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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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0,
  李珍打量着对面沙发上的男人。
  其实早在去年冬天她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
  那天她从小腼腆害羞的儿子忽然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要结婚了, 对象是一个叫做宗铭的中国男人, 刑警。
  听到这个消息她的第一反应是去看桌子上的台历, 确定今天不是愚人节,也不是万圣节。她无法想象自己见了喜欢的姑娘就脸红、写一封情书夹在书包里一个学期都不敢递出去的小儿子, 居然会爱上一个比他大整整十二岁的中国男人。
  这不是扯淡么?
  比她这个当妈的只小八岁!
  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父情节吗?原来单亲家庭对孩子的影响这么大吗?
  李珍心都要碎了, 只有心当时就飞到中国去把自己失心疯的儿子揪回家。然而那阵子家里的老太太正在生病, 一刻都离不开人, 她只能先把小的放到一边, 照顾好老的再说。
  后来她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刚开始的反应似乎有点过于激烈了。李维斯虽然从小脾气软糯,但极有主见,大约是家里没有成年男人的缘故,他从中二期以后就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凡事都和大人平等商讨,这次忽然郑重其事地说要结婚,未必是一时冲动。
  李珍说服自己尊重儿子的选择,理解他特立独行的爱情, 之后几个月里通过越洋电话和他拐弯抹角地聊天儿,了解他与宗铭相处的点点滴滴……渐渐她发现自己从前的想法错了,这个叫宗铭的男人其实才是最了解李维斯, 最懂他最爱他的人。
  她的儿子这么多年压抑自己的心性, 四平八稳地活着, 只是为了不让她和外婆担心, 实际上他的骨子里和他父亲一样,充满挑战未知世界的渴望,充满令她这个母亲完全陌生的,雄性动物特有的征服欲和好胜心。
  宗铭身上成熟而强势的东西吸引着他,指引着他,给予他从小缺失的成年男性的引领与爱,填补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空白。
  儿子大了,她已经给了他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是时候放手,把他交给另一个人了。
  然而……
  就是这个人吗?
  李珍再次审视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她曾经看过宗铭的照片,春节的时候还在视频里见过他一次,但此刻面对真人,却完全无法把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宗铭和面前苍白病弱的男人联系起来。
  原来他真的伤得这么重啊?
  比自家儿子看上去惨多了……
  满腔怨愤就这样随着徐徐清风不知不觉地散去了大半,李珍一路上打好的腹稿一个字也教训不出来。
  “妈妈,一路辛苦了,怎么没提前……打电话,我好叫人接你。”对面病弱的男人温然开口,气息虚浮,带着浓浓的歉意,“石湖农场偏,路不好找。”
  李珍被他一句“妈妈”叫得心一颤,李维斯从小就喜欢亲亲热热地叫她叠音,长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从不干巴巴地叫她“妈”,有时候还撒娇叫“妈咪”。
  没想到宗铭也随他这么叫。
  叫得她心都软了。
  “你们都病着,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哪里用人接了。”李珍的普通话带点南方口音,心里再不高兴,嘴巴也厉害不起来,“我在机场专门下了国内的打车app,发定位过去就好了,司机一点路都没有绕。”
  “那就好。”宗铭松了口气,微微地笑了,然而眼神里还是带着轻柔的歉意,仿佛正在为慢待了她这个贵客而内疚不已。
  李珍的心越发软了。
  李维斯端着茶盘出来,看到沙发上病弱不堪的宗铭吓得差点跳起来——是,他是重伤未愈,但也不至于惨成这个样子吧?这苍白的面容,这虚弱的眼神,这中气不足的嗓音,这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的坐姿……和刚才抱着自己不放手的色|狼真的是一个人吗?
  你又作什么妖?李维斯在母亲看不见的角度以口型训斥:这副鬼样子是要吓死人吗?
  “妈妈喝茶……”宗铭眼皮都没抬一下,拄着沙发扶手作势起来要接茶盘,脚底下一踉跄差点摔倒。李珍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住他:“不要动不要动,你坐着我自己来!”
