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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一中,最近备受关注的只有只有一件事。
  “如果你说的是一中老师猥亵女学生的事,那我略有耳闻。”魏东隅说。
  穆九微怔:“略有耳闻?这难道不归你们管吗?”
  陈辉翻了个白眼:“海城这么大,每个案子都管的话,我们哪里管的过来。每个辖区有每个辖区的管辖范围,并不是所有案子都会移交到市局。”
  “哦。”穆九眼底暗了下去,脸上显现出疲态,淋得半湿的身子瑟缩,让陈辉陡然生出一种他刚才是不是话说太重的错觉。
  魏东隅注视着穆九的神色变化,握着水杯的手指在杯沿敲击着:“你问这个干嘛?”
  手指敲击杯沿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穆九抬头,就对上了魏东隅打量的目光,男人的深邃的双眸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她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魏警官,你有办法让见那个涉案的老师一面吗。”
  海城一中的“猥亵案”虽然不是魏东隅经手,但是因为这个案件社会影响恶劣,他也有所关注,在案件调查期间,穆九提出要见当事人,不免让人产生怀疑。
  “这不合规矩。”魏东隅顿了顿,又道:“但也不是完全办不到,只不过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见那个老师,你认识那个他?”
  最后一句,是魏东隅的猜测,但穆九脸上的细微变化已经给了他答案,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他记起穆九曾说过她的养父母从事教育工作,莫非……?
  他皱紧了眉头,等待着穆九接下来的回答。
  “我认识。”穆九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在省城念书的时候,胡老师教过我两年语文,那两年,他很照顾我。”
  “省城?”
  “对,我高三那年,胡老师因为一些原因被调走了,我从那时候开始就没见过他了。前两天我去宠物接滚滚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胡老师的名字,仔细询问了一下,才知道胡老师调到了海城一中。”
  并且涉嫌猥亵女学生。
  只是穆九无法将当年悉心教导她的老师和那个猥亵学生的老师联系到一起,她始终不敢相信,纵使她已经堕落多年,但当年语文老师留在她回忆里的依旧是正面积极的形象。
  “所以你那天在书店想说却没有说的事是这个?”魏东隅问。
  “你知道那天我有话要说?”穆九诧异地问。
  “废话,不然我还真差一顿饭?”
  “……”
  陈辉却不由想,他们头儿还挺差一顿饭,毕竟一个只会做泡面的人,每天的三餐都是问题。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魏东隅在知道穆九有目的的情况下,还把饭给吃了,现在他又特意提起这件事,就说明他愿意帮穆九这个忙了,只是穆九还没反应过来而已。
  他有意提醒,但刚想开口就接收到魏东隅斜睨而来的目光,干咳一声后,乖乖在旁边修他的闭口禅。
  “那天我是想跟你说这个事,但是那时候我并不能肯定我从学生口中打听到的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胡老师。后来我让店里的大学生帮我去打听了,他从同学那里要来了胡老师的照片,我才确认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我本来以为是魏警官你管的这个案子,如果你不方便插手的话,那就算……”
  “回去等我消息。”穆九话还没说完,就被魏东隅打断,后者脸上神色有些不耐烦,但他的话语却足够让穆九欣喜。
  穆九深吸了口气,“魏警官,你愿意帮我?”
  “我刚才就说了,违法乱纪的不帮,特别麻烦的不帮。你说这件事既不违法乱纪,对我来说,也不是特别麻烦,答应帮你很奇怪?”魏东隅依旧面无表情。
  穆九得到想要的结果,却是彻底放松了,连忙拍马屁,“魏警官,我就知道你是个乐于助人的好警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的时候,拍马屁就好了,这是穆九信守的原则。
  这一套对魏东隅来说显然不受用,他冷笑一声:“不用你夸我也知道自己是好警察。”
  “是是是。”
  穆九有求无人的情况下,几乎是说东她不会西,魏东隅现在说什么她非但不会反驳,还会特意捧高。
  这德行,魏东隅已经熟悉得不得再熟悉了。
  “得了,太假了。”他说着,嘴角却是有了消息。
  “那个……”陈辉的声音恰时响起,他拿着菜单,说:“我们是不是该点菜了?”
  话落,他的肚子配合地叫了一声。
  魏东隅:“……”
  穆九:“……”
  穆九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魏警官陈警官,你们赶紧点菜吃饭吧!”
  魏东隅见状,诧异:“你不吃?”
  “答应大学生帮我多上一个小时班,时间快到了,我回店里吃。”
  穆九不吃,魏东隅没有再勉强,“手机保持畅通,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
  穆九很快就打伞消失在了雨幕里。
  陈辉“啧”了一声。
  魏东隅神色狐疑地看向他。
  陈辉:“穆九太迟钝了,竟然听不出来头儿你早就决定要帮她了。”
  “就你话多!”魏东隅抢过菜单,没好气道:“我在旁边浪费嘴皮子,你就不知道先点菜吗?”
  陈辉委屈,不过他承认他是看好戏看忘了。
  魏东隅斜了他一眼,叫过服务员点菜。
  第二天,穆九就接到魏东隅发来的允许探视的消息,次日一早,穆九跟着魏东隅去了负责一中案子的滨江分局。
  因为是魏东隅带来的人,分局的警察并不没有为难,走了必要的程序后,穆九就在拘留室见到了她相见的人。
  面前的中年男人浑浊的眼珠子盯着穆九看了片刻,才犹疑地开口:“你是?”
