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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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告
  诉任何人的真正『罪恶』,就这样被封在盒子里掩埋掉了……
  后来,谦的个性转变,既不坦率又愤世嫉俗的态度,或许都是因为不知不觉中自己受到旧伤的影响所形成的。
  不过——所以,当在车站里看见有人跌落铁轨的时候,我除了去救她之外没有其他选择了。
  谦内心的想法突然在玲夫的心里响起。
  因为,我的身体突然回想起来了。
  我这个男人活在世界上的意义。
  我的内心袒什么东西也没有,就只剩下创伤、罪孽,还有性命。
  既然如此,就把自己的性命用在别人身上,淨化自己的一切,这就是唯一个能处分自己的方法——
  这与自己究竟是谁无关。甚至可以说,就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是才能做到。
  就这样,谦达成了自己的使命。或许他已经感到满足了。
  「可是,玲夫,还有我在。」
  脱子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本的天真无邪。
  即使谦渐渐忘掉了,但脱子还是一直被关在牢房里。
  每当谦望向那道橘色火焰的时候,脱子就能感受到外头的世界。
  直到谦的意识突然中断,并且释放了心里的某种东西,才使脱子逃出了牢房。
  「虽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过我觉得这其实是谦的愿望。」
  「妳是说享受尘世?」
  「哇哈,对啊。」
  可爱的衣服,还有浑圆的胸部。能够每天尽情欢笑,尽情玩乐,还能毫无顾忌地流泪或生气
  「就算是一次也好,他一直希望能倾诉这个秘密。」
  「……向我吗?」
  「嗯。」
  「为什么是我?」
  「毕竟是亲兄弟,而且他应该是认为玲夫一定能理解吧。」
  那根本不成理由——不过,也许没错。
  当我和蓉与腕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到心情特别平静。平常的我既不擅长与其他男同学相处,也不太会说什么黄色笑话。
  虽然还不至于想去玩人偶,但也同样喜欢美丽或温柔的事物。
  对,我一定不只是因为道理才涉入这件事的,而是受到吸引。
  并不是因为他是我哥哥。
  「我也觉得能告诉玲夫真好。」
  「承蒙抬举了。」
  玲夫感到不好意思,只能用玩笑话掩饰。
  「能和玲夫度过这段时间,我真的很高兴。」
  「……」
  什么嘛,妳为什么要说那种像是就要结束的话。
  「能够让玲夫替我打开盒子,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虽然你一开始老是爱生气,但还是觉得我很可爱。
  玲夫给了我名字,称赞我做对事情,在我被坏人袭击的时候又救了我。而且快被妈妈发现的时候,玲夫还担心我并出来找我。
  「玲夫,你好像神一样伟大喔!」
  「那样夸我才不会感到高兴咧。」
  真笨啊:明明刚才叙述谦的事情时感觉还挺精明的,讲到我却又变成什么神了。
  「谢谢你。」
  「……」
  「能和玲夫相见真是太好了。」
  ……在我消失之前。
  「——消失!?」
  玲夫恶不住回过头去。现在根本顾不得什么。不要看我。了。但是,眼前却一个人也没
  彷彿人已经被钢铁所施展的魔法拐走似的,四周就只有铁管及钢骨形成的森林。
  「脱子!」
  人家好喜欢玲夫这样叫我。
  「那妳就快出来啊!不要再躲了!」
  可是,我必须离开了……在盒子打开后,时间已经开始流动了。
  「——妳……!不,原来你们两个一起欺骗我!」
  谦和脱子两个人,说了一大堆钥匙之类的谜语,把我引诱到这里来。
  「妳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消失了对不对!把之后的事情全丢给我一个人处理,怎么可以这样!」
  玲夫伫立在原地,不断地怒骂着。但是,他的声音却连同燃烧的火焰以及吐出蒸气的机器运作声,一起被喷射机引擎的声音盖过。
  谢谢你……玲夫……
  「别走!不要自己满足了就跑:丢下我一个人——」
  空洞的呼喊声随风飘逝。
  玲夫颤抖着,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消失——既然脱子不见了——那谦也会……?
  「啊啊……」
  对了,脱子从来没有说过,只要打开了盒子就会让谦再度醒过来这种话。
  我……我以为这样就能救谦,实际上却是帮助他消灭自己?
  如果那就是他真正的愿望——那我
  「你现在明白被丢下的心情了吗?」
  ——咦……
  「都是你不好,想沉浸属于你们两个人的世界里。」
  就算你再怎么喜欢脱子。
  「……」
  「虽然说像我这种人,就算被丢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带着寂寞,但这个声音依旧笑得那么温和。
  「毕竟我是一个只记得被人伤害,却忘了自己也伤害过别人的坏人。」
  「蓉……」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来了。」
  这地方还真是美丽呢。虽然有点恐怖。
  「妳怎么会在这里?」
  「不告诉你。」
  蓉撇着头,轻轻地笑着。那笑容让玲夫觉得就算她想永远保密也无所谓。
  「谦。」
  蓉向看不见踪影的谦说话。
  「对不起。」
  我没有想起真相。
  「可是,我现在还带着这支笔呢。你看。」
  蓉按了按飞机模样的按钮。
  红色的光。绿色的光。代表着翱翔夜空的机翼颜色。
  「这是你送我的,谦。还有这个也是。」
  蓉的衣服上别着胸针。蝴蝶翅膀上镶着发光的宝石。
  「为什么?」
  告诉我,谦。为什么你只把自己伤害我的记忆还给我,却把我伤害了你的记忆隐藏起来?