  宗铭微微挣扎了一下,在她的搀扶下无奈坐下来,歉然道:“真是抱歉,还要你亲自……”
  “没事了,都是自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李珍接过茶盘,又心疼起儿子来:“perrey!你不好好歇着跑来跑去忙什么,妈妈要喝水会自己去倒的。”
  “我泡的茶好喝。”李维斯笑嘻嘻地挨着她坐下,“再说你也不知道水在哪儿。”
  “那么大的厨房妈妈还看不见吗?你又会泡什么茶了,还不是小时候跟我混了几节茶艺课学的。”李珍将茶杯一一摆好,“我都说了我是来照顾你们的,从现在起什么都不用你们动手了,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养伤!”
  “妈妈你好凶。”李维斯端着茶杯递给她,“没有我这个微笑天使,家里的餐馆是不是都没人敢进去吃饭了?”
  “乌鸦嘴,生意不知道多好呢!”李珍笑着嗔道,“四月份你外公以前的徒弟来餐馆当主厨了,我已经和隔壁便利店谈好了,下个月他们租期到了就把店面转给我,我打算扩大餐厅的规模。”
  “哇,我是不是要成富二代了?”李维斯夸张地说,“妈妈你不知道我周围这帮人都有多有钱,分分钟千万上下,我压力可大了!”
  “鬼的富二代,都是贷款来的,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负二代吧,负债的负!”李珍像从前一样和儿子斗嘴,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他还没有长大的日子。那时候每天下午放学李维斯都会骑着他的破单车跑到餐馆来蹭点心吃,吃得牙齿都被虫蛀了,又被她揪着去看牙医……
  一转眼的工夫儿子就这么大了,离开了她,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小家庭……
  内心有些怅惘,但见他还是这么开朗,这么阳光,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温润,又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这大概是每个母亲都会有的矛盾的心情吧,李珍和儿子笑骂了几句,内心完全释然了,起身去厨房给他们添热水。
  趁着母亲离开的空挡,李维斯冲宗铭小声叫:“你疯了?怎么穿着睡衣下来了,平时不是很注意仪表的么,第一次见面干嘛这幅鬼样子?”
  宗铭眨眨眼,低声回道:“你傻啊?没看见她……她一进门,那个脸色,我不装可怜,完蛋了,一定被……被她骂死!”
  “……”李维斯一时语塞,见面光顾着开心了,完全没注意母亲有什么不高兴,顿了一下不甘心地说,“她那么担心我们,你装这么过分她不是心里更难过了?”
  宗铭嘴角一撇,伤感地道:“你光心疼妈,不心疼我?我容易吗,装成这样,你还两头挑,破坏我们的……的母子感情!”
  什么叫你们的母子感情?你们见面才一刻钟有什么母子感情可以挑拨了?李维斯瞠目结舌,被他的无耻完全震惊——这就是传说中的“性格大变”吗?简直吓死人了!
  “干嘛大眼瞪小眼的?”李珍拿着热水壶回来,狐疑地问道。
  宗铭瞬间恢复病弱脸,丧丧地微笑道:“没事,我们经常,是这样的。”
  李珍看着他强忍伤痛一脸包容的样子,下意识训斥自己儿子:“你炸毛兮兮干什么?宗铭伤得比你重,你不要老是气他,要多让着他、照顾他知道吗?”
  李维斯仰天长叹,无言以对,只怪自己年轻识浅,拼不过老戏骨的演技。
  宗铭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了,是我病着,脾气不好,老惹他生气……”
  “你别老纵着他,这孩子我清楚得很,三分颜色开染坊,得时常敲打敲打才行!”李珍给他添上热水,絮絮叨叨地数落着李维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二十分钟前信誓旦旦要教训的原本是宗铭。
  李维斯一败涂地,举手求饶:“我错了,妈妈你别给他添茶了,医生说他不能喝刺激性饮料。”
  “哦,是吗?那别喝了,晚上妈妈给你煲老火汤补补身子。”李珍连忙放下水壶。李维斯趁机起来驱逐戏精:“行了我和妈妈还有话要聊,你这么虚弱就不要留下来陪我们了,上楼睡一会儿吧。”
  宗铭见好就收,也怕待久了露出马脚,或者被岳母质疑他作为丈夫的能力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顺从地站起来道别:“那好,我上去睡了,妈妈再见,晚上再聊。”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李珍目送他离开,又谆谆教诲自己的儿子:“perrey,他身体不好你要多体谅他,别再像从前似的老欺负他。”
  “我从前哪里欺负他了?”李维斯简直比窦娥还冤,“你又知道什么了?”