  穆九盯着这个已经深陷囹圄的教师,心间五味杂陈,她扯了扯唇角,说:“胡老师,我是穆九。”
  胡永明眼珠子一缩,他只觉得穆九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她是谁,听她唤他老师,那张看起来比实际年纪更为苍老的脸上情绪陡然变得有些紧绷,“你是我教过的学生?”
  穆九察觉到胡永明反应有些不对劲,但并没有多想,她说:“您还在省城教语文的时候,曾经教过一个问题学生,抽烟打架什么都干,您还记得吗?”
  胡永明歪头想了一会,“有点印象,不过我在省城教书的时候每年都能遇到好几个这样的学生,具体记不清楚你是哪个了。”
  穆九脸色微微一僵,“您不记得我?”
  胡永明摇摇头:“看着你有点眼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穆九嘴巴张了张,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换做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心中尊重的那个人其实根本就不记得自己,那种滋味都不会太好受,穆九现在亦是这种感受。
  胡永明的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难道要说她无意间得知他涉嫌猥亵女学生的事,特地来看他的?无论基于什么目的,这个久别重逢都不会让人有欣喜的感觉。
  更何况,胡永明此时此刻警惕的目光更让觉得来不了口。
  沉默片刻后,穆九起身,说:“没什么事,打扰了,胡老师。”
  胡永明看着她动作,眼底隐有晦涩一闪而过,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穆九离开,然后神色复杂垂下头。
  穆九进去探视胡永明时,魏东隅一直在外面看着,见她废了半天功夫,却没说几句话就出来,不免有些奇怪:“完了?”
  “谢谢你,魏警官。”穆九点点头,越过他走出去。
  魏东隅回头看了眼拘留室的胡永明,皱了皱眉后,跟分局的同事问了几句案子的情况后,也抬脚走了出去。
  穆九在警局外抽烟,靠在一根路灯杆神色专注地吞云吐雾,魏东隅快走到她面前她才发现。
  穆九拿出烟盒抖了根烟,问:“来一根?”
  魏东隅叼上烟,穆九又熟练地打着火送到他面前,他掏打火机的动作一顿后,就着她的手点着烟,吐出一口烟圈后,问:“怎么回事?”
  穆九自嘲笑笑:“刚才我进去看胡老师,胡老师说他不记得我,也对,他学生那么多,会记得我也怪。”
  穆九说得很随意,魏东隅却察觉到她语气里有股自暴自弃的意味,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离成功就差一步时,却迎来当头一棒,足够致命的打击。
  而这种情绪出现在穆九身上并不容易,又或者说她总是和糟糕的事物绑在一起,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她几乎没有。魏东隅在她身上看到更多的得过且过,有一天是一天的无所谓态度。
  除了金钱和小命,她对其他事好像都漠不关心,而此刻,魏东隅却在穆九身上看出了人情味。
  就跟普通人一样,而不像她平时一直戴着的那个笑眯眯的假面,还有刻意放大的风情和乖张。
  这大概就是穆九的真实,而胡永明对她来说,或许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人,甚至影响过她人生中的某一个时期。因此对穆九来说,胡永明不记得她这件事,对她有些打击。
  魏东隅思忖片刻,“他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老师那么简单吗?”
  穆九手指颤了下,她低头狠狠吸了口烟后,说:“魏警官,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到省城读书的时候被人欺负的事?”
  “记得。”魏东隅记得当初穆九说自己的养父常年在外,而她的养母并不关心她,甚至对她实施了冷暴力,她才会一步一步走上歧途。
  “我当初被我的养父领养去了省城后,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同学们嘲笑我土,欺负我,排挤我,最过分的一次,他们把我锁在器材室里,关了整整一夜。”
  穆九不知想到什么,冷嗤了一声:“巧的是,我养父去外地出差,养母那天也有事刚好不在家,没人知道我当天晚上没有回家,更没有人来找我。我在器材室里不停地呼救,却根本就没有人搭理我,后来我才想起那天是周五,器材室的老师放假,正常情况下,周末都不会有人去器材室。我那时候又冷又饿又害怕,当夜我就发起高烧,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后来证明我运气还不错。一个留校的老师刚好路过,听到了我的哭声。”
  “那个老师就是胡永明?”这个答案已然很明显了。
  “对。”穆九说:“胡老师弄清楚原由后将这事上报给了学校,后来那几个把我关进器材室的同学被严重警告了。”穆九将烟蒂捻灭,又低头点了根烟,“仅仅是警告,连个处分都没有,学校就是故意偏心,因为关我进器材室的几个同学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我不服,我想着凭什么我差点连命都没了,他们就被轻描淡写骂了几句就完事了,于是我病好后挨个把她们狠狠打了一顿,然后我就出名了。”
  魏东隅问:“胡老师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好人。”穆九笑了笑:“他真是个好人,但那时候他是高中部的老师,对学校的决定也没有办法。后来我吊尾直升高中,刚好落到了他的班里,我打架抽烟坏学生做的事我样样都干,他竟然也没放弃我。有那么几个月,我甚至真的听他的话好好学习,打算考个好大学,再不济,上个专科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但是后来胡老师突然调走,换了个班主任,对我这种差生,几乎视为眼中钉。”
  提到曾经遭受的校园暴力,此刻的穆九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也不怪他们,在学校,优待是属于好学生的,像我这样坏得特别突出的差生,每个学校几乎都是放弃的。”
  魏东隅看着穆九,心里突然有些复杂,他以前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穆九这样的性格,他现在差不多有点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问:“穆九,你在省城哪个学校念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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