  蓉将飞机举向夜空,与工厂里的白色灯光迭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小小的飞机正在横越小小的月亮一般。
  接着,回答的声音传了过来。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伤害过他人的记忆有多么可陷。
  我不希望小蓉体会到这种痛苦。否则,小蓉就会知道——
  知道我的心底曾经怪罪过小蓉。
  我不想像那样互相责怪。我希望这件事就这样消失。
  「可是,你还是希望玲夫知道这件事不是吗?」
  「而且,现在你也做出回应了。」
  玲夫突然发现,蓉对谦说话的时候,似乎比对自己还要不客气。
  他们两个人平常都是这样说话的?还是希望能像这样说话?
  「我想,我不能轻易地原谅谦所做过的事情。」
  蓉的声音虽然温和,但带着坚定的语气。
  「可是,谦也不需要原谅我。」
  因为就算原谅对方,彼此的创伤依旧不会消失。
  (尽管那样做多少会减缓痛楚……)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边记得这件事一边活下去吧。」
  ——我们并不需要特地去原谅彼此,就算彼此的心里仍存在着过节,但像横越月亮的飞机或魔法的工厂这些美好的事物,依旧还是美丽不变的。
  蓉把手伸向玲夫。
  玲夫的手里,还紧抓着那个破旧的玩偶。
  他点了点头,把玩偶交给蓉。
  蓉抚摸着玩偶的头发,用手指细心地梳整,并且取出兔子图桉的手帕,将上头的灰尘全都擦去。然后把玩偶头上变得凌乱不堪的丝带解开,重新再绑回去。
  「她好可爱。」
  蓉对玩偶崭露温柔的笑容,并且取下别在自己胸前的胸针,将它别到玩偶的衣服上。白衣上历经岁月侵蚀的髒点,被金色蝴蝶巧妙地隐藏后,玩偶看起来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的美丽。
  「这个就送给她吧!」
  毕竟这是送给谦的东西,而且谦也曾经喜欢过。
  「谢谢你把这些东西给我看。谦……」
  谢谢。
  对不起,这句话迟了六年才告诉你。还有,真对不起,年幼的我伤害了你。
  就算不需原谅我,也请让我为了自己的心,向你表达这些歉意……
  蓉的眼睛带着一点点湿润,充满怜爱地抱着玩偶。
  然后……
  「玲夫。」
  一道像是带着迟疑,又像是有些害羞,听起来甜美且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脱子!」
  「玲夫!玲夫!」
  玲夫回过头,变回可爱少女模样的脱子朝自己扑了过来。
  「脱子……!」
  玲夫紧抱着她,她的身体既娇小又轻盈,
  「妳怎么可以随便消失!」
  玲夫不想放开她。好想永远这样抱着她。
  「我不是回来了吗?」
  「我是要妳不要犹豫。」
  「我不会再犹豫了。」
  而且十分柔软。有种脆弱到让他想哭的感觉。
  脱子娇小的头窝在玲夫的胸膛里撒娇。玲夫的心、手甚至是全身都充满着难以书喻的喜悦。
  「我最喜欢玲夫了。」
  我也喜欢妳。所以,妳不要走。
  我会待在你身边。
  「……即使你看不见我。」
  「……」
  「就算没办法见面,我还是会永远待在你身边。」
  脱子抬头望着玲夫,并且露出笑容。这是从认识脱子以来,最可爱的笑容。
  只要记得这个笑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面对……
  「不能再见面了吗?」
  玲夫心里很明白。
  脱子是另一种存在,像是这个奇异世界所做的梦一般。
  而自己、蓉还有谦,都必须在梦境结束后回到原来的世界。因为大家必须继续活下去。
  「我会永远永远看着玲夫的。」
  「瞭解。」
  可是,这不就成了一个悲伤的离别了吗……
  「感到寂寞的时候,你随时都可以呼唤我的名字。」
  喊出这个你为我取的难听名字。
  「原来妳知道啊。」
  玲夫苦笑着。我会喊的。像妳这种脱逃犯,叫脱子就够了。
  「不要太过责怪谦喔。」
  「这我就不能保证了。」
  「脱子必须向妈妈、谦救的女人还有许多人道歉。」
  「我帮妳去道歉。」
  虽然我没什么诚意。
  「还有……」
  玲夫,就拜託妳照顾了。
  脱子向蓉鞠躬。
  「放心吧。」
  蓉点头向脱子笑着。这让玲夫感到尴尬,好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我虽然有点怕蓉,不过也好喜欢妳。」
  「我一直很嫉妒妳,可是也喜欢妳。」
  两个女生之间展现了奇妙的感情,让玲夫感到有些放心。
  「玲夫。」
  脱子伸着双臂,又向玲夫讨了一个怀抱。
  「虽然你总是不把话说出口,可是我也喜欢你这一点喔。」
  「妳在说什……」
  白皙玲珑的脸庞缓缓靠了过来,柔软的双唇与玲夫的嘴唇轻触。
  「脱……」
  「再见。虽然不是真的再见。」
  那我就不说。既然妳喜欢,我就不说出口。
  玲夫在心裎持续说着。
  然后,夜晚渐渐地收回了魔法。
  钢铁森林开始呼吸着新鲜空气,彷彿像是在传达着新的一天即将展开,用力吹出化为朝雾的白色蒸气。
  玲夫与蓉两个人,在工厂群里静静地仰望着天空,等待阳光的到来。
  「好苦涩啊……」
  玲夫抬头望着连接处已经浮现鏽蚀的铁烟囱说道。
  「现在就好,让我感慨一下吧。」
  蓉没有多说什么,就只是陪伴在他身旁。
  在太阳升起的相反方向,附近最高的山已经变得依稀可见。
  而仍在吐着摇晃火焰的高塔上方,早晨第一班飞机正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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