  “妈妈不是傻子,以前每次打电话你说起他那个口气,还有你们平时相处的小事儿,我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李珍叹气道,“他比你大,以前一直宠着你让着你,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身体也垮了,事业也受到了挫折,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老是吐槽他挖苦他。两个人是要相处一辈子的,没有谁永远纵着谁,要适时改变,互相支撑和弥补,明白吗?”
  前半段李维斯听得不服,后半段却被触动了,这两个月他一直更关心宗铭的身体,没太多地考虑他的心理,潜意识还把他当成那个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作妖大神。
  妈妈的话点醒了他,也许他应该转换一下位置,多考虑考虑宗铭今后两年要面对的心理落差。
  沉默地点了点头,李维斯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改而问道:“妈妈,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爸爸……伊登他是不是去找过你?”
  李珍气息一窒,顿了片刻才淡淡道:“是的,上个月初他来德州见我,跟我讲了你的事情。他说是你委托他当面讲给我听的,怕自己跟我讲不明白。”
  李维斯在母亲洞察的眼神之下赧然一笑,耍赖道:“我是怕你当时见到我那个样子太难过了,所以才叫他替我跟你解释的嘛……”
  “你小说都写了好几本了,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说不清楚,要请旁人来帮你说的?”李珍没好气地瞪他,继而叹息一声,“以前的事情,他都跟我解释了,至于我……这么多年过去,爱啊恨啊都看淡了,也理解他当初的选择——毕竟荣家承载了那么多沉重的血泪,为我们这些后来人付出了那么多。”
  “妈妈……”
  “可是我没办法原谅他,perrey。”李珍轻声说,“我从十七岁和他在一起,二十岁为他放弃学业、结婚生子,我要的难道是这样一份轻飘飘的无足轻重的感情吗?我在他的心目中难道就是这样一个可以在生死关头毅然放弃的女人吗?是,我区区一介女流,是比不上荣家先祖的血仇,比不上你们男人心中的家国之梦,但我也是人,我有血有肉,有自我有尊严……”
  她眼中泛起痛苦的泪花:“为什么他试都不试,就断定我是个无法和他一起承担责任的女人?为什么他那样的痛苦纠结,却不愿意和我吐露一句,不愿意和我分担一分?”
  她摇头再摇头:“不,perrey,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可能了,我不可能再接受一个不尊重我,不信任我,以爱为名抛弃我将近二十年的男人!”
  “妈妈。”李维斯心中难过,虽然知道伊登当初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只是太年轻,只是太害怕,只是太爱她和自己……但劝说的话再说不出一句来。
  相比于伊登,她承受的压力并不更少,这世上谁也没有权利要求她宽恕,要求她接纳,要求她为伊登背负的痛苦买单。
  她有权决定自己的心去向何方。
  “妈妈,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李维斯轻轻拥抱母亲,抚摸她因为伤心而微微颤抖的肩胛,“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儿子。”
  李珍眼中终于滚下泪来,在儿子宽阔的胸膛中哽咽出声。
  傍晚,焦磊接了于果从市里放学回来,得知家里来了贵客,专门要监督自己给领导夫夫改善伙食,诚惶诚恐地跟在李珍后面学习。
  李珍和这个耿直的东北大汉意外地合缘,对于果小可爱更是喜爱有加,三个人挤在厨房里做饭,配合默契、语笑颜开。
  李维斯压根插不上手,索性上楼去看宗铭。宗铭小憩刚醒,正坐在地毯上玩手机,见他进来问道:“聊这么久?不累吗?”
