同堂,老爷子高兴得不得了。
  一高兴就给裴初瞳介绍了个对象。
  男的比她大两岁,一米八,模样儒雅标致,海归博士,高干家庭出身,爷爷跟裴老爷子是战友,门当户对。
  瞳瞳啊,你们先接触一段时间,觉得合适再考虑,不合适也就当交个朋友。你放心,爷爷绝对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想干事业就干事业,想谈恋爱就谈恋爱,只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裴老爷子拉着孙女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
  裴奶奶在旁边擦老花镜,笑着打断道:这还不算干涉呀?看你,都恨不得替瞳瞳跟人家吃饭了。
  诶,我是真的很满意小许,但是我满意没用啊,要我们瞳瞳满意才行。
  哟哟哟。
  老两口逗起乐儿来。
  裴初瞳心情有些沉重,嘴角虽挂着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神采。但她是个演员,明白应该怎样演好一个哄长辈开心的孙女。
  爷爷,我知道了,明天先和他吃顿饭,互相了解一下。
  好好好。
  裴老爷子开心极了,连声应好,然后又转头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阮暮,招了招手,还有小暮,来。
  阮暮猛地抬起头。
  她今天没扎马尾,黑发齐肩披散着,衬得原本偏硬的脸廓柔化了一点,身上穿件棕色皮质风衣,清清冷冷,不苟言笑。
  裴初瞳心里咯噔一下。
  老首长。阮暮难得一笑,起身走过去,挨着老爷子坐下来。
  裴爷爷佯装不高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一口一个老首长,越大越倔了。那都是外面人取的虚名儿,我们是一家人。
  阮暮连忙改口:爷爷。
  诶,裴老爷子笑起来,拉过她一只手与裴初瞳交叠在一起,你和瞳瞳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吃一锅饭,睡一张床,比亲姐俩儿还亲,所以爷爷不会厚此薄彼
  他又开始牵起了红线。
  阮暮心里一慌,下意识看了眼裴初瞳,偏偏,裴初瞳也朝她望过来,两道目光撞上了。
  她扭脸避开。
  裴初瞳皱起了眉。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暖热的温度从指尖蔓延而上,她能感觉到阮暮手心里厚厚的茧子,粗糙地覆盖在自己手背上,也能感受到这人的不自在。
  呵。
  她在心里冷笑。
  好了好了,老头子,裴奶奶适时出声,打断了老伴儿的喋喋不休,我看你今天是兴奋过了头,别唠叨孩子们了,早点睡。
  裴爷爷像小孩一样撇了撇嘴。
  两人同时松口气。
  第二天,裴初瞳应付着跟男方吃了顿饭,回来却发现,阮暮与她小侄女玩得正开心,也是刚从外面回来。
  于是两人回房间大吵了一架。
  你是不是很高兴?终于不用面对我了,终于可以看见我应付别人了。
  没有。
  那就是无所谓,我真的跟男人结婚也无所谓。
  阮暮低着脸,一言不发。
  说是吵架,但始终是裴初瞳一个人在控诉,阮暮修长的身形立在窗前,逆着光,侧脸冷硬,浑身上下只有睫毛会动。
  像块没有生气的木头。
  裴初瞳眼圈泛红,深吸了一口气,颓然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把脸转向另一边,任由泪落。
  家里从来没有逼过她做什么。
  即使是结婚。
  爷爷不会非要她结婚,不会非要她嫁给某个人,父母就更不会了。裴家的家风虽然严正,但对子女后代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多限制和要求,她其实是在非常自由的环境中长大的。
  所以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难。
  空气中传来一阵抽泣声。
  阮暮终于动了,转过头,望见沙发上的人肩膀颤抖,不由得拧起眉,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一丝波动。
  她抽了张纸,缓步走到沙发边,正要给她擦眼泪。
  裴初瞳怒而挥开那只手,纸巾落在了地毯上。
  阮暮又回去抽了一张。
  然后又被她挥落。
  三次。
  瞳瞳阮暮低声喊她,垂着眼,却只是喊了这一下而已,什么都没说,好像在哄。
  裴初瞳抬手抹了抹脸,嗓音微哑:你到底觉得对不起我爷爷什么?
  阮暮没说话。
  出发那天,晴空万里。
  上午九点半,两辆奔驰商务车停在公司门口,大家在一楼集合。江虞和程苏然是最晚到的没有人知道她们昨天折腾到半夜。
  这次出行人不多,加上她们、田琳和祁言一家三口,总共十二个人,都是留在江城没回去的同事。
  一踏进大厅,江虞意外看到了白露的身影。
  她化着淡妆,穿件休闲的黑色长袖,简单的牛仔裤,头上戴一顶棒球帽,长而直的黑发披散及腰,气质与众不同。
  虞姐白露自然也看见了她,迎上去,亲昵地挽住她胳膊。
  这位是?