  “不啊,难得妈妈来看我。”李维斯在他身边席地而坐,叹了口气,“她还是不原谅伊登。”
  宗铭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李维斯心里憋得慌,明知父母心里还爱着对方,却没有任何立场劝他们复合,眼看着伊登头发都白了,母亲年纪也越来越大……他真的打心眼里希望他们后半辈子还能走到一起,照顾彼此,弥补遗憾。
  “我不能再劝她,那样太自私了,可是我真不想看着她一个人生活下去。”李维斯靠在宗铭肩头闷闷地说,“外婆年纪大了,迟早要走,我让她放弃饭馆回国和我一起生活她又不肯……要么我们去美国吧?不用入籍,就每年住一段时间陪陪她,或者在那边投资一点小事业,隔段时间过去打理一下?”
  “好。”宗铭纵容地说,话锋一转,“这都没问题,可是……有些位置,无法代替,懂吗?”
  李维斯默然,母亲才四十出头,正是女人最成熟最富风韵的时候,不该把生活重心放在儿子身上。她应该有自己的爱情,自己的灵魂伴侣,有个爱她的男人陪她一起变老,照顾她后半辈子。
  这种爱,作为儿子他替代不了。
  “其实她还一直爱着伊登,我知道。”李维斯低声说,“这么多年追她的人很多,可她从来不敞开心扉,因为她一直没有从那段婚姻里走出来,直到今天仍然没有走出来。”
  “她会走出来的。”宗铭捏了捏他的耳朵,说,“相信你爹,你爹牛逼,比你牛逼,比我也牛逼。”
  “……”李维斯还沉浸在忧郁伤感的气氛中,一下子被他噎住了。宗铭邪魅挑眉,继续道:“你爹啊,是条汉子,对自己都,心狠手辣,绝对把你妈,一把拿下!”
  李维斯气结:“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让我说完!”宗铭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动,“你爹,十九岁就,把你搞进,你妈肚子……姜越老,越辣,看着吧,你妈斗不过他!等两年,你也许还能,有个妹!”
  我还是打死你吧!李维斯被他气疯了,跳起来将他扑倒,按着他的脸在地毯上摩擦,“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宗铭挡开他的手,威胁道:“我要告家长了!我要叫妈妈了!你又欺负我!你不听大人话!”
  我怎么会遇上这种人啊!我下个月还要和他举行婚礼!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李维斯悲从中来,仰面躺倒,宛如死鱼。
  宗铭笑得打颤,匍匐着爬到他身上压住:“乖乖,让我压一会,我就不告状。”
  “你干脆压死我吧!反正我迟早被你气死!”
  “等我长胖的。”
  “……”
  一个月后,十月金秋。
  国庆节当晚,李维斯和宗铭在西堰市中心的酒店套房里,试定制店刚刚修改好的结婚礼服。
  设计师给他们选了黑白撞色,李维斯是纯白礼服,白衬衫、银白色领带。宗铭是黑色礼服,黑衬衫、深蓝色领带。
  这一个月来,在岳母的努力下宗铭迅速增肥,婚礼前夜终于突破七十公斤大关,虽然仍旧消瘦,但身架子起来了,肩宽胸阔,撑得礼服平整熨帖。
  李维斯骨架不如他挺括,好在年轻,肉长在脸上,双颊胶原蛋白充足,皮肤白净莹润,穿着纯白的礼服更显健康阳光。
  两人在穿衣镜前替彼此整理衣褶,最后在镜中看着对方,同时莞尔一笑。
  李维斯:“怪怪的,忽然这么正式,都不习惯了。”这一个月来他们每天都是家居服家居裤,偶尔出门去医院检查也就换个休闲装,忽然穿正装只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
  宗铭却十分满意,抓了抓他的头发:“好看,帅,别脱了,制服诱惑,来一发。”
  “……”李维斯深知他雷厉风行的作风,连忙把礼服脱了,“别闹!明天还怎么穿着见人?!”
  宗铭嘿嘿笑,小心地把礼服脱了挂好:“吓死你。”
  “……”神经病!
  二号就是婚礼,为了外地亲友方便选在中午举行婚宴,这两天西堰市有雨,他们怕第二天上午塞车来不及从石湖农场赶过来,索性定了豪华套房住在市里。
  套房在全市最高楼的顶层,视野极为开阔,几乎能俯瞰全市,宗铭叫了酒店服务,把餐点摆在临着落地窗的地毯上,和李维斯席地而坐慢慢地吃。
  “明天不会有人敬酒吧?”李维斯有点婚前恐惧,忧心忡忡地问宗铭,“我们家以前承接过中式喜宴,太吓人了,喝了五个小时,菜都吃完了还就着麻将继续喝,闹到最后警察都来了才散……”
  “不会,大家都有分寸,知道我们的情况,不会有人劝酒的。”宗铭顺毛摸,“还有傧相,挡着呢,焦磊海量,干翻半场,老于开讲座,再干翻半场,齐了!”
  “哈哈哈哈!”李维斯大笑,连连点头,“对对对,焦磊家老太太明儿也来,焦磊说过她酒量比他还大!”
  “东北农村,藏龙卧虎。”宗铭下了个定论,眼角往楼下一瞥,忽道:“看看看,爹!”
  “你瞎叫什么……”
  “你爹!”宗铭双手把着他的头对准对面一楼,“带着个女的!”
  “啊?”李维斯一秒清醒,趴玻璃上一看,松了口气,“是我妈!”
  “我就说!”宗铭拊掌道,“你爹,不是凡人!才来几天,就把妈给……搞定了!”
  李维斯凝神细看,只见母亲穿着中式暗花旗袍,齐肩短发卷得精致漂亮,脚踩红底鞋,风姿绰约。伊登穿着衬衫西裤,温文尔雅,将西服搭在臂弯,细心地替李珍披上羊绒披肩,顺手虚虚搂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走进了对面的红酒廊。
  “老而弥辣。”宗铭双手抱拳,遥遥向岳父一揖,“岳父真乃吾之……偶像!”
  李维斯大笑出声,心里是说不出的圆满——能在自己婚礼前夜看到这一幕,简直是最好的新婚礼物!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星星点点全是人间烟火,川流不息的车辆在黑夜中形成一道道灿金色的流光,交织出昼夜不息的繁华都市。
  两人撤了碗盘,像平时一样围着一床被子坐在窗前吃冰淇淋,抹茶坚果口味,甜中带苦,韵味无穷。
  品着绵软的冰淇淋,看着瑰美的夜景,李维斯莫名想起那些在珠江之畔死去的人们,如果他们能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有多么震撼。
  和平年代滋养了这片土地,让它从满目疮痍的焦土变成欣欣向荣的都会,而他们,也算是为守卫这份和平贡献了一份绵薄之力。
  虽然付出不菲的代价,然而此刻心情分外自豪。
  “嗵——”
  一声悠远的巨响,一枚明亮的光弹升上天空,在漆黑的夜幕中炸开,化作漫天星火!
  “嗵!嗵嗵!”
  三连发彩珠紧随其后,散开耀眼光辉,将天穹照得雪亮!
  “礼花啊?!”李维斯惊叹,话音未落,又是一轮光弹升空、喷发,天上顿时开满了紫红色的鲜花。
  “国庆礼花表演。”宗铭紧了紧棉被,“建国,七十八周年,活动。”
  李维斯仰望夜空,只见无数花火像大雨一样坠落,美得惊心动魄,不禁喃喃叹道:“真美啊,好像流星一样……”
  “许个愿吧。”宗铭微笑摸头。
  “你傻啊?这又不是流星。”
  “许吧,建国七十八周年的烟火,比流星管用。”宗铭难得不打磕巴说了这么长,语气分外温柔。
  李维斯心中一热,真的双手合十许了个愿。
  “许了什么愿?”
  “说了就不灵了!”
  宗铭一哂,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伟大的祖国啊,请赐予李维斯一个高帅富的老公吧!”
  “……”这一句怎么说这么长?
  “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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