  目光落在程苏然身上,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一番。
  江虞随口道:我妹妹。
  哦,小妹妹你好啊。她眯着眼笑,说完目光很快转回江虞脸上。
  程苏然都来不及回应一声。
  祁言正在清点人数,见她们来了,拍了一下手说:人到齐了,出发吧。
  众人纷纷跟江虞打招呼,连带着打量程苏然。
  站在两个模特旁边的她被衬得又矮又瘦。
  一行人走出大门。
  门口有三辆车,停成一列,祁言带着老婆女儿上了最前面的白色轿车,方便带路,江虞她们坐中间那辆商务车,其余同事坐最后一辆车。
  车门打开,田琳先上去了,坐在后排,中间座位留给老板和小情人。
  江虞正要上去,一直挽着她的白露没松手,轻轻往后拉了一下,说:虞姐,我们坐中间吧,让小妹妹先上去。
  小妹妹,你和田助理坐后面好吗?她转头看向程苏然,语气亲切。
  第30章
  程苏然患有难以拒绝别人的毛病,尤其是对方长得好看、语气彬彬有礼的情况下,就更难拒绝了,宁愿让自己难受也要答应别人。
  可是今天她不想让步。
  她看了看江虞,视线转回白露脸上,酝酿着勇气,这时,江虞开口:坐哪里都一样,两个小时就到了。
  说完便要抽出胳膊。
  程苏然心中一喜,只是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这份喜悦就被硬生生掐灭。
  我们都很多天没见了,正好路上说说话。白露坚持道,挽紧了不松手,征询的眼神望着她。
  江虞思索片刻,对程苏然说:去后面坐。
  程苏然抿紧了唇,没动,她还想再争取一下,却又被白露抢了先:小妹妹,快上去吧,要出发了。
  只能妥协。
  她垂下眼,默默钻进车里,在后排田琳身边坐下。
  目睹一切的田琳:
  中间正好两个座位,白露让江虞先上了车,坐左边的位置,在田琳前方,她自己随后上来,坐右边的位置,在程苏然前方。
  程苏然眼睁睁看着江虞坐到了自己斜前面
  关上门,车子缓缓开动。
  今天是四号,街上人流量比前两天少一点,路面不拥堵了。三辆车排成一列平稳行驶。白露和江虞聊起了天。
  是祁言邀请你来的?江虞转头问,余光瞥见小朋友正在看自己。
  白露歪下头,想了想说:算是吧,祁言挨个部门拉人,正好我这几天没事,就来玩玩儿。本来今天有个片子要拍,我还可惜来不了,结果摄影师临时有事,改了时间。
  而且她朝江虞眨眨眼,卖了个关子。
  嗯?
  你参加的活动,我当然也要参加。
  江虞以为是什么,轻笑一声:就这么黏我?
  谁让虞姐是我的大伯乐、大恩人、大偶像。白露竖起修长的手指,弯下三根,笑容中透出一丝妩媚。
  还有,上次跟伊微尔签约的事,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
  那天大秀结束后,江虞带着白露与品牌方负责人吃饭,双方相谈甚欢,顺利签下三年输送模特的合同,对方也很中意白露,又与她签了两年合约。
  小狐狸开心又得意。
  江虞满脸老母亲般慈爱的笑容看着她,你好好工作就是感谢我了。
  聊了几句,白露翻出手机的照片给江虞看,说是自己新拍的模卡,还有一些未发布的片子、动态图。
  喏,这两套look是我自己搭的,尝试一下新风格。
  个人风格不稳定的时候尝试太多容易混乱。
  嗯,我知道,也就是私下里自己拍着玩儿对了,这件是姐你送我的C家高定,想不到还能这么穿吧?哈哈哈。
  这两场秀相隔半个月,你的台步功力提升倒是挺快,但肩背力量还不够,你看这条,脖子又摇动了
  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脑袋互相贴抵在一起,长而直的黑发与微卷的黑发交织缠绕。
  不同的洗发水香味彼此奇异地融合。
  程苏然在后面默默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想起了那天在办公室窥见的一幕。
  明净的落地窗前,两人亲密拥抱在一起。
  她们接吻了。
  是姐姐的情人吧还有叫tongtong的。金主不可能只有一个情人,她不过是众多金丝雀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个。
  程苏然垂下眼,静静地听着她们谈话,忽又觉出不对劲。
  咦?
  金主和情人是这样相处的吗?怎么越听越像是关系好的师徒?
  谈到专业类的东西,程苏然不懂,有几个英文单词听起来很奇怪,譬如look,在她们的对话里,这个词似乎不是它原本的意思。
  以及sittings、shoot、i结合她们说话的内容,可以猜出应该是行业内某种特殊名词。
  程苏然掏出手机,好奇地搜索了一下。
  look在是指形象和外表,sittings是负责大片拍摄的编辑,shoot是时尚大片,i则是指经典单品。
  她恍然大悟,立刻把这些词记在了备忘录里,也许将来笔译时尚行业相关文件时用得上。
  一边记一边听两人说话,突然挫败感由心而生。
  姐姐提到工作时,语气听起来有着不同寻常的振奋,如果她能看见姐姐的正脸,相信那双眼睛里一定有光闪烁。但这些东西她都不懂,与姐姐没有共同话题,彼此之间能聊的只有枕边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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